與春同行六十年
第三百四十三章
機遇與奮斗（三）
和王梅拿回哈爾濱工程尾款后，車宏軒本來準備去公司看看情況，處理一下急需處理的事，可還沒來得及喘口氣就接到山里電話，汪大哥慌慌張張地說出大事了，讓他立即回來。他不敢怠慢，人不謝鞍馬不停蹄地趕回山里。
這天刮著六七級的大南風。每年春天，這里和平原地區一樣，都會刮起幾場這樣的大風。風從渤海灣吹來，帶著溫暖，帶著濕潤，換醒萬物，召喚生靈，告誡人們——春來了！這幾場大風，必定要帶來春雨，那將加快春的腳步。風吹起水庫一池碧水，白浪滔滔。沒能夠熬過漫長嚴冬的幾條魚尸，被白浪推到岸邊，一群饑餓的烏鴉和叫不出名的水鳥圍在那里掙而食之。大山上已經泛綠。梨花像一團團白雪，或是像一朵朵白云落于山間。紅色的金達萊像一點點篝火，或是燃燒的朝霞，掛在懸崖峭壁之上，怒放于漫漫林海之中。
酒廠山腳下大大小小停了十幾輛車：有警車，那應該是森林警察和水警的；有武警車，那應該是管消防的；有幾輛公車，那是縣政府的，應該是工商和土地管理部門的；還有輛破吉普，那是村里的。
車宏軒也沒有把車開到山上去，停在一邊，感到這些來客一定跟窖酒廠有關。深林警察跟林地有關，水警跟水庫有關，武警跟消防有關，縣政府和鎮政府應該跟土地使用有關，村里的當然是來擺平這件事的。這些都是大事，自己出頭辦不明白，只有靠村里。所以他沒有貿然上山，而是呆在車邊，看看動靜再說。
工地被大風吹起一團團煙塵，廣播喇叭傳出尖銳的二人轉嗩吶聲，這些在這藍天白云、綠水青山的幽雅的環境里，非常不和諧，甚至令人擔憂。
郎書記和魏村長陪著“客人”慢步下山了，邊走邊談，并沒有人注意到車宏軒。
眾人各自上車。
郎書記走到車宏軒面前若無其事地笑了說：“各個業務部門都被我請來了，媽的說道不少。我跟他們講了，不管什么事對村里說話就行了。我們村是縣里有名的困難戶，很容易有個項目，讓他們看著辦吧！”
車宏軒問：“最后什么意見？”
郎書記得意洋洋地說：“要辦理土地使用手續，辦理消防手續，辦理工商執照，辦理專賣手續，還要辦理環保手續，這些都要花費點�！�
車宏軒驚愕地問：“土地手續要花多少錢？這可是件大事�！�
郎書記輕輕晃晃頭說：“沒事，你什么都不用管，全包在我身上。回頭你寫個東西，就說村里和你是聯合投資，村里出土地你出錢，分成的事你看著寫，給個百分之五到百分之十就可以。其余的你先拿兩萬，估計差不了多少。”
車宏軒又問：“環保這么說？如果水庫不讓干可能就完蛋了�！�
郎書記說：“想想辦法，實在不行就以養殖唱的名義辦�！�
車宏軒覺得沒什么不妥，有時候這種事就需要走政策邊緣，反正干起來什么都好說了。他松了口氣，因為他知道，如果要辦理工業用地和辦理環保手續都不是錢少的事。第一這林區根本辦不了工業用地，第二環保手續需要上設備，這些設備可能比酒廠設備要昂貴很多。如果這兩件事搞不明白，酒廠就沒辦法上馬了。
一聽說這么多手續只需要兩萬塊錢，車宏軒高興地說：“好的，我立即給你打過去�！�
郎書記點點頭說：“今天務必辦了，千萬別晚了。”
車宏軒說：“決不會。你們這是上哪去？”
郎書記笑了說：“我在村委會擺了兩桌，你就不用管了�！�
車宏軒點點頭說：“好的，讓你費心了。�！�
車宏軒目送大家離開，然后立即回到鎮里用手機把錢打給郎書記，這才回到山上。
