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討好
八月薇妮甜愛三部曲, 晉江文學城首發, 美的人都要正版訂閱哦~ 這天,養謙又提了兩樣點心, 一包梨膏前來,陳伯開門見是他, 難得地把他請了入內。
養謙不敢過分放肆打量, 只略掃了幾眼,見房舍古樸精致,各色花草也都照顧的十分茂盛,并沒有主人不在的蕭然頹敗之感,他心中便更愛了, 想妹妹若是在這地方,一定也會喜歡。
養謙便贊道:“老丈, 這家里只你一個人嗎?”
陳伯道:“是呀。家主人早亡故, 小主人……”一搖頭,去倒水煮茶。
養謙忙起身:“老丈別忙,不敢當。”
陳伯瞥他兩眼,道:“別跟我客套。”自己煮了水, 又問:“你那小妹子如何沒有見了?”
養謙道:“我妹妹因……天生之疾,極少出門, 那次是我怕她在府里悶壞了, 特意帶著出來透氣的, 不防就這般有緣分, 才出來第一次就逛到這里來了。”
陳伯道:“我聽說, 范府才來了個南邊的親戚,還說……那個丫頭是天生的……難道就是你們嗎?”
養謙垂下眼皮:“多半就是了。”
陳伯看出他的失落之色,便道:“其實別人的話,當不了真,我雖然跟那個丫頭見了才一面,卻也知道她絕不是那些閑人口中胡嚼的。”
養謙笑道:“多謝老丈。”
頃刻茶滾了,陳伯端了給養謙,養謙雙手接過,道謝后請啜了口,突然問道:“老丈,請恕我多嘴問一句……”
“何事?”
“這……這房子賣嗎?”
陳伯臉色微變:“你說什么?”
溫養謙陪笑:“我只是隨口一問,老丈莫要生氣,你知道我們才上京來,雖然住在范府,但畢竟人家門高府深,終究是寄人籬下,所以我最近在京內四處找房子,只是突然想到那天妹妹像是十分喜歡這個地方,所以……”
陳伯盯著他,眼神之中卻全然不信:“你是說真的?”
溫養謙笑道:“這難道還有什么假?”
陳伯道:“哼,我就覺著沒有這樣巧的事,說吧,是不是范垣讓你們來的?”
養謙大為意外:“范……您說首輔大人?”
“不是他還有誰?”陳伯突然焦躁起來,“他想要這房子也不是一天兩天了,自己要得不能夠,就叫你們來我跟前演戲了?他想的美!”
養謙還沒反應過來,陳伯已經又叫道:“不賣不賣!不要啰嗦,你回去告訴范垣,只要我有一口氣在,就來一萬個人也不賣,一萬年也不得賣呢!”
直到被推出大門吃了閉門羹,養謙還沒反應過來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當養謙轉身要走的時候,突然發現在陳府旁邊的側門處,似乎有一道小小人影晃動,他還要細看,那人影卻又消失不見了。
***
范府,南書房。
范垣看著站在面前的女孩子,覺著自己的行為實在荒唐。
先前他去找琉璃,卻給養謙擋駕。后來冷靜下來細想:單單只靠幾張筆觸類似的涂鴉,怎能就這樣莽撞地判斷溫家阿純跟陳琉璃有關?甚至……隱隱覺著一個癡兒會是陳琉璃?
想必是他思人思的有些瘋魔了,所以才生出如此荒謬絕倫的想法。
方才在外頭,從東城領她出門的時候,范垣就注意到了,乃至東城離開,王光突然賊頭賊腦地冒出來,輕浮少年那種心思都無法按捺地出現在臉上了。
范垣突然想看看溫家阿純是什么反應,這少女究竟是不是如張莒所寫的“非癡非愚”,而是大智若愚?
但當王光的手按在琉璃手上,而少女卻完全沒有反應的時候,范垣站在亭外,覺著瞬間有一團火把自己燒成了灰燼。
他不知是失望,還是憤怒,情緒這樣復雜。
本來不該對王光出手那樣重,畢竟對他而言,那只是個輕浮下作的小孩子,但不知為何,心里那股怒意無處宣泄。
沒有當場擰斷少年的脖子,已經是他極為手下留情了。
范垣回到書桌后,打開抽屜,拿出了那三張畫。
“你過來。”
吩咐過后,抬頭見琉璃站在原處,并沒有上前的意思。
山不來就他,他只得去就山,范垣起身,走到琉璃身旁。
將其中一張畫打開,范垣問道:“你看看,這是你畫的,對么?”
