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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3章


一夜暴雨,早晨還能聞見院子里濕潤的泥土氣息。陸滄云一覺睡醒全然不記得自己昨晚說了什么,打發(fā)殷長策去給他做飯,自己盤腿窩在床上,取出那把劍來看。

        兩人在懷寧東邊找的房子,因為房主人舉家南遷便賣給了鄰居,讓陸滄云租了下來。隔壁一家三口人,小女兒不過五歲,見殷長策第一面就喊漂亮姐姐,讓陸滄云笑了一天。

        殷長策昨天一天都不大想理他,筑基時甚至都不想要他陪。陸滄云才不管他想什么,要給人護法結(jié)果還喝得半醉,今早繼續(xù)使喚人,此時一邊摸著劍,一邊聽外頭殷長策故意把鍋碗瓢盆摔得噼啪作響。

        劍身觸手溫潤微涼,鈍白沒有光澤。陸滄云看了又看,心下隱隱有種猜想。等殷長策拉著一張臉來請他老人家吃飯,他慢悠悠背著手晃出去,趁人不備往那小腦袋上摸了一把:“怎么了這是?”

        “……沒什么。”殷長策拂開他的手,陸滄云愣了愣,追上去跑到他身前,轉(zhuǎn)身面對他倒著走,“為師昨天笑你,阿策生氣啦?”

        “嘖嘖嘖。”見對方還是不說話,陸滄云展開折扇搖著:“那今日的基本功就不必練了,為師再送你一件禮物,阿策消消氣好不好?”

        最早那一個月是陸滄云逼殷長策練功逼得最狠的時候,每日卯時初便要起床,子時才準睡覺。殷長策雖然自小在藏花坊干活,但無非是挑水砍柴擦洗,現(xiàn)在不僅要練氣,還要練武,難度不在一個層次。他練時陸滄云便在一旁看著,要么抱一壺酒,要么抱一盆花。

        “有花有酒有美人。”陸滄云手里的扇子挨個點過去,“愜意。”

        第二個月殷長策動了心思,陸滄云只在修煉上嚴苛,平時倒也慣他,要什么給什么。他想起來剛跟陸滄云走時,每次因為想娘偷偷哭,陸滄云總是格外溫柔地哄。累到受不了的時候他就哭,也不出聲,紅著眼睛蓄著淚,默默盯著師父看上幾息,對方一定受不了。

        后來就不管用了,尤其不能在陸滄云喝醉的時候這么干。懷寧城外有座酒坊,祖上靠釀酒起家,每一開壇香飄十里,陸滄云聞著味兒就去了。那幾天殷長策隱隱有要筑基的趨勢,體內(nèi)真氣流竄不息惹得他煩躁,便想等師父回來撒個嬌偷個懶。當時陸滄云手里提著酒壺,借著皎潔月色看自己徒弟稚嫩的臉,醉醺醺地嗤笑一聲:“你是大姑娘?”

        殷長策掛著眼淚搖頭。

        “那就少說屁話。”陸滄云往他背上拍了一巴掌。這一巴掌沒留勁,殷長策只覺得胸腔震蕩轟鳴,踉蹌著向前撲倒。

        陸滄云走過他身邊,懶散地拖沓著步子,空酒壺扔他身上,伸了個懶腰道:“為師這輩子只對姑娘心軟,你既然是個貨真價實的男孩,就老老實實給我練功,別白瞎一身好根骨,也別辜負了你娘的期望。”

        我娘什么期望你又知道什么。殷長策從地上爬起來,看著他的背影恨恨地想。

        最討厭的是陸滄云不要他像個姑娘,別人把他認成姑娘他還笑。殷長策想起來昨天陸滄云抱著肚子笑得坐地上的模樣就要氣死了。

        “行不行?”陸滄云伸手在出神的小孩兒面前晃晃,“阿策那么好,肯定答應。”

        他被對方白了一眼。

        要說陸滄云這人不要臉,上清舉派上下是公認的,殷長策也通過短短三個月的時間深刻認識到了。于是當陸滄云拿出他的劍說這是送給他的禮物時,少年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木著臉走過去,聽話地刺破手指在劍上滴了一滴血。

