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20
乖巧的狗狗沒有狼該有的野性,這根本就是挑釁。
狼人被徹底激怒,嗬嗬的呼吸聲尤其沉重,鋸齒狀的牙縫間還殘留著肉沫。然而,就算再憤懣,它也不能動彈。
這明顯和被燒成焦炭的是同一只,只是被赫瑞用某些陰險的手段置換了過來。
「不愿意回答嗎。」
狼人緊盯著她的雙目,似乎想起了什么,激增的怒意陡然一降,非人的瞳孔里涌現畏懼。
它依舊沒有回答,原先是不肯回答,現在卻是渾身戰栗著,不能做出回答。
赫瑞捕捉到狼人忽變的神態,身側漂浮的黑羽毛唰唰落筆。
「你剛剛還詢問了我的身份,怎么,現在想起我是誰了?」
狼人喉中吐出幾個沙啞的字音,“不可能,這是幻術嗎,休想蒙騙我,我絕不會背叛修科思家族的大人。”
「修科思給你喂的是什么狗糧,讓你如此聽話?」
搖晃的羽毛筆往下一挪,很快又寫出一行字,「噢,我忘了,如果修科思有給你投喂,你也不至于在地上撿吃的。」
狼人的紫瞳因憤怒而泛紅,但依舊沒有回答,激將法似乎不管用。
隨后,赫瑞打了一個響指。
噠。
那一瞬間,狼人的靈魂像是受到的壓迫,如同被擠壓進一個玩偶的身體里,被肆意壓折,挺不直背部,它血口大張,險些吼叫出聲。
赫瑞手臂虛環胸前,支著左手撐起下頜。
「噓,不要發出任何的聲音,我好不容易才把你從獵人手里騙出來。」
狼人猙獰著面容,一張人類的面孔正在發生異變,臉上覆上了一層黑色的狼毛,嘴巴已經張到極致,喉嚨卻擠不出聲音。
這種來自靈魂的戰栗,仿佛是因為某些先天的壓制。
狼人越發惶恐。
「你忠心守護秘密的樣子,確實像極了狗。」
狼人開始拼命掙扎,脊背嘎吱作響,被外力壓彎了頭顱和背部,使得視線近乎與赫瑞持平。
如果說狼人的眼像是異獸,那么赫瑞的異瞳,就像惡魔。
她把那只薔薇環扣優雅拆解,從金屬夾層下摳出了一顆紅色的寶石。
這顆寶石紅得不太純粹,里面混淆了一些雜質。
赫瑞捏著紅寶石,迎著月光仔細查看,這是環扣中最重要之物,也是主仆間特殊聯結的具象化。
透過寶石,可以得知狼人當時的誓詞,看得見它伏地舔上血族鞋尖的模樣,當然,也能通過捏碎寶石,強行中斷契約。
她閉上眼睛,看見狼人對著一雙不知道是誰的鞋,虔誠地道出一生跟隨,否則靈魂生生世世朽敗,軀殼生生世世淪為腐□□的毒誓。
一雙庸俗的長靴,連系帶環扣都是金子做的,還鑲嵌了一些珠玉寶石。
赫瑞捏在紅寶石上的兩根手指微微用力,指間的寶石頃刻間變成紅色碎屑。
那一瞬,狼人眼里擠出了淚水,大瞪的獸瞳里全是不安。
眼淚是盟誓被切斷時不得已從內心升起的悲戚,也許它并未感到難過,但還是不得不流出淚來。
赫瑞仔細琢磨起余下的薔薇環扣,環扣確實出自修科思家族,背后還烙著修科思家族的名字。
狼人倒在地上,急急喘著粗氣。
羽毛筆在畫冊上劃動,「告訴我,你的主人,哦不,已經算是前主了,那位前主是誰?」
狼人在費勁地喘息著,頭埋在地上,沒有仰頭看畫冊上寫了什么。
于是漂浮的畫冊緩緩飄落,停在狼人面前。
赫瑞抓起它的頭發,迫使它抬頭。
狼人用嘶啞的聲音說:“是修科思家族。”
「不對,我要一個詳細的名字。」
狼人的瞳仁像是失去光,黑沉沉的,又重復了一遍:“修科思家族。”
赫瑞松開它的頭發,隔空取來了一張手帕,慢條斯理地擦起指縫,沒戴手套就是這點不好。