上山的路被拉砂石的人修的平坦多了，并且拐了幾道大彎，降低了坡度，開車到廠部不再費力了。
車宏軒把車停到院內。
工地干得熱火朝天，不知道誰還搞來高音喇叭，里面唱著二人轉。工人們都知道，這酒廠如果干成了，在這里工作那可不是臨時工了，所以沒有人想偷懶。汪大哥也已經放出風去，說經理講得很明白，建廠期間表現好的將來酒廠用人會優先考慮。
院子里堆滿沙石、水泥等建筑材料，風一吹難免灰塵揚起，慢悠悠飄向大山深處。
從這天開始，工地沒有再來管事搗亂的。
沒什么好說的，車宏軒喜歡這種大干的場面，進屋換身工作服便跟跟大家干活。從這天開始，他每天跟工人同時上班，同時下班，一起吃飯，晚上攻讀買來的燒酒的書，將一般燒酒工藝了解得清清楚楚，這使得生活過得非常充實。
“五一”前按照汪大哥的安排和他的努力，廠房圍墻已經結束，開始上梁。按照當地習慣，上梁屬于喜事，燃放鞭炮，還要準備幾桌酒席。按照這樣進度，基本建設六月份竣工沒問題，七月份開始安裝設備，八月份開始試生產。
這期間，車宏軒又去了深山老人那里幾次，按照老人的要求，他現在急需一個統管酒廠業務的廠長。這符合他的想法，他不希望把自己拴在這里，因為幕墻工程還是他的主要業務。
這天，他找到小胖子郎書記，問他到縣酒廠招聘一個懂行的好不好辦。
郎書記兩手抱在胸前沖天一笑說：“小菜一碟！縣酒廠其實跟我們鎮挨著，在水庫的南岸。沒修水庫的時候老百姓來往很多，直接過去也就二十多公里，現在要繞過縣城得走七十多公里，老百姓間的來往就少了。我和魏大個子在那里有不少認識人，用人的事你大放寬心。對了，酒廠開業的時候我可以給你辦三年的減免稅。”
車宏軒高興地地說：“謝謝你的關心�！�
魏村長笑了說：“他這哪里是為你，不過是賣個好將來準備白喝酒。”
車宏軒笑了說：“村里有股份，給不起錢的時候就給酒，別把身體喝壞了就行�！�
大家都笑了。
郎書記說：“別的事假話，一旦酒廠干起來，我們的路就更寬了，更好走了！”他又看著車宏軒問，”對了，關于找人的事急不急？”
車宏軒知道后邊工程上的事很多，自己不能放下不管，就肯定地說：“不能再等了�！�
郎書記笑了說：“我們現在就過去�！�
車宏軒點點頭說：“好，今天去品嘗當地的名酒！”
幾人高高興興開車上路，權當去瀟灑了。
經熟人介紹，他們和原來酒廠的一個下崗的車間主任見了面。此人叫趙長春，四十多歲，小個子，目光有神，一看就很精明，家住鐵剎山腳下。
聽明來意，趙長春很慎重地對車宏軒說：“管理酒廠我沒問題，原來你們那里的酒廠縣志里有記載，電視上我也看到過那里來了一個大老板。我不知道新建的酒廠是想燒酒還是辦無煙工廠，要想來得快就勾兌，廠房沒蓋起來就能出酒�！�
車宏軒說：“我想按照原來的配方燒出原來的酒，走自己的路�！�
趙長春說：“很難，需要很多錢扔進去，能不能成功沒有把握。一般的來說，從四川進酒加上收購我們當地小酒廠的酒勾兌一下比較容易成功�！�
車宏軒說：“如果搞不出有我們自己特點的產品，企業就不會有生命力。我想搞有自己獨特風格的產品，不求快，以滾雪球的方式一步步發展�！�
趙長春說：“最少酒麯要從四川進，我們這里搞不出比人家更好的產品�！�
車宏軒說：“不，我們要搞自己的酒麯�！�
趙長春長嘆一口說：“酒這個行業因為沒有太多的技術含量，所以競爭非常激烈。這么說吧，十個投資的有一個能生存下來就不錯了，其余那九個全部是血本無歸�！�
