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少年人的生活，似乎總是充斥著思索，煩惱與迷惘。而這些煩惱大多離不開日常生活。

        卯月咲耶是一個敏銳的，很會察言觀色的孩子，她總是能輕而易舉地察覺出身邊人的真實情緒。

        比如說最近，咲耶就發現羽生結弦似乎在煩惱著什么，雖然他表現得和平時沒多大差別，一樣的會和友人說說笑笑，一樣的會在放學后等著咲耶一起走。

        但在他安靜下來的時候，眉眼間不經意地帶出幾分愁緒，這些煩惱就如同一層薄霧籠罩在他身上，顯得有些灰撲撲的。

        咲耶看著這個樣子的羽生結弦，心中不免感到些焦灼，他不應該是這個樣子的。

        她想為他排憂解難，但羽生結弦的嘴就像緊緊閉合的蚌殼，無論卯月咲耶怎么旁敲側擊，他就是不說，于是咲耶也只能干著急。

        她開始像做觀察作業一樣，細心地觀察起羽生結弦，并且將觀察的結果和以往的羽生結弦做對比。

        最終卯月咲耶得出結論，那就是——羽生結弦每天放學后去冰場的時間變得比之前晚了。雖然他仍舊保持著每天都打卡，但他的興致似乎不像往常那樣。

        莫非羽生結弦開始厭惡起花滑了嗎？卯月咲耶感到不可思議，但按照墨菲定律“在排除一切可能后，剩下的那個最不可能的往往就是真相”。

        她需要做點什么，她不能像這樣只是干看著，她不能無動于衷。

        這是因為……因為什么？

        卯月咲耶甩甩腦袋，將這個從未想過的問題丟出腦海，眼下最重要的是她應該怎么做。

        當你遇到無法解決的問題時，你可以選擇去問能解決的人應該怎么做。這是真理，卯月咲耶堅信著。她決定去詢問自己最信任的人。

        當晚，卯月咲耶回到家，她沒有像之前每天一樣立刻去寫作業而是黏到母親身邊。父親加班還沒有回來，現在能給她答案的只有母親。

        “媽媽我想問你一個問題”咲耶抱著母親的腿，向母親誠懇發問，回應她的，是一個來自母親的摸摸頭。

        “你想問什么？sakuya”

        “就是……我有一個朋友最近似乎在煩惱，但是如果我旁敲側擊，他又什么也不肯說。我想幫他，媽媽…我應該怎么做？”

        卯月椿沉思了一下，認真地回答咲耶的問題，沒有絲毫敷衍“如果是咲耶（sakuya）的話，直接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他就可以了，總有一個人要先邁出一步”

        “這么直白的說出來，對方會感到厭煩的吧”咲耶有些沮喪，她不想被羽生討厭。

        以前在京都的時候，她遇到過差不多的問題，明明是出于關心，卻因此被對方疏遠。

        從那以后，她就學會了什么該說什么不該說。當然，母親并不知道這件事。

        卯月椿很驚訝，她沒有想過咲耶會這樣想，當她下意識想開口詢問咲耶為什么會這么想的時候，她注意到了咲耶躲閃的眼神。

        ‘好吧，既然她不愿意說，那就不說了吧’卯月椿寬容而無奈的想，她不想強迫咲耶做不愿意做的事。

        反正，自己還有很長一段時間，可以用來陪伴咲耶，直至她長大成人。

        她上前將咲耶抱進懷里，用額頭抵著咲耶的額頭“不會的咲耶，他不會討厭你的。你可是媽媽的木開花耶姬啊”她半開玩笑道。

        卯月咲耶聽著，一下子紅到耳根，她別扭的地將臉埋進媽媽頸窩，害羞的不知道該說什么，半晌才憋出來一句話“嗚……父親還說媽媽是他的神明呢”

        卯月椿輕輕拍打著咲耶的后背，聽到咲耶的話，好笑地補上“爸爸還說咲耶也是他的卡密呢”

        “沒關系的咲耶，相信媽媽”