狼人的頭又沉沉跌了下去,像是被洗去了神志,“修科思家族。”
赫瑞確認了一點,在盟誓斷開的那一瞬,狼人的理智已經被契約徹底磨滅,真正成為一只沒有自我意識的寵物。
遠處傳來腳步聲,伴隨著德玲的呼喊:“赫瑞——”
巷子太過逼仄,四周沒什么藏身的地方。
赫瑞本來想直接離開,但有點好奇“同伴”們的反應,于是轉身變成了一只渡鴉,停在了紅色的郵筒上。
在很久以前,渡鴉是女巫們喜歡飼養的寵物,后來人類發現渡鴉確實能通靈,并且聰明機敏,也開始飼養起這東西,但主城里的渡鴉并不是隨處可見,因為在古歷中,它們通常預示著不祥。
繆蘭拖著箱子走來,一眼就能看見躺在地上的狼人,狼人手上的薔薇環扣已經消失了,屬于人類的皮膚逐漸被黑色獸毛覆蓋,它正在慢慢變回原形。
這只狼人明明沒有遭受重創,卻像是失去了戰斗力,只能躺在地上沉重地喘著氣。
德玲驚訝地說:“這是我們任務指向的狼人!看它的眼睛,它剛剛不是死了嗎,為什么會出現在這里?”
狼人睜著一雙紫色的眼,在看見她們的時候,竟然沒有做出攻擊行為,而是無神地呢喃:“修科思家族。”
“確認一下剛剛收集起來的骨渣。”繆蘭皺眉。
德玲連忙打開濁物收納袋,只見里面裹著的不是骨渣,明明是一堆死去的蝙蝠!
臭味撲鼻而來,德玲被嚇得松開了手,把收納袋丟了出去。
繆蘭像是早有意料,平靜的臉上沒有出現一絲多余的神情。
“怎么會這樣,剛剛我們獵殺的那只是假的嗎?”德玲心有余悸,捂著鼻子問:“可是……赫瑞呢。”
繆蘭走上前,不緊不慢地打開了箱子,像是在執行什么鄭重的儀式,面無表情地刺穿了狼人的心臟,繼而又割下它的頭顱,再將其身首一起焚燒。
這樣,狼人就不會復活。
德玲差點尖叫出聲,她從來沒有見過有這樣心理素質的同學,在三個小時里平靜地殺死三只狼人,盡管其中一只是假的。
但很明顯,繆蘭有這樣的能力,她根本……不像是一名普通的同級生。
或許能擁有如此殘破的鐮刀的獵人,本身就不普通。
郵筒上的渡鴉微微低頭,猩紅眼中流光詭譎。
德玲看著繆蘭動作熟練地收集了焚燒后余下的骨渣,作為提交任務的證據,小聲問:“那赫瑞怎么辦,赫瑞是被掠食者帶走了嗎,掠食者最喜歡獵人的血液,赫瑞她會不會……”
繆蘭又把濁物收納袋丟給了德玲,站起身簡單擦了幾下手,“我去狩獵司報告這件事,你把東西拿去鏡亭交了。”
德玲猶豫了一陣,只好點了頭,她確實想不到其他的辦法了,“那你要注意安全,主城的夜晚……似乎真的不太安寧。”
繆蘭朝郵筒上的渡鴉斜去了一眼,在渡鴉要飛的時候,抓住了它的翅膀。
這只成年的渡鴉比天鵝還要大,它的喙尖銳無比,能夠啄瞎人的眼睛。
“離它遠點!”德玲連忙喊,“沒被馴化的渡鴉攻擊性很強,它會啄你的眼睛。”
繆蘭擒住了渡鴉的兩片翅膀,硬是將它提了起來。
那渡鴉輕而易舉被提起,腳上沒有銀圈,也就是說,這是一只野生的渡鴉。
野生的渡鴉是要被宰殺的,飼養渡鴉必須要到狩獵司登記,因為它們有可能是掠食者的化身。
德玲退了一步,眸光閃爍,“它會不會是掠食者變的。”
繆蘭提著這只渡鴉,緩緩將它舉高,靜靜地注視起渡鴉的雙目,過了一會才說:“不是。”
德玲現在無比信任這位室友,馬上松了一口氣,“那可能是從誰家跑出來的,把銀圈給掙脫了。”
繆蘭像提鴨子一樣提著這只渡鴉,“我去狩獵司,順便把它帶過去。”
