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第 94 章
“冷靜點冷靜點!”兩名公安立馬上前制止徐海州的“暴行”。
雖然能理解他的心情, 但可不能任由他把人打死。
將犯罪嫌疑人統統抓進派出所后,一波民警去審問,另一波則聯系孩子們的父母。
于是乎, 今天的派出所, 走到哪兒都能聽見大人小孩的哭泣聲,那悲痛而慶幸的哭聲。
民警連夜審問人販子團伙, 除了還沒賣出去以及沒來得及“發貨”的孩子,還有六個孩子沒找回來,包括徐海州家的。
“我兒子呢, 被你們賣到哪里去了!說!說啊!”
本在門廳里坐等公安審問的徐海州不知何時破門而入,來得突然,審訊室的民警們愣了兩秒,過后趕緊派人把他拖走。
“那么多男娃娃, 你說的是哪個我怎么知道!痹俅我姷絼偛疟┳崴男旌V荩瑸槭椎闹髦\驚了又驚,心跳如雷,語氣還挺“委屈”。
掙脫開民警的禁錮, 徐海州跑上前,揪住他的衣領:“紡織廠幼兒園!我兒子看見一個跟我長得很像的人跑了出去,然后就不見了!”
長得跟他很像的男人?
這么一說, 人販子的記憶倒是漸漸清晰了起來。
那孩子他有印象,長得太漂亮了,白白嫩嫩,說話聲音軟乎乎脆生生的,看見他興奮地喊爸爸, 結果認錯了人, 又失望地走回去。
那可真是個意外, 本來那天他的目標并不是這個孩子……
看見徐海州眼底的猩紅,仿佛要刮皮抽筋的眼神,人販子冷不丁打個哆嗦。
咽下一口唾沫,他說:“那孩子是不是穿了件黃色外套,鞋子上有個黃色鴨子圖案……”
除了臉蛋,打扮也很顯眼,穿的衣服是市面上從來沒見過的,料子也很好,看起來不便宜。
本來拐走之前還猶豫來著,那孩子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萬一是什么“有權有勢”的人家……可但這孩子的“品相”實在難遇,一定能賣大價錢。
為了更高的利潤,人販子最終還是選擇了下手。
“對!就是我兒子!你們把他送到哪里了?”揪住男人的手漸漸逼近他的脖子,擰緊,收攏。
民警怕他把人掐死,架開了徐海州,但沒放他出去,且聽那人販子怎么交代孩子的下落。。
“他、他……咳咳咳——”主謀眼神閃爍,在徐海州的凝視下,緩緩開口道:“那孩子長得太漂亮了,剛帶回去就被賣家挑走……”
一千元的巨額,一千元啊!
正常情況下,一個孩子能賣到三百元已經算巨額,他們的成交價都在三百元以內。
喬安那孩子被兩對夫妻搶著要,本來出七百,然后一百一百地加,直到加到一千,才被那幸運的夫妻帶走。
克制住內心狂怒,徐海州咆哮:“人呢,買家人現在在哪里?!”
把地址告訴徐海州以后,民警派人跟著他一塊兒過去,緊趕慢趕趕到目的地,卻在鄰居的嘴里得知,人早在一周前就搬走了……
給了希望又失望,對為人父母來講,太殘忍了。
……
翌日一大早,徐海州回到家,喬露卻不在,隔壁吳桂芳說她又去火車站了。
扶額,摁住隱隱作痛的心臟,徐海州騎自行車趕到火車站。
他第一眼就尋到了自家小妻子,孤零零的坐在火車站門口的石階上,無聲緊盯面前的人群。
人來人往,大手牽小手,就是沒有一雙小手是屬于她的……
“海州!
嘆息著,攬住她的肩膀。
“你昨晚一整夜都沒回家,去哪兒了?”輕輕把腦袋靠在他的肩膀,她現在唯一能依靠的,就是他了,只有他了。
“在公安局!毙旌V輪≈ひ,說。
喬露微微詫異,扭頭,睜著干澀的眼睛看他:“公安局?去了這么久,是有消息了嗎?”
遲疑了半刻,徐海州頷首,輕柔地撫摸她濕熱的鬢角:“嗯,孩子有消息了!
“真的?”喬露猛地支愣起來。
“嗯!蓖拮友鄣椎男老,徐海州不忍心告訴她殘忍事實。
“那,那我們的安安呢,能找到嗎?”她滿含期望,叫人如何忍心,如何忍心……
咽下苦澀,徐海州抱緊她:“能!
喬露喜極而泣,抱緊他抽噎,低吟,眼睛又開始痛了。
嗓音帶著誘哄,他說:“走吧,先回家好嗎?”