琉璃起初還不知范垣為何帶自己來到書房,又拿出了什么東西,雖看著平靜,心里卻是激流涌動,一刻也不消停。
此刻抬眸,猛然看見自己為救養謙親筆畫的畫兒,臉突然有點無法按捺地發熱發紅。
范垣看著女孩子如同雪玉般的臉上浮現出血色:“若是你畫的,你只管點點頭。”
琉璃咬緊牙關,這畫是怎么到范垣手里的,琉璃可以猜到。只是范垣為何讓自己來看這些畫,她卻吃不準。
是懷疑自己造假?還是說……
琉璃知道,范垣跟張莒絕然不同。
對付張莒,她是對癥下藥才瞞天過海一錘定音的,但是范垣……這個人城府太深心思太重,弄得不好,他反而會一記狠招殺回來,自己死過一次倒也罷了,萬一又害了溫養謙呢?
范垣低頭看著女孩子的臉色紅了又白。
他知道自己還在犯傻犯錯,但居然無法勸止自己,于是又說道:“莫怕,我只是……不大信是你親筆畫出來的,所以你能不能,再給我畫一張?”
琉璃心里一動,隱隱松了口氣:原來只是想看她的畫?
等等,范垣什么時候喜歡賞畫了?何況她所畫的這些原本都上不了臺面的,他見了只該嗤之以鼻才對,又何必特意叫自己再畫?
莫非是懷疑這些畫不是她親筆畫的,由此也質疑到養謙的案子了嗎?
范垣見她不聲不響,便又握住她的手腕,輕輕地拉著她來到桌邊。
他舉手研墨,然后選了一支最小號的紫毫放在她的手中。
“阿純,你若是會畫,就隨便不拘什么,畫一張給我看可好?”他的聲音竟帶一份令人心悸的溫柔。
琉璃不禁看向范垣,她的眼前有些模糊,似乎有水光浮動。
——是當年的少年立在自己身后,他輕輕地攏著她的手,也是這般溫柔地叮囑:“師妹別怕,胳膊不要這樣繃著,放松一些,隨著我慢慢來。”
他握著她的小手,不緊不慢地一筆推開,就像是船槳入水,蕩出了完美的漣漪,纖塵不染的宣紙上便多了一道揮灑寫意的墨漬。
當初琉璃并不在意這些,只苦惱自己能不能畫出一張叫人刮目相看的畫來。
又或許她對范垣的種種溫柔體貼已經習以為常,甚至在過后的很長一段時間里,這些場景她都已經忘了。
手有些發抖,一滴墨汁滴落。
范垣望著紙上暈開的墨漬:“張莒信上說你實則大智若愚,也正是這三張畫,才救了溫養謙的性命,你放心,此案已定,我絕不會再插手。”
琉璃微睜雙眸,范垣道:“你大概不知道我為什么要讓你作畫,因為你的手法跟我認識的一個人如出一轍,說實話,我原本不信這世上還有第二個人,會畫那種圖畫。”
琉璃呆若木雞。
原先她只顧在意養謙的官司,也一個勁地往那上面疑猜,竟完全忘了這件事!
當初她的確畫過幾次這樣的信筆涂鴉,只是這種小事她絲毫也不在意,又怎會知道范垣記得如此清楚?
她的手開始發抖,墨汁隨著筆尖哆哆嗦嗦地灑落。
范垣疑惑地望著琉璃:“怎么了?”
