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汀看著自己的照片回憶，根本沒注意到樓季東已經回來了。

        樓季東進了芷汀臥室，正好看到芷汀發呆的樣子，湊過去看了照片一眼，“芷汀，挺自戀啊，對著自己的照片也能這么入迷？我還以為是天皇巨星呢。”

        芷汀被嚇了一跳，看是樓季東，放下照片訕訕地說，“你回來啦？”

        樓季東嗯了一聲，拿過芷汀手上的照片，看了一會兒說，“芷汀，這什么時候拍的？念大學的時候嗎？你挺適合穿這種很亮的顏色，現在怎么的都灰撲撲的？”

        芷汀搖頭說，“這張照片還是p大100年校慶的時候拍的，是不是看著挺傻的”

        樓季東搖頭說，“怎么會傻呢？你看起來很開心啊。芷汀，我們分開的時間太久了，我錯過了你生命中太多的東西。如果可能，和我談談你這些年怎么過來的，就像我跟你分享我的生活一樣，怎樣？不過，在這之前，先吃點東西？”

        芷汀的肚子聽到了樓季東的話，響亮地應和了兩聲。芷汀不好意思地說，“好，我們去客廳吃，我也想走動一下。”說完掀開被子，下床向客廳走，樓季東想扶芷汀一下，卻發現芷汀已經走出臥室，苦笑了一下，跟著走了出去。

        芷汀差不多24小時沒有吃東西了，休息了一天，高燒退下后，精神倒好了不少，胃口大開。樓季東買的清粥小菜也完全合她這個南方人的口味，一氣吃下去兩大碗粥。等芷汀暢快淋漓地覺得吃飽了，抬起頭來，才發現樓季東連筷子都沒動，才有點不好意思地說，“呀，你還沒有吃啊？怎么辦呢，都讓我吃掉了。”

        樓季東搖頭笑著說，“芷汀，我和你認識這么多年，和你吃過不少次飯，只有今天，你吃得最高興，也吃得最多。還想吃嗎？我再去給你買點。”作勢就要站起來。

        芷汀趕緊一把扯住他的衣袖，“我飽了。這么冷的天，你也不要再出去了，我想起來，我廚房中還有方便面，要不你今天先將就一下？”

        樓季東一把握住了芷汀的手，盯著芷汀半晌，慢慢坐了下來，“芷汀，你還是在乎我的，是嗎？”

        芷汀下意識地想把樓季東緊握住的手抽出來，然而樓季東抓得很緊，怎么也不肯放手。芷汀病后仍然無力，終于停止了掙扎說，“林軒，這么多年，你為我做的，你對我的好，為我付出的心意，我都知道，我在乎你是應該的。”

        樓季東渾身的血突然涌上了頭頂，芷汀這么說，不就是說她愿意和自己在一起嗎？這么多年的心愿驟然實現，樓季東覺得一切都不真實，猛地一下把芷汀抱了起來，緊緊地壓在自己胸口，好像只有這種緊緊相貼的感覺才能讓他體會到芷汀真的在自己身邊。

        芷汀靠在樓季東的胸口，不太習慣，覺得別扭，也有點不知所措，終于還是勉強將掙扎的心按了下去。

        沉默在兩個人之間彌漫，只有兩個人的呼吸聲在這靜謐中分外明顯。芷汀喉嚨有點癢，開始咳嗽，一時反應過來自己還重度感冒中，趕緊推開了樓季東圈住自己的手臂，快步向臥室走去，解釋著說，“我感冒，要傳染，你別被傳染了。”

        樓季東等激動不已的心慢慢平靜下來，才跟著進了芷汀的房間，看芷汀正要上床，就說，“芷汀，如果你現在感覺好點，我建議你最好洗個澡再睡。無論如何，把你身上這身衣服換下來，穿這個在醫院躺了一天，不難受？”

        芷汀這才注意到自己居然還穿著上班時穿的衣服，在醫院折騰了一天，已經慘不忍睹了，再下意識的用手攏了一下雞窩一般亂成一團的頭發，瞬間紅了臉，不好意思地說，“我正要去洗一下，確實太難受了。”

