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還要從二十分鐘前說起。

        松鼠奏在樹洞里苦思冥想，終于得出了結(jié)論，那就是——

        他要去找兄長打架！

        還要讓好多人看到他和兄長打架！！

        在禪院奏的認(rèn)知里，打架是禪院家表達(dá)友好的獨(dú)特方式，而且還能讓所有人都開心。

        這個認(rèn)知主要來自于他爹。

        沒看他爹每次見到他，第一件事就是揪著他去打一場嗎？

        從結(jié)果來看，他打的開心，他爹看起來好像也很開心，甚至圍觀的人都覺得開（zhen）心（jing）！

        禪院奏：妙哇。

        這世界上沒有比打架更好的交流感情方式了！

        不僅如此，禪院奏還認(rèn)真進(jìn)行了其他思考。

        為什么只有他覺得兄長很強(qiáng)，而其他人并不這么認(rèn)為呢？

        順著打架的思路想下去，禪院奏福至心靈。

        ——那必然是因?yàn)榇蚣艽虻倪�不夠多啊！！

        就拿之前他和他爹打的那一架舉例子，在打架之前，圍觀的術(shù)師不是也不相信他的實(shí)力嗎？

        雖然他和兄長有感情基礎(chǔ)（？），但不能強(qiáng)求其他人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況下，就認(rèn)可兄長的實(shí)力吧？

        禪院奏越想越覺得有道理，就繼續(xù)往下推理。

        既然這樣，那怎么才能讓其他人和兄長也建立感情基礎(chǔ)呢？

        他自然而然地想到：打架啊！多打幾架，大家的感情不就自然變好了嗎！

        兄長現(xiàn)在還在被人誤解，一定是因?yàn)樘�害羞了，不好意思跟別人打架！

        對了，書上說了，對性格內(nèi)向的人來說，最難的往往不是如何和朋友交流，而是如何邁出和人交流的第一步！

        這怎么行？

        你不惹我，我不惹你，大家怎么能順利（？）的打起來呢！！

        想到這里，禪院奏恍然大悟，覺得自己已然打通所有環(huán)節(jié)，并毅然決然地跳下了樹。

        小孩張開手掌，掌心變幻出他心愛的肋差，抱著刀開心地向軀俱留隊(duì)進(jìn)發(fā)。

        他決定了，既然如此，那就讓他來做兄長和大家之間的那根攪屎棍子（？）吧！

        一根新鮮出爐的攪屎棍子信心滿滿的出發(fā)了，但是在見到兄長之前，禪院奏先在宿舍門口撞見了另外一個人。

        那就是才被禪院甚爾教訓(xùn)了一遍、自稱父親是【柄】的長老的少年，禪院悠一。

        禪院悠一的父親的確是【柄】的長老。

        不過這件事也的確和他沒什么關(guān)系。

        從禪院甚已就能看出來，大號廢了就練小號是禪院家的一貫作風(fēng)。

        禪院家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孩子。

        而像禪院悠一這樣，十五六歲還待在軀俱留隊(duì)，沒能覺醒術(shù)式的人，可以說是非常符合“大號廢了”的標(biāo)準(zhǔn)了。

        他雖然有父親，但是名存實(shí)亡。

        某種意義上來說，除了擁有咒力，他的處境和禪院甚爾可以說是一模一樣。

        但不同的是，禪院甚爾一出生，大家就知道他是天與咒縛，因此對他根本沒有什么期待。

        而禪院悠一卻完整的經(jīng)歷了被父親期待、讓父親失望、被父親放棄，這個漫長又煎熬的過程。

        所以他才會對禪院甚爾抱有那么大的惡意。

        只有在嘲笑比他還要更“低一等”的禪院甚爾的時候，他才能在緊繃的人生中找到一份喘息的空間。

        只是，從前禪院甚爾沒有咒力，連咒靈也看不到，他們可以依靠咒力盡情的欺負(fù)他。

        但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禪院甚爾不僅能看見咒靈，漸漸可以和他們打個來回，現(xiàn)在甚至變得比他們更強(qiáng)了！

