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靜宜點點頭，問其他同志還有什么別的想法沒有？鐘啟立開口了，“對慕容書記提出的三個點，我都沒有意見。我另外建議再增加兩家，一是科技產業(yè)園，一是智慧城二期項目。”

        慕容軒把茶杯子往身子邊移了移，李靜宜道：“也好。科技工業(yè)園是我們企業(yè)的集中展示，要看。智慧城二期項目嘛，慕容啊，你看呢？”

        “啊，我沒意見。不過智慧城二期項目是國家重點工程，估計*書記是會看的。也要做好準備。免得……”慕容軒喝了口茶道。

        會議最后確定由鐘啟立副省長牽頭，負責考察點的準備。慕容軒副書記負責座談會，會后，李靜宜又將慕容軒、鐘啟立留下，商量了下李強去世后，家屬提出來的幾個問題。

        其實都是不太難解決的問題，一是房子，李強到嶺南后，家屬一直呆在西江。省政府給他專門買了一套房子，現(xiàn)在，李強的家屬提出她們要過來住。慕容軒說：“我認為可以的。如果以前就過來了，不也一樣？住可以，但是產權必須是政府的。這點要明確。”

        “這個我贊成。人情嘛。”李靜宜說：“關鍵是他那老婆的事。好像在嶺西是吧？”

        “是的，嶺西的一個市，現(xiàn)在是副市長。”鐘啟立道：“調回來倒是不難，怎么安置就不好辦。他們提出來要稍稍提一下，就更難了。”

        “到省直單位，怎么樣？當然只能是副職。”慕容軒建議道。

        “省直？哪個單位合適？”李靜宜問。

        “到教育吧。教育行。”慕容軒分管組織，對人事這一塊是熟悉的。

        鐘啟立也沒反對，事情就定了。凌大偉走后，李靜宜笑道：“這個鐘啟立同志，年輕人有股子沖勁。讓他去沖吧，不過，考察點的事，你還是要過問下。要得有上先后順序，主要是**書記的時間安排夠不夠，如果夠了，怎么看？不夠，又怎么看？我們可能都要考慮進去。”

        “我也是這么想的啊，是要考慮。”慕容軒道。

        星期六，慕容軒打電話給鐘啟立，詳細地問了考察點的安排，鐘啟立說沒問題，都已準備好了。星期天，慕容軒還是有些不太放心，帶著趙毅，悄悄地到幾個點跑了一趟。這不跑不知道，一跑問題就出來了。

        這五個點上，給人最大的改變就是標語多了，橫幅多了。上面寫的都是“歡迎中央領導來嶺南視察。”慕容軒看著，搖搖頭，立即給鐘啟立打電話，問要這么多標語橫幅干什么？鐘啟立說烘托氣氛嘛，是田明秘書長讓他們搞的。“怎么？不妥？”鐘啟立問。

        “當然不妥。**書記是很不喜歡排場的。”慕容軒也不好直接批評鐘啟立，就側面講了句。

        鐘啟立在電話里沉默了會，說：“我讓秘書長馬上通知，全部停止。”

        羊城開發(fā)區(qū)很快到了。車隊沿著開發(fā)大道一直往前，萬超實業(yè)的老總萬鵬已經站在門前。他今天顯得特別打眼，不是別的，而是他穿了一套標準的工裝。李靜宜一介紹，***書記邊握著萬鵬的手邊說：“好啊，很好。老總本身就是企業(yè)的一員嘛，熱愛而且融入，才能管好企業(yè)，發(fā)展企業(yè)。”

        萬超搓搓手，笑道：“企業(yè)正在趕一批貨，很忙。所以……”

        李靜宜皺了下眉頭，退后來問鐘啟立：“怎么搞的？一點氣氛也沒有。”

        鐘啟立望了下慕容軒，沒有做聲。慕容軒上前道：“萬超正在趕生產，**書記應該理解的。”

        事實上，當初在會上，慕容軒提出要請***書記到萬超來看，就是想讓*書記看看現(xiàn)代民營企業(yè)中還保持的艱苦樸素的工作作風，還存在著的真抓實干的良好氣息。***是軍人出身，軍人出身的干部喜歡什么，同樣是軍人出身的慕容軒，心里是清楚的。

        剛才，***書記的第一句話，就已經表露了他的思想。他想看到的是真實的企業(yè)，而不是為著一個中央領導到來，而大張旗鼓的花架子。

        現(xiàn)如今，領導們也難。說不下來調研吧，他們每年有一大部分時間都在基層跑；說調研出什么名堂來了，又實在沒有。究其中真正的原因不在領導，而在于現(xiàn)在官場的這樣一種習慣：給最好的讓領導看，把最丑的使勁地掖住。領導看到的，一半是真實，另一半卻是布置出來的。這樣的信息，直接導致了領導們決策上的失度。領導們也不是不知道，可是知道了又能怎樣？總理到農村來視察，還被基層的糧站給哄了下。有什么辦法？總不能真的像古代人那樣，微服私訪吧？古代人的信息不通，你微服私訪還有可能。

