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她很委屈
十四年前,雙溪山莊。
小暑已至,烈日炎炎。
小圓石堆的小道上騰起熱氣,遠看過去晃得眼睛模模糊糊。
青玉皖頂著大太陽,腰間別了一把大菜刀,抱著一個才從冰窖中拿出來的西瓜,踩在熱氣下的石道上。
她不過是十二歲小女孩,一個西瓜就有她小半個身子長,這會兒雙手抱著,走得幾乎是在跑。
師尊特意從穹極門出來,來這雙溪山莊接見友人,這會兒在書房暢聊,她得趕快把這西瓜給送去,不能怠慢了。
穿過這條小道,她跨進外門。
內院里有棵李子樹,長得可好了,現在正是結果的好時節,樹枝從內院伸出一半枝椏,那滿枝的李子壓得樹枝彎了腰。
她把墻角的木梯拉過來,爬上去剛好夠得著枝椏,不過前幾天剛來的時候她就摘了幾顆,酸又澀,還不算太熟,得再多養幾天。
故此每次來這的時候,青玉皖都會有意無意地瞅一眼,看李子黃了沒有。
這次也不例外。
只是這次抬頭,除了滿枝李子外,還多了一個男孩。
男孩看著比她大個兩三歲,一身黑衣,雙手交叉于腦后,斜躺在枝干上。
青玉皖當即就挑起來眉毛。
哪來的小孩?沒規沒矩,不知道這是什么地方嗎?
她停下腳步,喊道:“樹上那人,非允者這里不得隨意進入。”
那人未應,青玉皖抿了抿唇,抱著西瓜走進院門,直接站在樹下,正準備沖人重復了一遍,卻看見他衣擺繡著的紅蓮花紋。
她眼瞳驟縮。
這花紋她在書上看見過,是紅蓮教獨有的花紋。
紅蓮教的人?
青玉皖額角冒汗,抬頭見那男孩還沒醒,闔著眼眸,在這個令樹葉都偃旗息鼓的天氣下,他臉上竟不見一滴汗,盡是粉雕玉琢。
默默把手中的西瓜放下,然后抄起腰間的菜刀。
這人能調節周身溫度,實力在她之上。
她吞了一口口水。
紅蓮教是什么,是為爭金錢,甚至不惜屠城的魔教!紅蓮教的人生性狠辣,戕害百姓,人人得而誅之,身為穹極門門主之徒,她亦有責任除害。
第一次要殺人,不得不說青玉皖還是很緊張,所以在扔菜刀的時候,方向偏了,菜刀砍進男孩頭三分之處。
疲憊的男孩終于睜開眼,一睜開眼就在一旁菜刀的刀刃上看見自己的臉龐,嚇得立刻坐起來往后退,“什么東西?”
“誰敢暗算本少主?”接著往下四處看,視線鎖定在樹下的女孩身上,“是你?”
青玉皖瞪上對方的眼睛,剛才扔完菜刀之后就抓起離自己最近的高粱掃帚,只要他再動一下,她就會出手。
末燃瞅樹下小女孩,不像是普通的小奴役,就算是奴役犯不著找這么小的孩子,身上的衣服也算好,應當是那位門主的徒弟。
他開口要解釋,青玉皖卻抄起掃把襲來。
她身形輕快,踩著樹干幾下就上了樹,眼見就要當頭劈上,末燃拔出菜刀側砍,輕而易舉地削了那把掃帚。
高粱掃帚的頭沒了,只剩下一桿棒,青玉皖以棒為劍再次向末燃發起攻擊。
末燃一邊躲閃,一邊吼道:“放肆,我是你師尊請來的客人!”
“說謊,我師尊乃穹極門門主,怎會請你們魔教中人?!”話音未落青玉皖手下動作更快,更狠厲了。
末燃并不想傷人,不過只防御讓青玉皖的攻擊更密集,只能轉守為攻。
青玉皖她本不擅劍,更何況手里面的還不是劍,高粱桿子對上菜刀,很是吃力。
兩十來歲小孩在李子樹枝椏上鐺鐺打了幾招,相互間借樹枝來防御,不會兒削了好多樹枝,半熟的李子也落了一大半。
末燃是個有家教的孩子,第一次來別人家作客,見這李子樹都快被打禿了,心知不可再打下去,也不再放水,認真地打回去,幾下就把青玉皖踢下樹。
青玉皖借力在地上滾了一圈,抬頭時一把菜刀已經直面于眼前。
他拿著菜刀,一身斑駁樹影,說:“你輸了。”
“不。”青玉皖看著他的眼睛,眸心一動,“還沒有。”
一股奇怪的朦朧感生起,末燃突然看不清東西,世界驟然模糊,意識渙散,不能再做出行動。
等他再睜開眼睛,手中的菜刀早已經到了對手的手里,而刀刃指著的是他。
“你輸了。”青玉皖道。
話罷,刀刃猛地落下。
就在末燃氣憤又無力之時,一道黑光閃來,直接擊碎了菜刀,殘碎的刃落了滿地。
手里菜刀只剩刀柄,青玉皖皺眉扭頭,在對面的屋檐下看見一人還保持著出手的姿勢,他穿著一身與這小孩相似的蓮花紋黑衣,眸色極冷地盯著她。
一同款式的黑衣女子著急跑了過來,抓起末燃的手,很是關心受怕地道:“燃兒,沒事吧?讓娘看看。”
末燃輸了有點沒面子,也不好意思對自己娘親撒嬌,道:“娘,沒事。”
青玉皖在那出手的男子旁邊看見一臉嚴肅的師尊,心生驚訝,誕生一個想法,難不成真如那男孩所說,他是師尊請來的客人?
