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一夜未眠，芷汀還是要打點精神去上班。

        芷汀估計王雙雙很快會找自己談話了。昨天寫工作報告的時候，芷汀還想著要好好打扮一下，反正不能讓王雙雙輕視自己。但經過昨晚洛天的事情，又想起了以前和海藍的點點滴滴，覺得這一切都沒有意義，索然無味。自己不過如同行尸走肉，打扮自己，去和一個不相干的女人比較，何必呢？

        芷汀胡亂洗了臉，毫不在意地隨便揀出一件衣服穿上，妝也不化，護膚霜也不擦，匆匆忙忙擠地鐵去上班了。進了辦公室，才懊惱地發現居然還穿著昨天的衣服，早餐也忘記吃。不過芷汀也無所謂了，坐在電腦前開始工作。

        聽見桌上電話響，芷汀不想接，再看來電顯示，是judy，嘆氣接了起來，“怎么啦？”

        judy明顯壓低了聲音，“我還想問你怎么了呢？蓬頭垢面，連衣服都沒有換，你不會昨天晚上沒回家吧？我看你狀態不太好，生病了？”

        芷汀看看自己，注意到自己真的很糟糕，回道，“一言難盡，我中午跟你說。沒事我先掛了。”

        正要掛機，judy已經著急地叫起來，“那么著急干什么，有重大八卦！”

        芷汀現在完全沒有興趣聽八卦，卻擋不住judy已經說出來，“王雙雙的未婚夫，我們的樓大老板，頂級有錢還體貼，昨天晚上來接她下班，今天不但送到辦公室，還陪著共進早餐。這個恩愛show得，嘖嘖，你沒看見，王雙雙小鳥依人，假得令人作嘔，跟我們講話的樣子判若兩人，戲精本精沒錯了。”

        芷汀剛反應過來王雙雙的未婚夫就是樓季東，“啊，那他們還在公司嗎？”

        judy被芷汀的聲音嚇了一跳，“你別這么一驚一乍的好不好？當然在啦。哎呀，我要放電話了，好像出來了。”

        芷汀剛放下電話，就聽到樓季東熟悉的聲音在前邊響起來，“雙雙，這邊都是市場部嗎？bnc的市場部有多少人？”

        王雙雙的聲音又甜又膩，還有點驕傲，“季東，正好認識一下大家吧，這一片都是市場部。”芷汀忍不住要起雞皮疙瘩，這個人的變化太大了，樓季東真的有那么大的魅力嗎？犯得著這么假嗎？

        正在感嘆，就聽到王雙雙介紹的聲音，“這是michael，負責媒體關系。他后邊坐著grace，媒體關系經理。grace到了嗎？”

        芷汀本來不想出頭，既然被點了名，只好站起來，“王總，我到了。”

        王雙雙看了一眼芷汀，“季東，grace也是p大畢業，和你還有建偉都是校友，認識嗎？”

        芷汀看一眼樓季東，發現樓季東似乎根本沒有聽王雙雙講話，臉色還發黑，和昨天晚上在樓下見到的一樣，忍不住心跳加速，擔心樓季東又要發瘋，趕緊說，“樓總和李總是我們學校的知名校友，我知道他們，不過他們肯定不認識我。我比他們低了好幾個年級，我進大學的時候，他們早就畢業了。”

        王雙雙發現了樓季東的不對勁，狐疑地看了一眼芷汀，“季東，你還好嗎？”

        樓季東對芷汀點點頭說，“原來是師妹，幸會。”芷汀覺得自己能聽到樓季東牙齒咬碎的聲音，一陣寒意襲了上來。正不知道該怎么回應，樓季東又繼續說話了，“雙雙，剛想起來我約了人，我得馬上過去。以后再和大家認識吧，到時候我請大家吃飯，謝謝你們支持雙雙的工作。”

        在此起彼伏的再見聲中，王雙雙送樓季東匆匆走了出去。芷汀看樓季東出了門，才長長地出了一口氣。靠，這個人真是陰魂不散，嚇死人的臉色越來越可怕。

        芷汀剛要坐下，王雙雙卻已經走了回來，看了一眼芷汀，卻對judy說，“judy，到我辦公室來一下，我們聊聊你的工作。”芷汀向judy看了一眼，作了一個加油的手勢。看來，下一個王雙雙就會叫自己了。

        小宋走到芷汀邊上，低聲說，“老大，你沒有得罪那個樓季東吧？怎么他一看見你就好像想殺人？”