        這能忍？這不能忍！

        被禪院甚爾擊敗之后，禪院悠一躺在地上，久久不能釋懷。

        先是天賦，然后是父親，再后來是禪院甚爾。

        他感到自己的一切似乎都被否定了。

        有咒力保護(hù)，禪院悠一受的傷實(shí)際上沒有看到的那么重，稍作休整就開始拉幫結(jié)派，想要打禪院甚爾第二次。

        但這一次，卻沒有人愿意跟他來了。

        開玩笑，那可是十打一的怪物，都被揍過一次了，誰還想不開去觸他霉頭？

        禪院悠一很生氣：懦夫！一群懦夫！

        于是他回家挑了幾件趁手的咒具，自己來了。

        他要挑戰(zhàn)禪院甚爾，重新回到自己的人生巔峰、不對，人生正軌！

        一大一小懷揣著完全不一樣的想法，卻微妙地為了同一個目的，在同一時間來到了禪院甚爾的宿舍門口。

        同時站定，并開始喊。

        禪院悠一：“甚爾——”

        禪院奏：“兄長——”

        兩人一起出聲，說了一半，又一起轉(zhuǎn)過頭去，面面相覷。

        禪院悠一一眼就把禪院奏認(rèn)了出來，這不是禪院甚爾那個極有天賦的弟弟嗎！

        不是禪院奏多有名，而是他長得實(shí)在太顯眼了。

        不說別的，一堆黑頭發(fā)里忽然冒出個白的，不認(rèn)識也很難。

        按理說在禪院悠一眼里，禪院奏應(yīng)該跟他是一個陣營的。

        但他這會反甚爾情緒上頭，屬于無差別攻擊狀態(tài)，看到跟禪院甚爾有關(guān)的所有東西都來火。

        于是禪院悠一氣沖沖道，“你來干什么？幫他出頭？我告訴你，今天就算是你父親來了，也不能阻止我揍他一頓！”

        禪院奏一聽挺開心，他還沒開始動作呢，就有人找兄長打架了！

        看到兄長還是很有魅力的！

        他本來想禮讓一下，讓對方先打，但隨即又覺得不對，他不是來做攪屎棍的嗎？

        一個一個人打多慢啊，在兄長出來打之前，他要先多吸引點(diǎn)人過來！

        于是禪院奏回憶了一下禪院甚已生氣的樣子，奶兇奶兇道，“想跟我兄長打，先過我這一關(guān)！”

        禪院悠一：？？？現(xiàn)在一個小屁孩都能踩在我頭上了！？

        禪院悠一：“過就過，你說，怎么打，別到最后哭鼻子說我欺負(fù)你！！”

        禪院奏撇撇嘴，他才不哭鼻子呢。

        他還記得自己的目的是叫人，邏輯清晰道，“打可以，但是有條件。”

        禪院悠一完全被他帶溝里了：“什么條件？”

        禪院奏：“你一個不夠，多來幾個！”

        禪院悠一：？

        人小口氣倒不小！

        叫就叫！打甚爾他叫不來人，打個三歲小孩他還叫不來人嗎？

        禪院悠一雖然沒有術(shù)式，但在軀俱留隊(duì)里還算是強(qiáng)的，也有一群狐朋狗友。

        大家一聽要打的人是禪院甚爾，紛紛退避三舍。

        但一聽要打的人是他弟，而且今年只有三歲，興趣頓時起來了。

        欺軟怕硬是人類的天性啊！

        更何況，對于這些處于鄙視鏈底層的少年來說，“天賦極佳”的禪院奏，本來就是拉滿他們仇恨的對象。

        第一波的圍觀群眾兼演員很快到位，舞臺算是初步搭好了。

        禪院奏很滿意：這樣一會他哥出來的時候，就有很多人可以打啦！

        禪院悠一同樣很滿意：這樣過會他暴揍甚爾他弟的時候，就有很多人可以作證了！

        禪院悠一甚至還主動加碼，“光打多沒意思，敢不敢賭點(diǎn)什么！”

        禪院奏：“賭什么？”

        禪院悠一放出豪言，“如果你輸了，你就要心甘情愿的叫我一聲爸爸！”

