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咲耶，今天要不要和我一起去homelink？”

        羽生結弦收拾著書包，做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邀請道。

        他似乎很想要表現出自己只是不經意間發問，并不在意答復的樣子，前提是忽略他那咬的發白的下唇和閃爍著期待的眼瞳。

        “我有很重要的東西，想要給你看…”羽生結弦露出一副糾結的模樣，似乎覺得自己之前的邀請很沒有說服力，用力眨了眨眼，遲疑地補上一句。

        “好哦！”來自咲耶的答復截住了他的后半句話。

        卯月咲耶沒有注意到他躊躇的模樣，她一聽到羽生結弦邀請就興高采烈地答應下來，因此她也錯過了羽生難得一見的表情。

        羽生結弦心情復雜，原來這么簡單的嗎？他有些恍惚，那自己之前糾結了那么久到底算什么啊。他在內心默默地捂住自己的臉。

        仿佛是那天的重演，夕陽下兩人并肩前行，一人說著，另一個人耐心聆聽，影子拖得很長很長。

        看起來是那么的融洽，是不容外人插足的默契，明明剛認識不久，卻仿佛相處很久的老友。

        卯月咲耶好奇地問東問西，像一只撲扇著翅膀嘰嘰喳喳的小鳥。羽生結弦心想‘如果咲耶真的是小鳥，那一定會是遠東山雀吧。’，這么想著，原本正在為接下來的事情感到緊張的羽生結弦，突然放松了下來。

        再長的路也總有盡頭，兩人相伴著前行。

        目的地離得也不算太遠，步行一段時間之后，homelink的招牌就遠遠的出現在了目光所能觸及的盡頭。

        一切就像往常一樣，一樣的進入冰場，一樣的穿上冰鞋，一樣的熱身。

        唯一的例外就是場外多了個正在大聲喊著加油為他鼓氣的卯月咲耶。

        那種莫名的情緒又充斥在他心間，如果非要形容這種感覺的話，羽生覺得這種感覺就像咲耶之前送給他的小餅干一樣，熱氣騰騰而又甜蜜。

        羽生結弦在冰面上試滑，在確認一切都準備無誤后。

        他滑到場邊，對著咲耶說：“一定要看好了哦，千萬不要眨眼”。

        在得到咲耶認真的答復后，他輕笑一聲，摁下錄音機的播放鍵，趁著前奏響起前的這段空隙在冰場正中站定，擺好姿勢。

        深吸一口氣，心臟在胸腔中砰砰跳動，他已經做好準備了。

        他蹲下身，雙臂環起，臉朝著下方的冰面，稀碎的發絲遮住他臉上的神情。

        音樂，響起了。

        在弦樂器的輕顫中，羽生結弦伴隨著音樂緩緩站起身，是igorstravinsky的《thefirebird》，卯月咲耶幾乎是瞬間就判斷了出來。

        在弦樂器組的戰栗中他開始了，冰刀輕點緩滑出場，羽生結弦將手臂舒展開來。

        在木管樂器和弦樂器上一連串急促而略顯焦躁的樂句下，他真的化作了樂章中的那只火鳥，邁著激烈而驕矜的步伐，他的手臂學著雀鳥上下擺動，緊接著，是一個勾手三周跳。

        雙臂化作鳥類的羽翼，色彩華麗的管弦樂與他翩飛的雙臂交織在一起。

        忽地，他做出向上飛翔的動作，緊接著又向下俯沖，身形靈動自然，火鳥的懇求連綿不斷，而又溫柔多情，仿佛在訴說著什么。

        焦急的樂色勾勒出陰沉的背景，而火鳥則在這幽暗森林中起舞，他的羽翼顫動著，他躬身旋轉。

        恍惚間，卯月咲耶仿佛看到一只驕矜的火鳥，正在冰上翩翩起舞，火鳥艷麗的色彩在純白的冰面上綻放。

        這是來自人類對于美的，最原始的沖動。

        這抹身影，也從此烙印在卯月咲耶的腦海深處。

        他是那么的耀眼。

        ‘他的靈魂正在燃燒，為著他所愛的這些。’咲耶的腦海中突然冒出這樣一個想法。

        一曲終了，羽生結弦收勢，他氣喘吁吁地滑到場邊。

        而卯月咲耶仍然沉浸在剛剛的表演中，連羽生結弦走到她身后都渾然不覺。

        羽生也不驚擾她，只是走到咲耶身旁，與她一起撐在護欄之上，盯著冰面回味著自己剛才的表演。

        他的心情是如此忐忑，他不知道咲耶會做出什么評價，一向驕傲的少年，此刻感受著自己不穩的心虛。

        ‘咲耶會怎么想呢？她會喜歡嗎？’亂糟糟的想法充斥著素來冷靜的大腦。

        而一旁的卯月咲耶，她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么，又覺得言語太過輕浮。

        明明看過那么多書，卻想不到能夠用的句子。

        ‘我該如何描摹你，我的火鳥’她的心臟充斥著熱烈，卻無法用語言抒發，最后她只是說。

        “我曾看見太陽，一只火鳥穿過金色的天空，步入云層”

        她上前給羽生結弦一個擁抱，這個擁抱看上去有些溫存，就像是兩只小鳥緊緊挨在一起，從對方的羽毛中汲取暖意。那些繁雜的念頭也消殆在這個擁抱中。

        此刻，世界是如此靜謐。

        藍天不動，

        一絲云彩也無。

        夏季正午的靜謐中，

        煤溚的光也變得清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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