        芷汀搖頭說，“不明白，也許我和他氣場不對，看見就不爽吧。對了，昨天不是說先談你的工作嗎？你準備好沒有？把筆記本拿到我這里來，我們一起過一遍。”

        小宋拿了筆記本在芷汀身邊坐下，打開自己做的ppt，剛說了不到兩頁，芷汀的座機響了，原來是前臺打進來的。

        芷汀接過來，剛說了“喂，你好？”

        樓季東憤怒的聲音已經傳了進來，“姚芷汀，你立即下樓到停車場。”

        芷汀看了一眼小宋，壓低聲音說，“我今天很忙，有事情下班再說。”

        芷汀話音未落，樓季東已經低吼威脅道，“你如果不希望我上來把你從你的座位上揪走，你自己就趕快下來。你知道我說到做到。”

        芷汀覺得樓季東已經又發瘋了，如果不下去，他肯定會沖上來，那自己就不要想在這個公司繼續混了，趕緊說，“你別上來，我5分鐘內下去。”

        芷汀對小宋歉意地說，“michael，我有點急事離開，盡快回來，你等我一下。如果王總找我，就說我請假出去一下。”不等小宋說話，芷汀披上羽絨服匆忙走了出去。

        剛到停車場，就聽到喇叭聲響，循聲望去，一輛黃色悍馬向自己飛快駛來。芷汀趕緊過去，拉開車門上了車，樓季東也不吭聲，把車飛快地開了出去。

        芷汀斜眼偷偷看了一下樓季東，樓季東的臉還黑著，眼睛盯著方向盤，嘴巴緊閉著，看得出他很生氣。芷汀回想了一下，不就是昨天晚上有點不客氣嘛，可是那也是他挑釁在先，現在作這副氣鼓鼓的樣子給誰看呢？芷汀也不說話，任由樓季東把自己帶到哪里去。

        樓季東覺得自己真要瘋了。昨天晚上看她和那個男人有說有笑，隨便輕浮，居然還說出什么吃心吃肝的話來，怎么能夠這樣放蕩？今天特意陪王雙雙進辦公室就是想看看她怎樣，居然來那么晚，居然連衣服也沒有換，大大的黑眼圈，一副睡眠不足，縱欲過度的樣子。難道她一晚上沒有回家？她怎么能這么不自愛？不是說沒有男朋友嗎？難道饑渴到可以接受一夜情？想想昨天那個輕浮的男人，不是一個暴發戶，就是一個自命風流的紈绔子弟，騙她還不是易如反掌？

        樓季東越想越氣，側頭看芷汀憔悴的樣子，又忍不住心疼。看芷汀咬緊嘴巴根本不打算作任何解釋，心中更生氣，開著車一直往城外駛去，也不知道到底要去哪里。

        芷汀昨天晚上沒有睡好，早上又沒有吃早飯，被這么拉著狂奔，惡心一下涌了上來，立即一手捂住嘴巴，一手示意樓季東趕緊停車。

        樓季東趕緊停了車，芷汀已經迅速拉開車門，蹲到馬路邊吐起來。由于早上壓根兒沒吃東西，也吐不出什么東西來，只是嘔出不少清口水，胃里還難受得緊。

        樓季東本來還拿了紙巾過來，看芷汀這副干嘔的樣子，突然想起來一個可能，臉色更難看了，一聲不吭地站在邊上看芷汀吐。

        好半天芷汀才停下來，看樓季東臭著臉冷冷地站在邊上，只好主動開口，“你車上有水嗎？我想漱漱口。”

        樓季東打開后備箱取了一瓶水遞給芷汀，順便把紙巾也給了她。芷汀輕聲謝了，喝了幾口水漱口，擦擦嘴巴，然后看著樓季東。樓季東不理她，轉身上了車，芷汀無奈，只好也慢吞吞爬上車。

        樓季東卻已經不想再繼續前行，往后一靠，眼睛看著前方不說話。半晌后，又側臉看著臉色蒼白，疲憊不堪，連眼睛似乎也不想睜開的芷汀，樓季東覺得自己也很累，主要是心累，嘆了一口氣說，“是那個男人的嗎？你們打算什么時候結婚？”

        芷汀聽得莫名其妙，嘎了一聲說，“什么那個男人？你說洛天？他又不是我男朋友，怎么結婚？”

        樓季東哼了一聲，“你別再騙我了。你是一個女孩子，自己身體上的變化不知道？你現在也不小了，怎么連保護自己、愛惜自己都不會？”

        芷汀覺得和樓季東簡直沒有辦法溝通，雞同鴨講，只好轉移了話題，“你叫我出來不是為兜風吧？我還要趕回去上班啊，王總還要找我談工作。”