        這個年紀(jì)的男生總有那么點(diǎn)奇奇怪怪的執(zhí)念，比如喜歡聽別人叫自己爸爸。

        其實(shí)以禪院奏的年紀(jì)，這個賭約多少有點(diǎn)怪怪的，但因?yàn)槎U院奏表現(xiàn)的太成熟了，不知不覺間，禪院悠一已經(jīng)把他當(dāng)做同齡人對待了。

        禪院奏對此沒什么想法，隨口道，“好，那如果你輸了，你就叫兄長爸爸吧。”

        禪院悠一哼一聲：“沒問題，我才不會輸！”

        這個時候，不僅是他，幾乎正在圍觀的所有人，都打從心底里覺得禪院悠一是不會輸?shù)摹?

        少年們議論紛紛，“你覺得多長時間？一分鐘？兩分鐘？”

        “我賭三十秒！這么小，連咒力都沒激發(fā)吧？”

        “就是，就算是甚爾，小時候沒咒力也被我們壓著打啊！”

        “可是。”有人提出疑問，“你們都沒聽說【柄】的那件事嗎？”

        這說的是前兩天，禪院甚已拉著禪院奏在手下面前打架的事，兩人回去之后事情很快傳開了，也是因?yàn)檫@個，大家才認(rèn)為禪院奏“天資卓絕”。

        “但甚已大人只是夸了他的受身吧。”很快有人反駁，“有咒力和沒咒力，差別有多大，你難道不清楚嗎？”

        “動作再靈巧，總有累的時候，破不了防，要怎么才能贏呢！”

        這人簡直說出了禪院悠一的心聲。

        此時此刻，禪院悠一就是這么想的。

        對方?jīng)]有咒力啊！而且他不像禪院甚爾，單靠肉體力量就能突破咒力的防護(hù)。

        沒有咒力，今年三歲。

        這怎么想，都是不可能輸?shù)呐渲冒。?

        禪院悠一從看熱鬧的人里找了一個當(dāng)裁判，拍拍自己的頭、腹、胸，“老規(guī)矩，點(diǎn)到為止，只要你能在我身上造成致命傷，就算你贏。”

        禪院奏點(diǎn)點(diǎn)頭，禪院家自有一套私下打架的評判標(biāo)準(zhǔn)，他平時常和他爹打架，對這些都很熟悉。

        隨著裁判一聲令下，對決很快開始。

        如所有人預(yù)料的那樣，形式對禪院奏非常不利。

        雖然他能躲開或者格擋禪院悠一的所有攻擊，但他的攻擊在咒力的作用下完全沒用，破不了防。

        這樣下去，最好的結(jié)果也不過是僵持。

        幾個回合下來，禪院悠一對他的力量已經(jīng)心里有數(shù)，熟悉的快感也涌上來。

        哈哈，他的人生果然還是有救的！

        又是一次擋住對方的砍擊，他得意道，“還來嗎？別了吧，浪費(fèi)時間，不如認(rèn)輸算了！”