突然他道:“你不信我說的?”他轉過身走到書桌后,打開面前的柜子,從柜子里取了一樣東西出來。
正覺著從手心到心頭的發冷,范垣將那物遞了過來:“你看了就知道。”
琉璃情不自禁地看過去。
木牌上,一張墨筆勾勒出來的人像赫然在目,因為年歲久遠,墨漬已經變得很淺,卻仍能看出畫上的少年面目清秀,只是劍眉微微地蹙著,肅然地凝視著。
琉璃再也想不到,這塊木牌子居然會在范垣的手中。
那次被父親訓斥后,她本要偷偷摘下那牌子扔了,誰知前去范垣房門前,找來找去卻沒找到。
試探著問范垣,他只淡淡地說:“興許又給圓兒叼走了,你去它窩里找一找就是了。”
琉璃信以為真,鉆進狗窩里找了半晌,除了頭頂多了兩根圓兒攆雞咬落的雞毛外,終究一無所獲。
那會兒她頭頂雞毛蹲在狗窩前苦惱發呆的時候,范垣遠遠地站在門口。
夜影里看不清他的臉色,只記得……依稀仿佛在笑。
可這牌子怎么竟在他的手中?而且這么多年他還留著?
琉璃想大聲問他為什么要藏起這木牌,難道是想留作她作惡的證據?如果是這樣的話,這人也太睚眥必報心胸狹窄了。
琉璃看向范垣,范垣卻望著這木牌,他仿佛在出神。
琉璃望著他莫測高深的表情,心里突然生出一種氣悶,她永遠猜不透這位“師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猜不到他對自己是好還是歹,她張了張口,卻無法發聲,就像是有人在喉嚨里放了一個橄欖。
最后琉璃的目光也看向那牌子……她擰眉盯了片刻,攥筆的手一緊,突然低頭,在面前那張宣紙上迅速地畫了起來!
琉璃畫完后,把手中的紫毫一扔,轉身往外跑出去。
范垣來不及攔住琉璃,因為他已經給這剎那間躍然紙上的一張畫給驚怔了。
他愕然發現面前的白紙上多了一個人的肖像。
那是……他自個兒。
仍舊是劍眉星眸,俊秀的臉,眉頭仍舊皺蹙,眼神依舊銳利。
乍一看,就跟手中木牌上的這張臉如出一轍。
然而細看,卻又大相迥異。
并非當初少年貧寒的范垣,而是現在貴為首輔的范垣。
小皇帝見了范垣,大概就像是看見了天敵克星,也不像是先前那么囂張了,聽說范垣要帶自己走,敏銳地便抓住了他自以為的“救命稻草”。
被當做稻草的琉璃一顫,眼中的淚隨著動作撲啦啦掉了下來。
正因為范垣又握住了朱儆的手,小皇帝越發懼怕,用力一掙,往前撲過來攬住琉璃的腿,尖叫道:“我不要回去!”
幾乎是本能的,琉璃張手把小皇帝抱在懷中。
在場的幾個人,剎那間都驚呆了。
先是陳伯,嘴巴張的大大的,心中亂亂地想:“這溫家的女孩子果然癡愚到了這種地步嗎……先是不跪皇帝,現在又這樣膽大包天……”
然后是養謙,向來精明睿智的溫大公子,無法弄清此刻自己的感覺:妹子這是怎么了?難道、難道是真的呆傻起來了嗎?
范垣眉頭緊鎖,他的手已經松開了朱儆,兩道目光像是秋日的霜冷,極具殺傷力地落在了琉璃身上。
再就是鄭宰思了。
鄭大才子是在場眾人之中最為放松的一個,他的嘴角甚至是微微上揚的,目光閃爍,透著一股子“好戲登場須仔細欣賞”的饒有興趣。
朱儆本是小孩子撒嬌撒賴,又因為琉璃先前出現的時候就抱緊了自己,冥冥之中,母子之間許是有一種心靈上的牽絆之意,所以在最無助的時候選擇撲了過來。
此刻被琉璃抱住,小皇帝一怔之下,突然倍感溫暖,同時卻又有一股莫名的委屈突然而至,這心里暖意跟涼意交織,讓小皇帝無法按捺,索性“哇”地一聲大哭起來。
沒見到兒子的時候,琉璃日思夜想,只是因為知道朱儆人在皇宮,要相見猶如登天,所以苦苦按捺。
卻萬萬想不到母子相見,卻是在這樣復雜的情況下,而且朱儆又是這樣令人心疼的反應。