德玲點頭,憐憫地看了一眼這只渡鴉,“可憐的,為什么要從溫暖的家里跑出來。”
晦暗的夜燈下,渡鴉撲動雙翼,朝獵人的手臂啄去。
獵人猝不及防被啄,襯衫的袖口破損,底下皮膚紅白相間。
本來掙扎欲逃的渡鴉竟很快安靜了下來,尖尖的喙上沾了一抹紅色的血跡。
聰明的渡鴉會模仿任何動物的聲音,還會模仿人類說話,然而這一只渡鴉卻自始至終沒有開口,仿佛失了聲。
被啄傷的獵人竟然沒有絲毫生氣,反而還把瞬間乖巧的渡鴉摟進了懷里,輕拍著它的背,像是在安撫。
赫瑞沉溺在鮮血的香甜中,她是故意啄的,用卑劣的手段竊取到了一點點的血液。
雖然行徑很卑鄙,但是值得。
她想不起記憶中伊狄涅芙的血是什么味道,也許和現在嘗到的不相上下,因為僅僅是這一丁點,便能令她心曠神怡,食髓知味。
那饑餓感洶涌地灌入肺腑,把她渾身的骨頭都熏軟了,她從未覺得這么饑渴,餓到眼冒金星,只想痛痛快快進食。
繆蘭還真的到了狩獵司,負責接待的獵人看見她帶了一只渡鴉過來,拿著筆問:“是要登記渡鴉嗎。”
“是的。”繆蘭回答。
赫瑞難以置信,但她沒有設法逃跑,被登記也無傷大雅,甚至還有機會仿效剛才的舉動,再嘗到一點血。
接待員低著頭翻找登記冊,“你的渡鴉是從哪里來的,還有,您的身份?”
繆蘭回答得太自然,又顯得很離奇,“撿到的,我是伊狄涅芙學院的學生。”
“主城竟然還有野生的渡鴉?真是不可思議,看來你的運氣很好。”接待員朝她懷里的渡鴉看了一眼,有些驚訝,“撿來的渡鴉要經過檢測才能登記和上腳環,這是我見過最安靜的渡鴉,別的渡鴉被帶來登記的時候,為了逃脫總會模仿出各種各樣的聲音。”
她稍作停頓,又說:“這樣的渡鴉養著不會太有意思,最好做全套檢查,它的身體可能有一些問題。”
繆蘭輕手撫摸鴉羽,“這樣我就更應該養著它,否則它會被銷毀,或者是再次被遺棄。”
這過于輕柔的撫摩,讓赫瑞心底涌上一種奇異的感覺,她不反感,甚至因為感受到莫名的危險而亢奮。
接待員點頭說:“你很善良,我要確認你的個人信息。”
赫瑞口腔里那點甘甜經久不散,其實她有點想不明白事情為什么會發展到這種的地步,在她的認知里,獵人極少會對渡鴉感興趣。
但,這不失為一件好事。
繆蘭認真地確認了消息,還把她帶上了樓。
這是她第二次來狩獵司,這地方根本不好逃走,四處全是獵人的眼。
赫瑞再次躺在了無影燈下,接受各種儀器的掃描,所幸這些儀器再高端也不能掃出她的真身。
在檢查結束后,負責檢查的醫生開口:“恭喜你,這是一只很健康的渡鴉,它的喉嚨非常正常,只是它不愿意說話,我初步推斷,它在心理上可能遭受過什么重創,也許被遺棄過一次,所以不愿意發聲了。”
繆蘭的眼里沒有憐憫,只是多撫了兩下渡鴉的翅膀。
赫瑞微微瞇起眼,盡管她很享受,但和食物過于親昵,并不是個好跡象。
繆蘭眼一抬,“檢測通過了是嗎,它的腳環呢。”
醫生拍了一下頭,“差點忘了。”
他把銀色的環扣從消毒箱里拿了出來,咔一聲扣上了渡鴉的腳。
一個不足以造成威脅的銀環罷了,只是這輕微的束縛,讓赫瑞的嗜血欲又燎上心頭。
(https://www.dzxsw.cc/book/62150877/31895697.html)
1秒記住大眾小說網:www.dzxsw.cc。手機版閱讀網址:m.dzxs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