車宏軒說：“我們堅持走自己的路，把一切認認真真干好，不怕不成功。假如失敗了，我也不會后悔�！�
趙長春無奈地說：“既然這樣我可以去努力，但僅靠我一個人不行，還要帶兩名師傅�！�
車宏軒不想用太多的人，這主要是基于經濟上考慮，故而他皺起眉頭問：“為什么？”
趙長春笑了說：“如果想打出品牌，每一批酒都必須嚴格勾兌，不能一批一個口味，兩名師傅要跟班作業，光有那么個老頭肯定不行，他只能提供配方。”
車宏軒覺得這都是內行人說的話，無可挑剔，便說：“可以，以后酒廠的事就由你提出方案，我們共同來商量�！�
趙長春電話叫來兩名調酒師，這兩人都是趙長春的堂弟，原來都在酒廠上班，是技術上有名的“趙氏三雄”。
車宏軒見他們都四十多歲，正是干事的年齡，既放心又高興。幾人在小飯店大喝一場。第二天趙廠長便帶著兩名調酒師走馬上任。
車宏軒親自帶三人到大山深處看望深山老人，讓三人拜師求藝。在那里呆了兩天，詳細研究了酒廠生產的所有事情，并決定三人立即外出考察，順便去看看采購的設備有沒有問題。
六月中旬的一天，老周老婆慌慌張張的跑進屋，神情緊張的告訴車宏軒：“經理，不好了，門外來了一輛警車！”
“警車怕什么？”車宏軒不耐煩地說了她一句。
“不是，不知道是哪路神仙來了，往咱們山上走呢，你快去看看�！避嚭贶幹缓门�件衣服走出大門，他萬萬沒想到，原來是張大華
和李思雨來了。車宏軒不明白兩人為什么跑到這里來，應該是有好事了。他不敢怠慢，往山下迎過去。
李思雨還是那么胖，見了面沒什么好嗑，看著車宏軒諷刺地問：“你怎么回事，怎么躲到這深山老林里來了？這不成了老古董啦？”
張大華笑笑說：“在深山修真養性，------”
李思雨搶了一句：“出古洞胡作非為！”
車宏軒哪里顧及他們的冷嘲熱諷，驚喜地問：“你們怎么來了？還真能找得到！”
李思雨瞪起眼睛說：“你不下山還不許我們上山？你還是不行，一找就找到了，你看古明遠那才叫有水平，蒸發了。小時候捉迷藏的時候誰躲的最隱蔽誰就贏，看來這次你又輸給古明遠了�！�
張大華說：“別胡說八道了！”
李思雨看看工地問：“這是干什么呢？開山哪？”
車宏軒笑了說：“準備干個酒廠。”
李思雨驚訝地問：“能行嗎？是不是異想天開呀？”
張大華也覺得不可思意，懷疑地說：“感覺太偏遠了，千萬要慎重�！�
車宏軒興奮地說：“我們先去工地看看，然后再上山看看，看完了我再把情況給你們講講�！�
幾人看了建設中的酒廠，又爬山到老虎洞那兒。顯然李思雨缺乏鍛煉，一邊走一邊喘，渾身冒出汗來。而張大華卻滿不在乎，看著李思雨說風涼話，笑他平時不注意鍛煉。
幾人在老虎洞那里用手捧起水喝幾口。
張大華感慨地說：“鐘靈毓秀，這里是好山好水，一定能孕育出好產品。宏軒，這件事你要是干成功了，不說是驚天動地也差不多。不僅帶動了這一帶窮困山區的經濟，也能創造一個經濟奇跡！好好干吧，退休了我可有地方了，來給你當保安，看門護院，混口飯吃�！�
李思雨也點點頭說：“條件不錯，是個好項目�！�
車宏軒并沒有理會張大華的話，而是將有關故事繪聲繪色地講給兩人。
李思雨說：“干的對，我說你不會傻呆在山里嘛�！�
車宏軒說：“風險還是比較大的�！�
幾人漫步回到酒廠，車宏軒早已安排人燒了熱水，準備讓李思雨洗個澡。