“嗯!
得到徐海州的承諾,許多個失眠夜晚,喬露終于能安穩地睡一會兒
但也不是睡得很好,半夜醒來一次,腦海里全是兒子的一顰一笑。
她難受了好久,又因為疲憊,扭頭沉沉睡去。
徐海州把她送到家又趕緊去火車站蹲守,顧不得睡覺。
那邊陳柏濤“完璧歸趙”,陳家老小開心地就差放鞭炮了,聽說孩子是徐海州找到的,連忙帶著孩子給徐海州磕頭下跪。
溫存了一會兒,倒是沒放松,陳二順兩口子下班后一有空就幫喬露找兒子。
這恩情,除了如此做法,實在無以為報。
這幾天,零零散散不知有多少家長前來感謝恩人。
大家哭著笑著感謝徐海州,送土雞蛋,送糖果送糕點當作答謝,內院被擠得水泄不通,熱鬧極了。
得知他們自己的孩子還沒找到,辛酸地安慰。
這種事情,只有切身體會過才能知曉其中痛楚。
雖然最后還有六個孩子沒被找到,但徐海州這次的行動立了大功,直接搗毀了鹿城最大最猖狂的人販子團伙。
夫妻倆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民警上門通知,說有個表彰大會想請兩人參加,還有報社的記者想來采訪他,都被徐海州一一謝絕。
兒子沒找到,他現在哪里有心情接受什么采訪。
人販子的贓款全部被公安機關沒收,其中獎勵給了徐海州夫妻一千塊錢。
他們多么希望這一千元能把他們的孩子換來啊……
兩口子商量了一下,將這些錢平均分給了另外五個還沒有找到孩子的父母。
沒日沒夜地找孩子就意味著沒法工作,每對夫妻兩百塊錢也能解決好長一段時間的生活開支。
這下,外人當真高看了這對夫妻。
即使自己過得“百般不如意”,也見不得“人間疾苦”。
又是半個月過去,就連公安都覺得沒有找回的希望,漸漸放松了火車站和汽車站的蹲守。
就在這時,徐海州卻突然通知另外五對夫妻,讓他們今后都去火車站和汽車站蹲守。
大伙兒雖然不知道這是為何,還是照做了。
這些天,徐海州無疑是他們隊伍中的領頭羊,大伙兒慌亂的時候,只有他鎮定自若,冷靜分析局面。
不說對不對,至少讓大家都有了主心骨,不論找不找得到,聽見徐海州的吩咐,總能感受到事情還是有希望的。
“曉慧呢?今天沒來嗎?”
曉慧是隊伍里丟了女兒的孩子媽,孩子今年才三歲,是夫妻倆結婚五年好不容易盼來的第一胎。
跟曉慧住得較近的失蹤孩子媽,馮桂嘆氣道:“早上趁他男人做早飯的工夫,在屋里上吊了……”
“?”眾人大抽氣,就連喬露也震驚地望向她。
“怎么會這樣,怎么會呢?”
“人沒事吧?救下了沒?”
馮桂搖頭:“沒事,發現地及時救下了,但我估計她的精神狀態不行,怕是……唉。”
“可恨的人販子!毀了多少家庭啊!”
喬露看在眼里疼在心里,這一幕實在太有感觸,鼻尖一酸,好想哭。
不行,要堅強,別孩子沒找到自己先倒下了。
海州說得對,身體是革命的本錢,想要找到孩子,做父母的一定不能先被打倒,一定不能……
自從放松守衛后,在火車站只要看見誰身邊帶著孩子,徐海州都要沖過去把人逮住,不論男孩女孩。
為什么女孩也要攔?他怕有人會買假發給孩子帶上,迷惑眼睛。
雖說聽起來怪惹人發笑,但這卻是來自父親最無可奈何的謹慎。
然后就收獲了無數句來自孩子父母的三個字:“神經病!
到了現在,喬安失蹤的第二十三天,除了徐海州和另外五個丟孩子的家庭,已經沒人有精力幫他一起找。
大家都有自己的生活,不可能放下工作天天找孩子,頂多下班后去外邊逛逛溜達,留意留意。
店里生意現在也全靠李紅軍和另外請的兩個小店員撐著,夫妻倆已經無暇顧及了。
十一月初,溫度下降,涼透了天。
近日陰雨連綿,好像連老天爺都在為他們哭泣。
這天早上,喬露五點從夢中驚醒,幾乎同一時間,徐海州也清醒了過來,抱緊她:“怎么了,又做噩夢了,沒事沒事,夢是反的,我在,我在。”
“海州,我夢到安安了,我,我第一次,這么多天來我第一次夢到他。”
喬露哭得不省人事,簡直比當初得知安安失蹤還要來得悲傷。
“安安說,媽媽,我要離開你了,以后我要永遠離開你了。他跟我說再見,說再也不會回來了……”
喬露緊繃的神經終于崩潰,不是一夜之間通過一場夢崩潰的,是連著好幾天的疲憊和刺激,最終點燃了導火索。
徐海州二話不說穿戴好衣服下床,喬露也想跟著起來,被徐海州摁住身體。
他給她掖了掖被角:“好生在家里休息會兒,我去找,說不定今天就能找到!
