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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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上的少女陷入昏迷,屬于人類的氣息已被玷污混淆,那股來自修科思家族的氣味臭不可當。
顯然剛經受初擁,潔白的脖頸上留著一大片血污指印,被尖牙刺破之處仍有血汩汩流出,而始作俑者不知所蹤。
赫瑞扶著門,對修科思家族的所作所為嗤之以鼻。
站在床邊的艾依娜攬緊了伊莎稚嫩的雙肩,未察覺身后有房客走近,“斯特克叔叔已經知道了,再等一會,狩獵司的人就會過來。”
伊莎捏著裙角,明明連說話都帶著顫音,卻還要故作鎮定,“媽媽,我不怕,伊狄涅芙會保護我的,對不對。”
在這時候,天真的女孩還在念著自顧不暇的伊狄涅芙。
“對,伊狄涅芙會保護你。”艾依娜喉頭發緊,啞著聲說。
伊莎小聲問:“我們不下去等斯特克叔叔嗎。”
“不。”艾依娜竟然拒絕,“我們得在這里守著,要保護好其余的客人,不能再讓第二位房客遇襲。”
伊莎點頭,輕輕吸了一口氣,“那伊莎和媽媽一起保護客人。”
真是讓人費解的人類情誼,赫瑞不動聲色地站在門外。
昏迷的少女臉頰泛紅,像是肆意生長的鮮花,剛汲取了土里的養分,此時只要觸碰她的額頭,便會發現她的體溫在持續升高。
顯然,艾依娜頭一次碰見這樣的狀況,她竟鼓起一口氣觸碰了少女的額頭,指尖碰及的一瞬,被燙得猛縮手指。
“媽媽,怎么了!”伊莎尖聲喊道。
艾依娜摩挲著被燙著的手指,明明同樣害怕至極,卻沒從床邊離開。
赫瑞心想,這并不是正確的做法,如果只是想守著床上的初擁者,該將她捆綁起來,再稍微離遠一些,而不是像現在,飛蛾撲火一樣,恨不得擁至床頭。
“很燙,她在發燒,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被掠食者吸了血。”艾依娜還在揉搓著指腹。
伊莎忍著淚,“斯特克叔叔一定知道是為什么。”
赫瑞感到費解,她不過是睡得久了一些,現在的人類平民竟連“初擁”也不清楚,到底還是因為現今的族人太沒用。
伊莎一只手撐在床上,也想去觸摸少女的額頭,卻被艾依娜握住了手腕。
艾依娜拉著女孩惶恐地退了一步,“伊莎,你不能碰她,我們……到外面去,那只掠食者也不知道藏去了哪里,聽說它們能和黑暗融為一體,也許正在黑暗中窺視我們。”
女孩被嚇著了,瑟瑟發抖地抱住了母親的腰,“那我們出去吧,媽媽。”
艾依娜連忙拉著女兒轉身,這才猛地撞見了門外的黑裙少女。
門外的人逆著光,黑裙近乎曳地,瘦高的身影乍一看如同鬼魅。
艾依娜被嚇著,一顆心差點跳出了嗓子眼,隨后才認出那是旅店的住客,“是你……”
赫瑞是被吵醒的,眼里還帶著倦意,半倚著門的姿態甚是慵懶愜意。她翻開畫冊,看似隨意地寫了幾筆。
「夫人,這是怎么了。」
太暗了,艾依娜得微微瞇起眼才辨認得出紙上的字,惶惶不安地回答:“房客被掠食者襲擊了,現在掠食者不知蹤跡。”
黑裙少女故作驚愕地抬手,夸張地掩住微張的唇,轉而又寫:「有掠食者闖進來了?」
“是的。”艾依娜緊緊攥著伊莎的手腕,“狩獵司還在街上巡邏,那只掠食者……不知是怎么進來的,小姐快下樓吧,這里不安全。”
伊莎也點頭,“千萬不能一個人,斯特克叔叔說了,掠食者喜歡襲擊落單的。”
然而,床上的少女忽然大口喘氣,像是被扼住了脖頸,渾身劇烈顫動。
艾依娜聞聲回頭,只見少女的臉色變得越發通紅,古怪的是,她側頸上的齒痕已不再流血。
“啊……”伊莎尖叫著躲到了艾依娜身后,雙臂緊緊地環著母親的腰。
“這是什么?”艾依娜僵在了原地,眼睜睜地看著少女痙攣般扭動身體。
床上的人四肢好似不受控,手臂、脖頸和頭顱分別往不同的方向扭轉,和帕拉塞森林里盤曲虬結的樹沒有兩樣。
抱著母親的女孩已經驚恐地閉起了眼,顫巍巍開口:“媽媽,這位小姐怎么了?”