        樓季東看出了芷汀的尷尬，也意識到自己方才沖口而出的話不合適，又趕緊補了一句，“芷汀，別誤會，我是怕你等會兒睡覺之后會覺得不舒服，沒有別的意思，你什么時候都是最漂亮的。”

        芷汀干笑了兩聲，拿上自己的家居服進了衛生間，關門的時候，芷汀迷迷糊糊地想，為什么面對林軒的時候，永遠沒有和海藍在一起時那么自然呢？如果海藍說這樣的話，自己老早就撲上去打他了，而海藍也絕不會再畫蛇添足地補那么一句，而是會直接說芷汀太臟太難看了。看來，還是需要更多時間的磨合。

        芷汀從衛生間出來，樓季東正在吃泡面。雖然是自己建議的，也覺得頗對不起樓季東。還有點不想睡覺，芷汀就坐到樓季東對面，看他吃東西。

        樓季東看芷汀眼巴巴地看自己吃泡面，不禁好笑，“怎么跟個饞嘴小狗一樣，剛才沒有吃飽，還想吃？”

        芷汀趕緊搖頭，“我超級飽，你自己吃。大總裁是不是很久沒有吃過泡面了？”

        樓季東看芷汀穿著粉色的家居服，抱著雙腿坐在自己對面，濃密微彎的長發軟軟披在肩上，眼睛晶瑩閃亮，說話時笑意盈盈，心中涌起濃濃的暖意，多年漂泊以后，現在才有了真正家的感覺，這個家不僅僅是身體上的家，更是心之所向，心有所屬的家，嘴上不覺就有了笑意，“回國后再沒吃過，所以現在覺得你家的泡面是天底下最美味的食品。”

        看樓季東心情很好，說話有趣，芷汀也笑著說，“有錢人偶爾體會一下窮人的生活，別有風味，是不是？我有段時間吃泡面吃到吐，真的再也不想吃了。廚房里的泡面還是上次幾個朋友到我家打牌，晚上肚子餓了買來作宵夜剩下的。”

        樓季東很意外，“為什么會吃泡面吃到吐？什么時候的事？”

        芷汀遲疑了一下，決定還是誠實說出來，“和海藍分手后，每天從公司回來就吃泡面，吃了將近半年，每天晚上都吃，而且只吃康師傅紅燒牛肉面。”

        樓季東看芷汀說得平靜，可是從芷汀的話里，可見當時兩個人慘烈分手對芷汀的打擊有多大，她的心傷痛有多深，如果不是生無可戀，行尸走肉般地生活，是絕對不會想要這樣虐待自己。樓季東從來沒有嫉妒羨慕過誰，除了海藍，這個他從來沒有面對面說過話，甚至對方壓根兒不知道自己是誰的人，自己一直嫉妒他，因為他擁有了芷汀。本來覺得，從今天開始，自己都不會再嫉妒這個男孩，可是聽芷汀這么說，樓季東意識到自己一輩子都會嫉妒海藍了：他擁有了芷汀這么多的愛，也許，芷汀再也不會象愛海藍一樣愛別人了。

        樓季東沒有說話，本來在吃面的動作也停了下來。芷汀沉默一陣，還是決定把話說明白，“我和海藍已經徹底結束了。不過，如果你介意，我可以理解。”

        芷汀推己及人，和海藍在一起的時候，總是耿耿于懷他和文慧的初戀，樓季東是一個事業成功，在商場上呼風喚雨的男人，一個從大山溝出來，有著根深蒂固大男人思想的人，肯定難以接受自己和別人有過這樣一段感情，何況這份感情是這樣深，這樣久。以樓季東今時今日的地位，找一個感情方面純潔如一張白紙年輕漂亮的女孩還不是易如反掌嗎？何苦來和自己這個無數次相親不成的剩女浪費時間。

        聽芷汀這么講，樓季東反應過來自己的走神讓芷汀誤解了，雖然有點淡淡惱怒芷汀可有可無的無所謂態度，還是做了解釋，“芷汀，你和海藍的事情我不是今天才知道，如果說完全不介意，我做不到，但是這并不能影響我對你的感情。你要相信我，更要相信自己。”