        樓季東沉吟著不說話。芷汀急了，看看手表說，“如果沒什么事情就麻煩送我回去吧。”

        樓季東輕咳了一聲，最終下定決心，問道，“芷汀，你，你是有了嗎？”

        芷汀白了樓季東一眼，“有什么？有孩子？想什么呢？”

        樓季東有點尷尬，“那你怎么會吐成那樣？還什么都沒有吐出來？”

        芷汀又好氣又好笑，“我昨天晚上失眠沒睡好，早上又沒吃飯，被你這么一折騰，可不就惡心暈車了？你是不是有經驗啊，我吐了你就說我有了？”

        樓季東心頭的石頭一下沒有了，輕松起來，又開始關心芷汀，“你怎么會失眠？難道約會不開心？我跟你說多少次，早飯要吃，你的這個壞習慣怎么還不改？胃痛不痛？”

        芷汀搖了一下頭，“早上起床晚了，怕遲到，沒來得及吃早飯。我本來一直有吃早餐。”芷汀本來想加一句，“自從和海藍好了以后。”最后還是忍住沒有說出來，怕太刺激樓季東。

        樓季東明白誤解了芷汀，心中歉疚，看著嘔吐后越發蒼白憔悴的芷汀，后悔又心疼，趕緊在車上翻能吃的東西，卻半天什么也沒有翻到，只好歉意地看著芷汀說，“你還能忍受一下嗎？我開車找個地方給你買點吃的？我這車上還真是什么可吃的都沒有。你要實在難受，我現在讓人買了送過來？”

        芷汀趕緊擺手，“我沒事，趕緊往回開吧，別太快就行。對了，你叫我下來到底什么事，這么著急？你是不是因為昨天傍晚的事情要罵我？”

        樓季東本來早上看到芷汀就火冒三丈，覺得她不自愛，在外面亂來，現在已經知道誤解了芷汀，還害得芷汀這么難受，火早就沒了，只有滿滿的歉意和心疼，也不能對芷汀明說叫她出來是想質問她是不是在外面過夜了，就一邊開車，一邊說，“芷汀，我昨天被你氣壞了，又擔心了你一個晚上，怕你有什么事情。可是我沒有你的手機號碼，聯系不上你，所以今天才會一大早趕到你公司來看你，沒有想到你這副樣子，我覺得你不愛惜自己，所以很生氣。你知道我，一生氣就控制不了自己。”

        芷汀有點難以理解樓季東晚上的擔心和早上的怒火，和一個朋友吃頓飯有什么了不起。洛天是向自己表白了，可樓季東不可能知道啊，就算知道了，又有什么可擔心的？今天早上我什么樣子讓他生氣了？芷汀突然想起judy的那個電話，說自己明顯在外面過夜的樣子，難道說樓季東昨天晚上是擔心自己和洛天在外面過夜？然后今天早上自己邋遢的樣子證實了他的猜測，所以就更生氣？

        芷汀慢慢想明白了，心中不禁冷笑，樓季東這種骨子里的大男子沙豬主義和自以為是太根深蒂固，明明自己還沒和他談戀愛，就開始擔心起自己的所有物受到侵犯了？難不成，自己和海藍談戀愛這么多年，他還以為我會為他守身如玉？在國外呆了這么多年，還有處女情節？自己和女朋友同居，有什么資格去要求別人呢？

        芷汀看著專心開車的樓季東，真的想跟他開一個玩笑，告訴他自己和海藍同居了幾年，看看他會是什么臉色。轉念又覺得很無聊，樓季東就要結婚了，又怎么會在乎自己？頂多是在心中確認李建偉當年對自己“水性楊花”的判斷完全正確而已。這么和他開玩笑，于自己有什么好處？

        芷汀這么想著，昨天整晚沒怎么睡覺，剛才又吐了，人昏昏沉沉的，車開得慢，晃晃蕩蕩，居然在車上睡著了。

        樓季東轉頭了一眼，正看到睡著的芷汀，腦袋靠在車門上，隨著車的移動前后地晃著，她卻渾然不覺。現在的芷汀，似乎又回到了大學時代的樣子，沒有了平時的精明和戒備，也顧不上白領的優雅，就像個孩子一樣那么毫無防備地睡著了，睡得放松而隨意。她真的是太疲倦了吧。

        樓季東把車后座上的風衣拿起，輕輕搭在芷汀身上，考慮了一下，把車向芷汀家的方向慢慢開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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