        禪院奏沒聽他說話，目光專注集中在對面的身體上。

        金色的絲線在他的瞳仁間一閃而過。

        他有一個新的想法。

        從“出生”以來，他一直在不停收集著這個世界的信息，有些是可以輕易收集到的，而有些則需要費(fèi)些力氣。

        比如昆蟲、動物、人。

        收集的難度，隨著自我意識的完整程度，不斷上升。

        百天的時候，他發(fā)現(xiàn)要獲取到人的信息，必須要對方毫無防備，或者失去意識才可以。

        但現(xiàn)在他想，如果，不將【人】作為一個完整的整體來看待，而是將其拆分開來，作為【肌肉】【骨骼】【毛發(fā)】，甚至【咒力】看待呢？

        這樣做，能不能實(shí)現(xiàn)在對方意識尚存的前提下，單獨(dú)獲取身體有關(guān)的信息呢？

        禪院悠一沉浸在快感之中，并沒有注意到，地上的泥土雖然看起來和之前一模一樣，但實(shí)際上，已經(jīng)重新鋪了一層。

        一根根淺金色的絲線從他腳底的泥土延伸出來，插進(jìn)他的咒力、腳底、肌肉和骨骼。

        他的話并沒有得到回應(yīng)，但是，幾秒后，小孩的姿態(tài)卻改變了。

        禪院悠一赫然發(fā)現(xiàn)，他的姿勢，竟然和自己一模一樣！

        他有些背后發(fā)涼，但說服自己只是錯覺，可等小孩動起來之后，他再也沒辦法說服自己忽略所看到的一切。

        禪院奏就像知道他接下來會做什么動作一樣，甚至連他身體先于大腦的下意識的攻擊，都在他反應(yīng)過來之前，就已經(jīng)先做好了應(yīng)對！

        雖然小孩的攻擊仍然沒有效果，但是兩人卻沒有再進(jìn)入回合，而是進(jìn)入了長期的僵持——

        因?yàn)楝F(xiàn)在，禪院悠一的攻擊對禪院奏也失去效果了！

        禪院悠一心底升起不祥的預(yù)感，但話都放了，也只能硬著頭皮打下去，只是打著打著，他發(fā)現(xiàn)了一個更加恥辱的事實(shí)。

        禪院奏在刻意引導(dǎo)他露出破綻，并用攻擊來提醒他。

        形象點(diǎn)說就是，禪院奏破不了他的防，現(xiàn)在拿著肋差當(dāng)教棒，開始指導(dǎo)他怎么打架了！！

        禪院悠一差點(diǎn)氣昏過去——這，傷害性不大，侮辱性極強(qiáng)！

        咒力雖然可以防護(hù)身體，但怎么使用也是一門學(xué)問。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小習(xí)慣，有時候無傷大雅，但生死時刻，有些破綻就是致命的。

        禪院悠一只看到禪院奏戲耍自己的從容，圍觀的人群里，來自【柄】的術(shù)師看到的卻是別的東西。

        【軀俱留隊(duì)】和【柄】在禪院家的布局是隔壁，主要是方便【柄】出任務(wù)的時候叫打手，也刺激一下【軀俱留隊(duì)】的上進(jìn)心。

        看看，看看，隔壁的宿舍和設(shè)備！

        眼紅嗎，羨慕嗎，想要嗎？

        要努力啊同志們！

        混進(jìn)圍觀人群的術(shù)師正是前兩天看禪院奏打架的那兩個，他們看到軀俱留隊(duì)的熱鬧，又聽說和禪院奏有關(guān)，頓時就來了興趣。

        但兩方的實(shí)力在他們看來都不怎么樣，所以本來也沒期待看到什么好東西，就是關(guān)注一下有天賦的后輩，順便湊個熱鬧。

        但看著戰(zhàn)局的發(fā)展，兩人的表情卻逐漸改變了。

        這，這是一場指導(dǎo)賽啊！

        雖然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但很明顯，那小孩對對方的行動了如指掌，而且在誘導(dǎo)對方露出破綻。

        甚至不止是動作上的，還有咒力的分布！

        禪院悠一沒有意識到這件事的價值，兩人卻立刻意識到了。

        一般來說，同等級的對打考驗(yàn)的是心態(tài)和反應(yīng)，只有對手遠(yuǎn)超自己的等級、還得要對方有那個意愿和空閑幫你提升實(shí)力，才能打出指導(dǎo)賽的效果。

        這時候，勝負(fù)還重要嗎？重要嗎？

        重要個叼，重要的是，這種被指導(dǎo)的機(jī)會，那可是千載難逢啊！

        會打架的不一定會教人，會教人的也不一定能有那個時間研究和了解你。

        而看這場比賽的走向，禪院奏對對手的了解程度，可以說是對手自己都頭皮發(fā)麻的程度了！

        這還等什么，改掉的不是壞習(xí)慣，是下次任務(wù)里丟掉的那條命啊！

        術(shù)師a嚴(yán)肅道，“哥，現(xiàn)在就去叫人，有誰叫誰，叫大家都來打！”

        術(shù)師b拿著手機(jī)，甩他一個白眼，“你才反應(yīng)過來？我號碼都已經(jīng)撥出去了。”

        兩人對視一眼，達(dá)成共識。

        叫人，馬上叫人，打到就是賺到！

        至于輸了好像要叫誰爸爸來著……害，那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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