艾依娜分明是害怕的,卻還是目不轉睛看著,“主城太久沒有發生過這樣的事,我快要忘記,原來平民也是會變成掠食者的。”
“媽媽……”伊莎哽咽著攥緊了艾依娜的衣擺,握成拳的稚嫩雙手瑟瑟發抖。
逆著光的面容模糊不清,就連赫瑞悄悄翹起來唇角,也無人發覺。
艾依娜吞咽唾沫,僵著身又倒退了幾步,差點撞上赫瑞。出了房門,她著急拉開伊莎的手,推著她瘦弱的肩要她往樓下跑,一邊解釋:“很久以前,聯合會就說吸血鬼的繁衍方式與眾不同,他們可以通過初擁的方式,讓普通人變成同族。”
赫瑞只是微微側身避讓。
伊莎本還攥著艾依娜的衣擺,手被拉開時,連一角布料也沒勾住,哭著喊:“媽媽?”
聚集在大堂的住客察覺到樓上的異樣,連忙問:“夫人,是掠食者又出現了嗎?”
艾依娜應聲:“我沒看見它,但它……似乎要把那位小姐變成掠食者了。”
一陣喧嘩,像是炸開了鍋,樓下的住客都快呆不住了。
現在是深夜,正是宵禁時刻,這時候放任住客出去,旅店就得承擔所有的責任。
有人死死堵在門前,“你們瘋了,外面更危險!”
艾依娜吐出一口氣,揚聲喊:“狩獵司的大人們很快就到了,都別慌張。”
“狩獵司”三個字就是一針鎮定劑,嘈雜人聲像被澆滅的大火。
赫瑞轉身伏上米白圍欄,雙臂閑適地交疊在欄桿上,身往前傾著,根本不怕從上跌落。及踝的黑裙明明沒有裙撐,卻因為層層疊疊的繁復蕾絲,而顯得華貴靡麗。
就像……是這里將要舉行慶典。
這個想法很荒謬,尤其是明知她身后的那扇門里還躺著一位快要變成掠食者的少女,艾依娜想。
伊莎不肯往樓下走,緊緊攀著樓梯的立柱,“媽媽,她真的會變成掠食者嗎,可是初擁是什么?”
人群中無人應答。
赫瑞本不想解答這么愚鈍的問題,可少女的□□婉轉悅耳,她便勉為其難地當個樂善好施者,在畫冊上唰唰地寫字。
寫好字的那頁被她嘶啦一聲撕了下來,五指虛虛捏著,舉至伊莎面前。
「初擁是掠食者發展子嗣的一種方式,他們被詛咒,注定不能像人類一樣通過繁衍來生育子嗣。初擁需要交換血液,是建立盟誓的過程,是信任亦是冒險。」
待伊莎愣著神看完,赫瑞五指一松,那裂痕歪扭的畫紙往樓下飄落。
樓下的住客連忙撿起查看,一個個踮腳歪脖地爭搶。
赫瑞又寫了一頁,同樣撕下。
「很顯然,他們的盟誓還沒有完全達成,那位小姐正在轉化中,所以陷入了昏迷。」
一群人被她的這一套說辭給嚇著了。
伊莎仰頭顫著聲:“那她還能變回來嗎?”
