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鄧瑩瑩的語氣，他就很后悔自己打這個電話了。真是鬼使神差。

        他獨自坐在客廳里，沒有開電視。內心說不清的沮喪。重重地嘆了幾聲，便去浴室沖澡。

        沖罷澡，仍不想去睡，便穿了睡衣，歪在沙發里抽煙。這會兒他很想念華容，他倆在一起的很多細節都襲上心頭。只要想起她，那雙美麗而憂傷的眼睛，就會針一樣往他心坎里扎。他想不管怎么樣，下次去羊城一定要托人去看看她。

        現在遇著了鄧瑩瑩，他總不能往前走一步，似乎有某種聽不見的聲音時常在身后召喚他。這聲音是什么？就是那雙美麗而憂傷的眼睛吧。鄧瑩瑩是驚艷的，卻又是柔美的。她的柔美就像花的淡淡的芳香，時時浸潤著他。

        不知過了多久，忽聽得門鈴響。心想這么晚了會是誰呢？打開門，慕容軒眼睛睜得天大。

        只見鄧瑩瑩站在門口，急促地喘著氣。他忘了說請進，鄧瑩瑩自己進來了。

        “看你熱得這個樣子，快洗個臉吧。”慕容軒說。

        鄧瑩瑩往洗漱間去，回頭說：“我只有四十分鐘時間，看看你就走。”

        “這么急？”慕容軒問。

        鄧瑩瑩說：“我單位晚上十點鐘準時關門，你知道的。”

        慕容軒見鄧瑩瑩半天沒有出來，卻不好去洗漱間叫。聽得里面水老是嘩嘩響，就猜想鄧瑩瑩在里面洗澡，更是只有干等著了。

        他心里怦怦直跳，呼吸也cuzhong起來。等了老半天，怕有什么意外，便跑到洗漱間外叫道：“鄧瑩瑩，你好了嗎？”

        鄧瑩瑩開了門，只見她滿手香皂泡，說：”我把你換下的衣服洗了。”

        慕容軒忍不住笑了起來，“我的傻妹妹哎，我沒有帶換洗衣服來，明天早上我穿這套睡衣出門？”

        鄧瑩瑩頓時紅了臉，說：“誰叫你這么馬虎？還要穿的衣服就不該放在洗漱間里。”

        “沒事的，沒事的。等會兒我叫他們拿烘干機烘烘就行了。”

        慕容軒站在洗漱間門口，望著鄧瑩瑩洗衣服。鄧瑩瑩見他老是從鏡子里看她，就總把頭低著。

        慕容軒仔細一看，見鄧瑩瑩頭發根濕濕的，像剛洗過澡的樣子。低頭一看，她正穿著浴室拖鞋哩。慕容軒再一次心跳如雷。

        衣服洗完了，鄧瑩瑩看看手表，說：“你休息吧，我該走了。”

        慕容軒遲疑片刻，才輕聲回答：“你走吧。”

        鄧瑩瑩揩手的動作很慢，然后又對著鏡子梳理著頭發，把毛巾、浴巾都一一晾整齊了。慕容軒說：“鄧瑩瑩，能坐幾分鐘嗎？我有個事同你說。”

        慕容軒打開冰箱，見里面有些水果，就拿了出來。鄧瑩瑩便拿了刀子削蘋果。慕容軒先問她：“最近沿江市出了個好心人億人，專門給殘疾人基金會捐錢，你聽說了嗎？”

        鄧瑩瑩說：“哪有不聽說的？在老百姓中間，傳得跟神仙似的。”

        “老百姓都是怎么說這個人的？”

        “老百姓當然說這是個大善人。也有人說怪話，說這個人說不定是錢賺得多，卻做了很多虧心事，就做善事消災。自然就不敢留名了。”鄧瑩瑩說。

        慕容軒問：“你怎么想的呢？”

        鄧瑩瑩突然抬起頭來，說：“呢怎么關心這個？我沒有琢磨這事兒。”

        慕容軒仰天一嘆，說：“告訴你吧，這個億人，就是我。”

        鄧瑩瑩驚得差點兒削了手，說：“怎么？你不是開玩笑吧？你哪來那么多錢做慈善事業？”

        慕容軒這才道了原委，然后說：“正巧第一次收到這種錢，招待所的服務員小鐘看見了。那孩子很樸實的，我相信她，就讓她幫我捐了這錢。后來還請她捐過一次。她就是報紙上寫到的那個漂亮的小女孩。但我想她畢竟還是個孩子，早早的就讓她知道社會這么復雜，不太好。所以，我就想到了你，想請你來幫我做這件事。”

        鄧瑩瑩將削好的梨遞給慕容軒，望著他眼睛眨都沒眨。好半天，才說：“你真是個好人。行吧，我幫你做好這事。”

        “那就謝謝你了。”

        時間早已是十一點多了，鄧瑩瑩還沒有離開的意思。

        慕容軒想提醒她，卻又舍不得她走。鄧瑩瑩手里總操著那把水果刀，沒事樣把玩著。慕容軒伸手要過刀子，問她要梨子還是要蘋果。

        她也不講客氣，說就吃個蘋果吧。可沒等他的蘋果削完，鄧瑩瑩突然說：“太晚了，我走了。”