        修士與法器結(jié)契通常是以滴血認主的形式,法器護主,器毀則主傷,甚則身亡。殷長策的血滴上去的一剎那,原本渾如一體的劍身突然出現(xiàn)一道道裂紋,紋路沒有規(guī)律,血液在其中流淌,頃刻便布滿劍身。霎時光芒大盛,殷長策忍不住閉上眼,陸滄云則一錯不眨地盯著看。那劍在殷長策手中發(fā)紅發(fā)燙,殷長策下意識要松手,被陸滄云冷冷一喝:“握緊。”

        灼熱的溫度似乎要將皮肉燙化和劍柄融合在一起。殷長策咬著嘴唇不敢松手,良久紅光漸熄,復又有藍黑色的氣息從變成灰色的紋路里冒出來,聚集在護手下面,緩緩刻出三個字——

        “神見愁”。

        “神見愁。”殷長策長舒一口氣,陸滄云摸摸下巴打量著似乎被鍍上一層玉般光澤的劍身,“‘傳聞一戰(zhàn)百神愁’,我記得你爹是個將軍,是吧。”

        “我娘說是的。”殷長策將劍放在膝上,從劍柄撫摸至劍尖,垂下的睫毛掩蓋了眼里的情緒。陸滄云了然:“殷玨,殷氏,你們是前朝頌國皇室,你爹是不是九王爺?戰(zhàn)神九王爺?”

        “是吧。”殷長策低聲說,“總歸我是沒印象的。”

        語氣落寞,腦袋都快要埋到胸口。陸滄云笑了一聲,長臂一伸把人攬到懷里,折扇在劍身上一點。劍身流光四溢,冰藍光芒盤旋凝聚,最終聚成了一把劍鞘,上面陰刻云紋,中間一個“策”字,活像是人一刀一刀雕刻出來的。殷長策抬起頭,陸滄云戳戳他的眉心,笑道:“說了給你禮物,怎么樣,喜不喜歡?”

        殷長策又呆呆把頭低回去,手指摩挲著劍鞘上的字。

        “嘖,高興得不會說話了都。”陸滄云放開他伸了個懶腰,又從儲物戒里變戲法一樣掏出一張魚皮來,掌心向上朝他招了招:“拿來。”

        魚皮早就被裁好,陸滄云快速纏在劍柄上,原本被繩子纏得亂七八糟的劍柄頓時好看了許多。陸滄云一邊纏一邊說:“為師以前在上清的時候,拿到劍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纏劍柄。劍就好比修士的生命,握起來舒不舒服只有自己才知道。你師父我天資聰穎,是那一屆弟子里纏得最快最好的,你師祖的劍柄也是我纏的,可把老頭兒給高興壞了,三天沒打我。”

        殷長策一腔感動霎時被澆了個透頂。

        “后來啊。”陸滄云拽緊最后一道,因為用力指尖發(fā)白。“后來你師祖的劍斷了,我要他重新打一把,他不應,也沒再讓我給他纏過。”

        有些話陸滄云沒說,比如他師父拿到之后抱著劍好幾天不肯撒手,季師叔吵著要看,將他師父從浮春山追到化玉峰,弄得全門派雞飛狗跳。最后陸滄云被受不了的師弟師妹們押到季師叔門前給季師叔的劍纏了一次,那女人找?guī)煾溉レ乓瑑蓚老家伙打了一場,糟蹋了盧師叔的藥園子。盧師叔告到戒律峰去,管刑罰的陳師叔最后罰到了他頭上,讓他給一百零八個峰主全部都纏了一遍。

        足足纏了有一個月,平日里的訓練和早課還不能逃,陸滄云人都瘦了一圈。

        好在季師叔還有良心,給他送山下的好吃的,還提前教他化形的法術,讓他把丑不拉幾的鴻蒙劍變成了襯氣質(zhì)的折扇。三師弟看了說他騷,陸滄云得意洋洋說你這叫嫉妒。

        陸滄云還記得季師叔對他說過的最后一句話,那女人一輩子明艷生動,不愛穿上清的白衣,偏愛耀眼的紅。她愛笑,嗓門還大,說話時愛挑眉毛。她說:“陸滄云,你記住了,不管在哪,修為怎樣,都給我活得瀟灑一點。惹你不快的事扭頭便忘掉,惹你不快的人套麻袋打一頓。要是打不過回來找季師叔,我先收拾了那孫子,再把你收拾一頓。”