        芷汀看樓季東話說得明白，一時也無話可說，心頭忽然涌上一種無法言語的憂傷，這就是自己的一生了嗎？彼此都有些遺憾的感情，自己不過是對現實不能承受之重的妥協，樓季東不過是在實現年少時不成熟的夢想，這樣的感情，能夠支持兩個人走到最后嗎？

        芷汀站起來說，“我把你要用的床單和被子都拿出來了，在沙發上。牙刷和牙杯在衛生間，有米老鼠的杯子是你的。還有一張新毛巾在杯子上，你先用著。你需要什么就叫我。我去睡覺了。”

        樓季東一直看著芷汀走到臥室門口，才說了一句，“芷汀，我后悔在你遇到海藍以前，沒有強迫你跟我走。我以為還有的是時間，我想讓你心甘情愿和我在一起。這么多年我都在后悔。我不想再后悔了，我不能再失去你。”

        芷汀等樓季東話說完，嘴巴動了動，終于還是什么也沒說，關上了臥室的門。

        芷汀白天睡了一整天，剛才和樓季東的對話又讓她思緒萬千，在床上翻來覆去一整個晚上都沒有睡著。將近清晨，正要朦朧睡去，隱約聽到樓季東的聲音，聲音壓得很低，似乎在講電話。芷汀并無意去聽他的電話，可是又好奇在這樣的早上，他到底和誰在說話，不禁豎起耳朵，凝神聽著。

        樓季東的聲音很低，在這個萬籟俱寂的早晨，芷汀聽得很清楚。

        樓季東的聲音聽起來很煩躁，也很惱怒，“我在哪里需要向你匯報嗎？我回不回家你什么時候關心過，現在想起來關心了？雙雙找不到我，讓她自己給我打電話，你操個什么心？我們還沒有結婚，你把她當什么兒媳婦？你別管我的事情，我自有主張。”

        樓季東掛了電話，一陣沉默后，又撥了一個電話，“建偉，是我。昨天你離開后我關機了。燒已經退了，我現在在她家，她還在睡覺……你胡說什么，我們什么都沒有做，她病成那樣，你以為我是禽獸？……雙雙沒事吧？我剛開機，看到幾十個未接電話……你先幫我照顧一下雙雙……我不想給雙雙電話，很多事我還沒有想好怎么給她說，怎么能把傷害減到最少。你告訴她我住酒店，這幾天還要去香港出差，有一個重要的項目……你對芷汀有誤解，她不是見錢眼開的人……好吧，我等會兒去公司，我們見面談。”

        樓季東放下了電話，他似乎也不打算再睡，芷汀聽到他進了洗手間。

        芷汀覺得很難受，不是源自身體難受，而是心情極度壓抑的難受。真的要和林軒在一起嗎？真的能和他在一起嗎？真的可以幸福嗎？林軒把自己當成什么呢？很明顯，他的家人，他的朋友都認可的是王雙雙，是配得上他的人，自己在他們心中，是可恥的第三者吧？林軒真的打算為了自己放棄王雙雙嗎？王雙雙的不幸會讓自己覺得幸福嗎？也許林軒只不過是想金屋藏嬌，在這里說一些甜言蜜語騙自己作他的情人而已，以圓他未競的夢？如果夢想實現，夢醒了，自己又該何去何從？就算林軒真心愿意放棄王雙雙和自己在一起，其他人會不會認為自己不過是看上了林軒的錢？

        正在胡思亂想的時候，樓季東輕輕敲了一下門，低聲叫著，“芷汀，醒了嗎？”

        芷汀嚇了一跳，正想應聲，遲疑了半晌，慢慢拉上被子蒙住了頭。

        樓季東叫了兩聲，沒有聽到芷汀回應，停止了敲門。芷汀隱約聽見樓季東鼓搗了半天，然后就聽到他開門，又關門的聲音。

        芷汀知道樓季東已經走了，想，“他還會再回來嗎？”一時也沒有答案。整整一晚上沒有睡覺，藥物中也有助眠的成分，昏昏沉沉間，芷汀又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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