        過了一會兒悶悶的聲音才從頸側傳出“嗯，我知道了”咲耶決定再試一次。

        次日午休時間，二人一如既往地拿著便當盒上到天臺上吃午餐。

        白云在藍天鵝絨的底布上漂泊著，不曾停歇。風追逐著白云，不問所起。

        卯月咲耶鼓起勇氣，放下筷子，鄭重開口“hanyu，雖然這樣說可能會比較冒昧，但作為你的朋友，我真的沒辦法再這樣坐視不理了。你能……告訴我你最近在煩惱些什么？”她緊張的有些語無倫次。

        被一發直球突然擊中的羽生結弦呆住了。

        咲耶卻以為這是他抗拒的表現，她的手指蜷縮起來，腰挺的很直，整個人看上去像一張繃緊的弓。

        她慌忙解釋“當，當然了，這不是在窺探你的隱私，只是，你最近看起來很不好，我們是朋友啊……如果有什么煩惱是一個人無法解決的，那就說出來，讓我們一起去解決它吧！”說到最后，甚至有些破音。

        拜托了，千萬不要討厭我，咲耶在心底祈禱。

        聽到這，羽生結弦喉頭發澀，他這才深刻認識到自己煩惱著的這兩天，卯月咲耶也不好受。

        他以為除了自己，沒有人會因此煩惱，但他錯了。

        “我……”他決定結束這一切，抬起頭正視著卯月咲耶的雙眼，又伸手掰開咲耶攥緊的拳頭，展開的手掌上赫然是被扣的發白的月牙。

        “你看過棒球賽嗎？”只要開了個頭，接下來的話也就好說多了“我的爸爸，是一名棒球顧問，受到他的影響，我一直以來對于棒球都很有好感，但是因為身體的緣故，我沒辦法去打棒球”

        “但這并不是你的煩惱”咲耶觀察著羽生結弦的表情，輕柔地說。

        “嗯…是的，我最近，開始對花樣滑冰產生了一些抗拒。說實話，我現在有點迷惘”

        “一開始我學花滑，就是跟著姐姐一起的，當然，也是為了鍛煉身體。現在我逐漸開始思考，為什么我要學花滑，我對于花滑并沒有執念，也不像姐姐那樣熱愛它”

        “你懂嗎？我沒有任何理由，來學花滑”

        “嗯”

        “為了練習花滑，我舍棄了很多閑暇時間，我沒有時間和其他人一起玩，我沒辦法去練習我很喜歡的棒球”

        “我開始對花滑產生抗拒”

        “但是你沒有放棄，我想你或許已經對答案有想法了”

        “是的”羽生結弦點頭，他避開咲耶的眼睛，注視著天空“當我這么和父親說了以后…”

        “叔叔說了什么？”咲耶耐心地發問，她知道羽生結弦此刻并不需要她給出什么答案，他只想有人能傾聽自己真正的想法。

        “爸爸告訴我，如果我真的不想學花滑，而是想學棒球的話，完全可以。他說棒球的成本更低，如果我不喜歡滑冰，完全可以退出，他支持我的任何想法”

        羽生結弦的表情十分復雜，咲耶甚至不能完全肯定地說他現在是什么情緒。

        “那你是怎么回答的”

        “我說，不，我認為”他的聲線有些飄忽“這是我做的決定，我打算…我要，我必須堅持下去。”

        一直填充著整個天空的云，一只遮擋著太陽的云，散開了。陽光直直地照射下來，為羽生結弦的臉頰鍍上一層絨絨的金邊。

        他笑了。

        “我決定了，sakuya，我一定要繼續連續花滑，我要堅持下去，然后，你知道嗎？”他沖著咲耶調皮地眨眨眼“我要在19歲的時候出站冬奧會，拿到人生第一塊奧運金牌，然后我要再出戰一次，衛冕冠軍”

        他是如此輕快靈動。

        “嗯，我相信你，你一定能做到的”

        如果是你的話，一定能做到別人做不到的事情。

        少年人的生活，似乎總是充斥著思索，煩惱與迷惘，但這些都只是一瞬間的感覺，過去了就好。

        你覺得，你應該有一條更寬闊的路，你命里注定要有更遠大的目標，但是你卻不知道應該怎樣來實現這些，而在煩惱中憎恨著周圍的一切。

        但那些時間并沒有白過，你學習了，你思索了，你認識了自己和自己的力量，你現在懂得了藝術和自己的使命。

        我的朋友，需要耐心和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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