        當時自己怎么說的,陸滄云想了想,好像是:“季師叔你很狂啊。”

        季師叔說:“你師叔我別的本是沒有,就是狂,你大季師叔慣的。”

        隨后就被師父以教壞他徒弟的名義追著打,滿山都是師父大喊“季朝煙你個王八蛋今天就是你哥回來了我也得收拾你”的聲音。陸滄云總覺得“季朝煙”這個名字太溫婉了,不適合潑辣的季師叔。他平時雖然皮,但從不喊長輩的名字,唯一一次一連喊到嘔血,季師叔卻再沒有應過。

        只有風從山間吹過,云從身邊游過。無數(shù)的名字飄蕩開來,回應他的只有漫山植被被吹動的嘩啦聲響。

        房間陷入沉寂,兩人盤腿坐在床上,膝蓋頂著膝蓋。陸滄云新?lián)Q的靛青色長衫逶迤至地上,殷長策看了一會兒,伸手給他拽上來。

        “那師父你的劍呢?”

        似有若無的一股子壓抑驟然消失,殷長策只覺得身旁的人枯敗了一會兒又突然鮮活起來。手里的料子隨著對方的動作滑出去,陸滄云將不離手的寶貝折扇塞他手心里:“這兒呢。”

        “這不是扇子嗎?”

        “非也非也。”陸滄云笑得眼睛彎起來,“你再看看?”

        掌心一沉,那重量似乎要把他的腿壓斷。殷長策錯愕垂眸,手里的折扇已經(jīng)變成一把古樸長劍。劍身細長模樣秀氣,只是通身灰撲撲像石頭,劍刃與劍脊上甚至有細小的豁口,整把劍就如同用一條細長的石頭粗略磨出形狀。殷長策一時不知道該說什么,憋一陣問了句:“師父為什么要把它變成折扇模樣?”

        “因為丑啊。”陸滄云嘆了口氣,“折扇多好,襯我氣質(zhì)。”

        殷長策:“……”

        他就多余問這一句。不用想,肯定又被師祖揍了。

        “那……它有名字嗎?”不知道為什么,殷長策很想問出這一句。好像問出這一句就像是確定了什么一般,這想法從他看見陸滄云的那一刻起就有了,埋在心底里,影影綽綽,有時甚至讓他覺得并不存在一樣。

        “鴻蒙。”陸滄云隨口道,隨即突然正色起來:“阿策,你這劍……如果為師沒看錯的話,應該是把骨劍。”

        “古劍?”

        陸滄云看他表情就知道他理解錯了,暗忖著徒弟有時候聰明有時候又是個漂亮笨蛋。“是骨頭的骨。上清萬年錄里曾經(jīng)提到過,說約五千年前人神妖魔混戰(zhàn),一千一百多年前天界出現(xiàn)一位戰(zhàn)神折沖君,后來娶了應龍族族女為妻。族女抽脊骨做劍贈與他,此劍便常伴折沖君身旁,一劍蕩平百萬魔軍,只不過一直沒有名字流傳下來。”

        “那這個……”殷長策眼睛亮起來,頗有些興奮。陸滄云看他那興沖沖的模樣不由覺得好笑,拿扇子戳戳他的腦門兒:“說不定呢?只不過這些記載都不可考,要是是真的話,你爹可是大神仙了。”

        “若他真是神仙,怎么會待在凡間這么多年,又突然消失不見。”殷長策眼里的光暗下去,陸滄云挑眉,搭著他的肩膀哥倆好一樣說道:“說不定是飛升了呢?”

        “那便直接拋下我娘不管了么?若這把劍便是折沖君那把就更不得了了,他既然已經(jīng)娶了龍族的女子,又怎么能再娶我娘?三千世界修士那么多,拿骨頭做劍的肯定不少,只是巧合罷了。神明什么的,根本就是傳說。”

        “哎哎哎,這可不能瞎說。”陸滄云敲他腦袋,“神是存在的,只不過天上人間隔著一層看不見的結(jié)界,互相不能干擾罷了。”

        殷長策明顯是一臉不信的模樣,陸滄云也不再與他爭辯,拍拍他的腦袋說:“行了,今天就早點歇息,明日繼續(xù)練功。咱們先在懷寧住一段時間,等你氣息穩(wěn)定了,為師帶你出去打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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