果不其然,夜昘道:“玉皖,你為何要對我的客人出手?”
不過青玉皖還不覺得她有什么錯,指著末燃道:“師尊,他衣角的花紋,是紅蓮教之人才會穿的樣式。”
“玉皖,你這……”夜昘剛開口說話,身旁的黑衣男子就打斷了他,“我問你,他可曾對你出手?”
這人長身鶴立,長得也面冠如玉,不過那雙琥珀色的眼睛很想猛獸,就這么盯著你的時候,不由得就產生畏縮。
青玉皖強行鎮定,直視他,道:“不曾。”
“那你無故出手,與你所厭惡的,那些濫殺無辜之人有何不同?”
那人下巴微揚,眼尾勾起,滿是睥睨之態。
青玉皖反駁道:“史書記載,紅蓮教罪行罄竹難書,人人窮兇極惡,我若不出手,他便會取我性命,他今日不作惡,日后便會殺人放火!”
“老一輩做的惡,一定要算在后代上嗎?”那原本在看自己寶貝兒子的黑衣女人轉了過來,原本溫婉的臉現在寫滿了認真,“你就保證,自己祖上十八代,每一代都是好人?”
青玉皖頓時啞口無言。
她祖上十八代,自然不可能全是好人。
女人質問的話語,男人嘲諷的表情,讓她無所適從,好像自己才是一個大惡人。
迷茫而又委屈。
青玉皖到底是一個十二歲的小女孩,面對這種質問,眼睛水不由漫上眼眶,為了掩飾淚水,她猶如犯錯的小孩,低下了頭。
末燃落了敗,做父母的楊纖云和弄巧心疼自己的孩子,夜昘見一板一眼的徒弟吃了癟,心里也心疼自己的徒弟。
他悄悄覷了楊纖云一眼,瞧著不像是生大氣的樣子,不過他和楊纖云也認識了好多年,楊纖云平時對自己兒子苛刻至極,嚴厲得很,實際上比誰都心疼他這個寶貝兒子,剛才他要是慢了一步,這兒子恐怕就被他徒弟給砍了。
所以現在說不生氣,那怎么可能!
夜昘連忙道:“是我沒教好徒弟,楊兄我在這先給你賠個不是,別氣了,大不了我把空雪蓮給你。”
空雪蓮長于極寒之地,藥物價值極高,因采摘困難,可謂是可遇不可求。
楊纖云乜了他一眼,又看了眼青玉皖,才道:“那就如此。”
然后邁步走了,路過末燃時,沒好氣地道:“小丫頭也能把你打敗,真是活安逸了,回去加大修煉力度。”
說完就拉著驀然他娘走了。
末燃跟在后面,臨走前回頭,狠狠地瞪了青玉皖一眼。
這梁子,算是結下了。
三人走后,青玉皖才敢抬手,先是用袖子擦了擦自己淚水,收起自己的委屈,然后道:“師尊,對不起。”
夜昘倒沒有責罵她的意思,揉了揉她的頭,安慰道:“沒事,下次不要再無故對人動手就行。”
青玉皖點頭,發問道:“他們,不是紅蓮教的人嗎?”
夜昘答道:“他們是的。”
她又問:“那他們不是壞人嗎?”
他道:“嗯,不是。”
青玉皖不能明白,“書上不是都說,紅蓮教乃修士反類,得而誅之嗎?”
“你還小,還不會分辨書上寫的,人口說的是對是錯。”夜昘道,“玉皖,你知道嗎,剛才那人是紅蓮教的教主。”
“一開始我同你想法一樣,仇視紅蓮教的人,直到遇見他,才改變了這偏見。你知道我為什么要和他做朋友嗎?”
青玉皖一板一眼地道:“師尊要背叛修真界。”
“瞎說!”夜昘敲了一下她的腦袋,繼而道,“是因為他有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想法,想洗刷人們對紅蓮教的想法,想讓玄門百家接受紅蓮教。”
說著說著夜昘就笑了,“這也太難了,不過實現了倒是一件能載入史冊的偉事,所以我就和他聯手了。”
青玉皖看見自己師尊眼中有光,他已經是四十多歲的中年大叔了,但此刻就像壯志凌云的少年一般,耀眼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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