        現(xiàn)在呢？信息社會，領導的行蹤就像被衛(wèi)星定位一般，被牢牢地注視著。領導也是人，領導還能脫離了廣大人民群眾？

        工廠里到處是進進出出的運貨車，李靜宜介紹說：“這萬超萬總原來在南方打工，積累了一定資本后，四年前回嶺南創(chuàng)業(yè)。現(xiàn)在年上交稅收已經達到了一千萬。”

        ***笑著，“了不起啊，鳳還巢，這就是典型。”

        到了車間，工人們都在緊張地忙碌著。萬超說：“從今年開始，我們的產品主要是與幾家大型汽車制造企業(yè)配套。因此，訂單一下，不僅是大單子，時間要求也緊。這一個多月來，我是吃住在廠，沒辦法啊呀！工人們也辛苦，正月初三就在上班了。”

        ***書記點點頭，問正在機床邊的一位女工：“辛苦吧？”

        “是有點。”女工抬起頭，說：“從正月初三上班，一個多月了，我還沒休息過。”

        ***朝萬超望望，“萬總哪，勞逸結合，很重要啊。不能總是這樣，啊！”

        “這個我正在安排，這批貨還有三天就行了。然后廠子放假三天，好好休息。我自己也要休息了，人累得慌。”萬超的眼袋下，還鼓著青色，明顯看得出來是休息不到位。

        “這就好。保障工人的合法權益，是現(xiàn)代企業(yè)的一項重要標志。不僅僅萬總，嶺南其他的企業(yè)也要重視。”

        ***又走了幾個車間，不時地停下來和工人們聊聊。出了車間，李靜宜說讓萬總把企業(yè)的情況簡單地給*書記匯報下，***拉著萬超的手，“不必了，聽到的還能比看到的好？我都看到了，你們忙，我打擾你們了。”說著，就往車邊走，李靜宜只好也跟著上了車，車隊往科技工業(yè)園駛去。

        路上，李靜宜打電話給在后面車子中的慕容軒，問科技那邊準備得怎么樣？**書記是不太喜歡花架子的，沒有搞什么大陣勢吧？

        慕容軒說我昨天專門去看了下，讓他們把標語和條幅都下了。應該沒有別的了吧？這事我再問一下鐘啟立同志。

        鐘啟立在最前面的車子里，慕容軒一問，他似乎也有點緊張了。

        昨天下午，慕容軒給他打電話后，他本來答應讓田明去通知科技，把標語和橫幅撤了。

        可是后來一想，他覺得一個中央書記來視察，還是應該搞點氣氛的，就沒再讓他們去了。這會兒，看來事情確實有些不同。剛才在萬超，***書記的態(tài)度，已經是最好的說明。

        可是，這個時候，要想讓科技那邊把所有的標語和橫幅都撤下來，怕是來不及了。弄得不好，撤得半半拉拉，更難堪。但是，慕容軒副書記一問，又不能不答。鐘啟立便道：“我讓他們撤了，應該撤了吧？”

        不出十分鐘，一條巨大的懸在大門上方的橫幅，讓慕容軒一下子愣住了。

        車子沒停，一直往里，標語和橫幅像一道道波浪，不斷地涌過來。李靜宜打電話問慕容軒，慕容軒道：“他們這也是按慣例。”

        “什么慣例？像什么樣子。”李靜宜有點生氣地掛了電話。

        慕容軒也只好沉默，他不可能再打電話問鐘啟立了。

        車子又往里開了幾分鐘，到了工業(yè)園的辦公樓前。鐘啟立的車子在前面停了，李靜宜趕快下來，跑到***書記的車子前，*書記的秘書卻伸出頭來，對李靜宜說：“*書記說這里就不看了，看下一個點。”

        鐘啟立也跑過來，正好李靜宜黑著臉，他馬上知道事情不好了，就小心地問：“怎么？”

        “走吧，到威達集團。”李靜宜說著，就回頭上車。凌大偉也上了車，車隊掉轉車頭，往工業(yè)園外駛去。工業(yè)園的幾個負責人站在那兒，仿佛被釘子釘住了一般，呆住了。

        小鐘小聲咕嘟道：“怎么不看就走了？”

        慕容軒沒有說話，趙毅說了：“這么多標語橫幅，大概把*書記給……”

        慕容軒咳了聲，趙毅也不說了。慕容軒心里清楚，這個結果是很正常的。相比起萬超，這個彩旗招展的工業(yè)園，只會讓***書記生氣，而不會讓他興奮的。*書記臨時決定不看，就是對這種做法的一種批評。

        說起來，這也不能太怪工業(yè)園的同志們了，以往都是這樣，慣例了嘛，誰知道這*書記恰恰不愛好這一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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