李思雨看看室內裝修，一咧嘴笑了說：“這哪里是在創業�。亢喼本褪窃诟愀瘮�，比別墅都豪華！對了，小姘呢？怎么沒看到小姘，趕快叫出來陪我們喝酒！”
這時候正趕上老周老婆瘋瘋癲癲的一路小跑從窗前走過，見屋里有人，習慣的往里賊溜溜看兩眼。
張大華笑著指著窗外的老瘋婆子說：“那不，高興的瘋了！”
李思雨開心的笑了：“那是老姘！”
老周老婆見張大華指著她，以為有事扭頭就往屋里闖。
笑得張大華直不起腰來，指著李思雨說：“來了，一會陪你吧！”
李思雨一本正經的說：“宏軒的鐵子我哪敢要？”
車宏軒笑著告訴老周老婆去忙別的，這里沒事。
李思雨關上門，一邊喝茶一邊對車宏軒說：“跟你說點事。怎么個事呢？這么說吧，現在領導干部都要有高一點的文憑，我這次攻讀研究生，學習的時候和孫局在一個班。原來我跟他并不認識，一回生兩回熟，混的不錯。有一次我們在一起吃飯，我提起了你的事。孫局恍然大悟，就說了一句，原來是大水沖了龍王廟！所以，你結算的事基本沒問題了。你盡快過去找他，工程款馬上就能給�！�
“喂呀，這可是天大的事！你功德無量�。　避嚭贶帋缀醪桓蚁嘈抛约旱亩�朵，竟然高興得一拍手。
張大華說：“是，孫局還特意給我打電話，責怪我為什么不提醒一下，顯然是在拉近關系�？磥砟阍诠懦鞘许橈L順水，會有大的發展，好好干吧！”
車宏軒說：“過去說中間沒好人父子結冤仇，現在看來有一幫朋友太重要了！好了，思雨你快去洗個澡，我這里有新襯衣你換換，然后我們喝酒�！�
李思雨點點頭說：“經濟工作會議已經作出決定，面對全面衰退的國際經濟形勢，今年將實行積極的財政政策，擴大內需，拉動國內需求。房地產作為支柱產業將會有一個大的提升。這和以前緊縮銀根有根本的區別。房地產業和中小企業會很容易拿到貸款。對于那些半截子工程、爛尾工程今年都要上。古城市開發區擴大規模的批文已經下來了，到十二五時期古城市要達到二百萬人口，這些都給你創造了無限商機，希望你走出大山一展才華。”
車宏軒激動的點點頭。
張大華深沉地說：“搞經濟和產業還得靠宏軒這樣的人。”
車宏軒笑了。
李思雨說：“陳書記找我談話的時候說的很堅決，如果今年不能把古城市的經濟搞上去，明年我們一塊辭職讓位�！�
張大華說：“現在輿論很不好，說他搞政治是六親不認，搞經濟是盲人騎瞎馬，如果今年再沒有什么起色，局面會很被動。”
李思雨接著說：“今年總體上老城區要動遷改造，火車站附近要搞到二百萬平米的商住樓。市政府已經決定，讓市政工程公司和市建筑工程公司合并在開發區成立建筑總公司，以提高綜合競爭能力，確保這一塊每年達到百億產值。要是有可能，希望你也來開發區建廠，搞一個大型的專業幕墻企業，帶動古城市建筑裝修行業的發展。”
車宏軒說：“我現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張大華說：“慢慢來吧�！�
李思雨去洗澡，張大華也洗個澡，然后幾人繼續聊，一直聊到開飯。豐盛的晚餐幾乎把當地所有特產都上來了。
大嫂過來捂著老腰說：“累的我都直不起腰來，也不知道做得怎么樣，你們湊合吃吧。”
幾人開懷暢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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