        慕容軒吃驚地抬起頭，鄧瑩瑩已快步走到門口了。

        慕容軒今天不想出門了，就在家好好休息。沒想到上午十點多，卻接到小許電話。“慕容市長嗎？您好。跟您匯報呀，鐘紅生病了，我已經把她送到醫院住下了。”

        慕容軒聽著很生氣。鐘紅病了他當然關心，可是小許專門打電話向他匯報，就真是混蛋了。這姓于的要么真是個自作聰明的傻瓜，要么真以為他同鐘紅是那么回事。他只怕還會很得意自己玉成了好事吧。慕容軒心里不快，卻也還得問道：“什么病？住在哪里？”

        小許說：“也不是大病，重感冒。只是癥狀很重，燒得人都昏迷了。我給安排她住在地區人民醫院的老干病房，那里條件好些。”

        “噢，知道了。”慕容軒越發厭惡了。

        小許居然把劉安排到老干病房，他以為這樣就是拍著慕容軒的馬屁了。

        不知那孩子現在怎么樣了，他還是想去看看，便叫了車。汪雨知道他是去醫院看人，也不多問。一會兒小宋就到了，按了門鈴、下了樓，慕容軒才說：“去醫院。”到了醫院門口，慕容軒說：“買些水果，買個花藍吧。”

        小宋將慕容軒送到病房，馬上就出來了。是個單間，鐘紅獨自躺在病chuang上。見了慕容軒，鐘紅眼睜得老大，半天說不出放。慕容軒mo她的額頭，說：“還發燒嗎？”

        鐘紅搖搖頭，眼淚就出來了。慕容軒抓著她的手，拍著，說：“傻孩子，哭什么呢？重感冒，就是人難受，很快就會好的。”

        鐘紅使勁點頭，淚水還是止不住。慕容軒笑道：“幸虧我知道了，來看看你。只是發燒、頭痛，是嗎？咳嗎？”鐘紅只是淚眼汪汪地望著他，點頭，搖頭，沒吐半個字。他感覺鐘紅的手先是軟軟地放在他手里，慢慢地就把他捏緊了。他早就隱隱察覺到這孩子的心思，卻總是故意裝糊涂。

        “她很漂亮，是嗎？”鐘紅突然問道，聲音微微發沙。

        慕容軒有些莫名其妙，說：“誰呀？”

        鐘紅說：“那位戴眼鏡的女士。”

        沒想到鐘紅也看見那報紙了，慕容軒就笑笑，搪塞道：“我以為你說誰嚅，她是我的表妹，傻孩子，等你長大了，比他還漂亮。”鐘紅把手捏得更緊了，閉上眼睛，淚水嘩嘩地往外淌。

        她暗啞著聲音，說：“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只是感到您很親很親。我想親近您，有時……甚至想在您身邊……在您身邊……撒嬌。但我知道自己什么也不是，我不是您的女兒，也不是您的妹妹，更不是您的……不是您的什么人。我好傻的，是嗎？見您又讓別人去做那件事了，以為您……以為您不喜歡我了。”

        慕容軒拍她她的臉蛋兒，說：“誰說呢？怎么不喜歡你呢？我是想啊，不能讓你知道事情的復雜性。你還小，有些事情知道得太多了不好，真的不好。你應該快快樂樂地生活，你應該多做些夢。”

        鐘紅頭一次對他說了這么多話，可是這些話，都是讓他心驚肉跳的。這孩子，終于把自己的心思說穿了。他卻仍只能裝作半懂不懂的，捏著她的手，沒事似的同她說笑。

        時間不能呆得太久了，他伸出指頭理理她的頭發，說：“好孩子聽話，好好休息。感冒了，休息是最好的治療。要謹遵醫囑，按時吃藥，吃藥可不許嬌氣。”

        鐘紅點著頭，這才笑了。嘴卻微微噘著，嬌態可掬。

        小宋見慕容軒出來了，忙從車里鉆出來，開了車門。一時兩人都不說話,氣氛有些不自在。

        慕容軒正尋思什么，小宋說話了：“慕容市長真是關心人。大家都尊重您，自然是有道理的。”

        慕容軒很隨便的樣子，說：“小鐘這孩子，很懂事。我在招待所住這么久，都是她端茶倒水，還給我洗衣服、擦鞋，很乖的。”

        想著鐘紅這孩子怪可憐的，剛才他真想親親她，卻又怕惹得她那份心思更重了。他感到*口郁著團什么東西，想重重呼吸一會兒。可又怕小宋看著奇怪，只好使勁把那團說不清道不白的東西往肚子里憋。

        鄧瑩瑩打了電話來，沒半句寒喧，就說：“您今晚有空嗎？我想見見您。”

        “好吧，到你家，還是到遇春風？”慕容軒問。

        “到遇春風吧，晚上八點鐘我去那里，您方便嗎？”

        “好的，我準時等你。”

        慕容軒回家吃了晚飯，推說開會，就讓小宋送他去了遇春風。他也沒有同劉浩打招呼，自己開門進了1818房間。剛到八點，門鈴就響了。開門一看，正是鄧瑩瑩。

        “坐吧，吃飯了嗎？”慕容軒問。

        鄧瑩瑩撲哧一笑，說：“您說不知道說點別的？這時候沒吃飯，您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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