“為什么?”頂著滿臉淚水,喬露不解。
“不知道,我最近比較信玄學,說不定你這個夢是安安的托夢!
徐海州一直是個無神論者,眼見著老婆神經越來越脆弱,他強撐著給老婆一個堅強的后盾,其實他自己也快要撐不住了。
他唯一的寄望,也只能安放在“神明”身上。
就當是最后的賭注吧。
……
他又去了火車站,還是像往日那樣,見一個小孩逮一個小孩,如果不是火車站保安眼熟了他,不知道的真以為這是個“瘋子”。
站外找得差不多,又進候車室找。
室內人多,比室外溫暖,徐海州冰涼的身體漸漸回暖,手也更有抓力,隨便逮住一個人,想跑都跑不掉。
候車站里的人稍微比站外少一些,轉了一圈,徐海州正打算坐地上休息休息。
偶爾瞥見一對背著小孩的夫妻疾步匆匆趕往驗票處。
孩子被他父親背在背上,是睡著的狀態,軟軟的一團,貼著大人的肩膀睡得香甜,稚嫩的小手環繞住爸爸的脖子,看起來好像很依賴他的模樣。
孩子的臉被一張薄毯蓋了一半,隔得遠,徐海州看不真切。
但很快,那孩子極白的皮膚吸引了徐海州。
唯一暴露在空氣中的小手白到發光!
再看孩子的父母,不說多黑,總之是黃皮,很明顯的黃色皮膚,不像是經常在室內待的人……
大概是第六感的驅使,徐海州闖入了檢票口。
“喂喂!干什么的!”
那夫妻倆剛好過了檢票口,猝不及防被徐海州逮住手臂,制止了前進的步伐。
巡邏的警衛員見狀飛速奔來,想逮他,還是慢了一步,讓他跑進了檢票口。
徐海州一把掀開蓋住孩子臉的薄毯,即使候車室里光線昏暗,還是將那乖巧熟睡的孩子看了一清二楚!
他又喜又驚,帶著不可置信:“安安!”
他使勁眨眼,這不是幻覺!
瞬間淚目: “安安!安安!”
孩子睡得實在太熟了,這么大的聲音就是喊不醒。
徐海州焦急地要把孩子從男人背上搶走。
男人驚慌,反應過來后趕緊把孩子抱到懷里,他老婆聽見動靜也上來攔他。
對著徐海州破口大罵:“你誰。∧闳素溩影!孩子在我男人背上你也敢來搶!”
一聽人販子,大伙兒條件反射地團團把徐海州圍住。
最近黎安市人販子猖獗的事兒早就在人民群眾里傳開了,這么多人也敢搶孩子,瘋了吧!
徐海州紅了眼眶,死死攥緊男人肩膀上的衣料:“他才是人販子!他背上是我兒子!他偷走了我的孩子!”
“安安!安安!”大男人輕易不流淚,只是未到感觸時。
徐海州狂飆淚,面目猙獰,質問:“你們把他怎么了?你們把他怎么了。
“你神經病。∧鞘俏覂鹤!你有病。 眱煽谧油妻M入月臺,無奈被徐海州這個瘋子牢牢抓住,兩個人的力量居然都掙脫不開他!
“有病!這就是個瘋子!他要搶我們的孩子!”
“大家快幫幫忙!幫幫忙!”
大家確實幫忙了,但是是把他們三個和懷里的孩子全部圍了起來。
不管哪個是真爸還是假爸,一個都別想跑!等公安同志來調查清楚了再說放人的事兒。
眼見著圍觀人群越來越多,兩口子隱約看見穿橄欖綠的警服越走越近……這下,再不逃就走不掉了!
夫妻倆果斷扔下懷中孩子,棄娃而逃!
自保要緊!
徐海州眼疾手快接住下掉的喬安,用力抱住珍寶一樣將他抱緊:“別讓他們跑了!他們倆是人販子!人販子——”
好在人多力量大,被熱心群眾圍住,這倆買小孩的夫妻想逃也逃不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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