聽著小皇帝撕心裂肺的哭聲,琉璃更是心痛如絞,淚像是泉流般奔涌不至,恨不得緊緊摟住朱儆,百般地撫慰哄勸兒子。
但是周圍這幾個人,尤其是范垣跟鄭宰思,簡直如虎狼般,眈眈相向。
何況還有陳伯,還有溫養謙……如果真的這樣不顧一切地母子抱頭痛哭,那后果……只能用一個“不堪想象”來形容。
僥幸的是,“溫純”癡傻之名在外,所以自己的種種反常,皆可以暫時往這上面來推。
琉璃深深呼吸,狠命地把心底的悲辛種種生生地壓回了肚子里。
她的手輕輕地在小皇帝的背上撫了兩下,又摸了摸朱儆的頭,抬起袖子給他擦了擦淚。
朱儆大哭了一陣,心理有所宣泄,被琉璃這般溫柔相待,便不由地停了哭泣。
琉璃輕輕扶住他肩頭,緩緩地蹲下身子。
跟小孩子面對面,四只被淚浸濕的微紅的眼睛相對,琉璃突然伸手扒住嘴跟眼角,伸出舌頭,同時翻了個白眼。
本來極為傷心的時候,突然看見這樣的鬼臉,小皇帝吃驚地睜大雙眼,然后便掛著淚,“哈哈”地破涕為笑了。
***
畢竟知子莫若母。
琉璃深知朱儆的脾氣,也知道怎么哄才是最有效的。
眼見小皇帝轉怒為喜,咯咯地笑個不停,琉璃也松了口氣。
但同時對于圍觀的這幾位而言,各位的心情自然也是相當的“難以描述”了。
鄭宰思第一個開口,侍郎大人笑道:“哈,溫姑娘真是蕙質蘭心呀。”
養謙在旁邊簡直是捏著一把汗,心也提到了嗓子眼,被妹子的舉止弄得魂飛魄蕩,無法言喻。
聽鄭宰思如此夸贊,養謙的心弦略松了幾分,卻也不敢怠慢,小心上前拉了拉琉璃,低聲道:“妹妹……不可冒犯陛下。”
鄭宰思笑著搖頭道:“不礙事的,陛下難得跟溫姑娘這樣投契。”
范垣目光復雜地瞟了琉璃一眼,重對朱儆道:“陛下,該回宮了。”
朱儆既然已經開懷大笑,就不好再拿出無賴孩童的樣子來了,他哼了聲,不理范垣,卻轉頭對鄭宰思道:“鄭侍郎,陪朕回宮了。”
鄭宰思一笑,躬身道:“臣遵旨。”
朱儆剛要走,突然回頭看向琉璃。
正琉璃也眷戀不舍地望著他,好不容易母子相見,這么快就要分開,如何能夠忍心。
但如果這會兒流下淚來,一定會惹的朱儆也隨之情緒反復,琉璃便歪頭向著小皇帝微微一笑。
朱儆見她笑了,就也高興地露出笑容:“你叫什么?”
琉璃心底百感交集,五味雜陳,更加無法回答了。養謙在旁道:“回陛下,請陛下恕罪,小妹阿純,她、她從小兒不會開口說話。”
“不會說話?”朱儆吃驚,疑惑道:“但是方才……”
小皇帝盯著琉璃,有思忖之色,烏溜溜的眼珠靈動地轉了轉,并沒有說下去,只道:“朕知道了。”
他轉頭對鄭宰思道:“鄭侍郎,回頭你對太醫院說一聲,派幾個高明的太醫,給這位溫姑娘看一看。”
鄭宰思微笑:“陛下放心,臣回去即刻就辦。”
這大大出乎養謙所望,當即忙跪下去:“多謝陛下!”
朱儆又看了眼琉璃,握著鄭宰思的手出了門。
范垣反而落在了后面,目送兩人出門,范垣將走又停了下來。
他回頭望著琉璃,又看向養謙。
面對這位莫測高深的首輔大人,養謙先前放松的心情驀地又緊張起來。
他隱隱猜到范垣會說什么……多半是問他們為何會在陳家,養謙心里也已經暫時擬好了一個答案。
可是就算能暫時的搪塞過去,養謙自問:連他自個兒也不知道,妹子為什么居然會直接找到了皇太后昔日的閨房,并且跟小皇帝……似乎相處甚好。
不料范垣并未說別的,目光淡掃,便負手邁步出門而去。
***
直到目送范垣出門,養謙才算敢把喉嚨里的那口氣吐出來了。
可還未完全放松,就聽一個聲音突然說道:“你怎么會跑到我們姑娘先前的閨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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