「當然,甜心,盟誓還未達成,她的身份還能逆轉。」
伊莎鼓起一口氣,“那、那要怎么做?”
赫瑞笑了,嘴角剛翹起一個細微的弧度,卻陡然僵住。
她想起了一些不太愉快的事情,似乎她也曾想撫育三個子嗣,精挑細選了許多,但初擁儀式還沒開始,就被冒冒失失地打斷了。
打斷的是誰?
用那樣倨傲冷漠的姿態,擅自凈化了那三位少女的血液,讓已經成為半個吸血鬼的她們變回了普通人。
赫瑞抬起手臂猛地一甩,眾人耳邊如有雷鳴。
當啷——
是鎖鏈甩到了地上。
赫瑞的手中驀地出現了一柄鐮刀,寬刃抵地,刀柄的一頭系著極長的玄黑鎖鏈,長鏈如蛇蜿蜒。
“獵人!”
“她竟然是獵人!”
眾人驚呼。
可赫瑞卻像是第一次使用鐮刀,抓握得不太順手。
伊莎松開了樓梯的立柱,想跑過去看看,可還沒邁出步子就被艾依娜拉住了。
只有赫瑞清楚,她的鐮刀是假的,根本沒有凈化之力,她只是看不慣修科思家族的人在她面前留下子嗣。
她提著沒用的鐮刀走進房門,奇長的刀柄和寬厚的刀身差點卡在門外。
房間里,那位少女的身體仍在抽動著,胸膛里那顆心跳動異常,快到似乎要撞破胸口。
赫瑞按住她的心房,垂眼打量起她的相貌,不得不說修科思家族的人就是喜歡這樣的子嗣,艷麗又靡俗,像是成熟的蘋果,等人采摘。
被按住后,那顆躁動的心跳慢了一些,只是少女的呼吸依舊急促。
黑暗中,少女忽然睜開了赤紅雙目,一雙眼像是剛從血池里浸泡出來。
赫瑞掐住少女的下頜,迫使她張開嘴,在短暫注視后,少女半張的嘴里竟然涌出一大股血。
血中裹挾著內臟碎末,少女半張臉猩紅一片,脖頸和前襟上全是血,就連床單也不能幸免。
這部分已經轉化完成的血噴涌離體,這是對盟誓的一種踐踏。
陰暗污穢的角落里,似乎有什么東西蠢蠢欲動。
那名修科思家族的掠食者恐怕要藏不住了,任誰的盟誓被這樣踐踏,都不可能心平氣和接受。
少女猩紅的眼如被洗滌,逐漸褪色,變如澄澈的琥珀珠子。她抽動的身體終于靜了下來,無神的眼緩慢閉合,就連氣息也變得平緩了許多。
赫瑞的黑蕾絲手套沾了血污,她嫌厭地褪下,把滲過蕾絲沾上皮膚的血蹭往花床單。
狩獵司的獵人姍姍來遲,在樓下詢問狀況。
赫瑞聽見了獵人們的問話聲,并不躲避,她不怕暴露,只覺得能戲耍人類一時,便多戲耍一時。
“你竟然是獵人。”伊莎還是跑了過去,扒在門上氣喘吁吁地往里看。
赫瑞已經收起了她的假鐮刀,慢條斯理地翻開了畫冊。
「我也才知道原來我是獵人。」
女孩忘了怕,驚愕又憧憬,“你一定看過很多書籍,幫助過很多人。”
「不,是伊狄涅芙在夢里告訴我的。」
“伊狄涅芙還說了什么?”伊莎仰起頭。
赫瑞走出房門,站在明亮的走廊上,回想那些時不時浮上心頭的隱晦記憶。
她搜索枯腸,找到了恰到好處的形容。
「她說……她曾和掠食者有過一段荒謬又短暫的情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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