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青山公社國營飯店。

        今天來店里吃飯的人不多，周師傅把做菜的活交給了徒弟，出來門口這里站著透透氣。

        看到余酒開著拖拉機過來，停在門外邊的空地，還帶著上次那個姑娘呢。

        上次余酒帶林小北去公社的國營飯店吃飯，周師傅誤會了兩個人是在談對象，后來余酒解釋了才知道自己鬧了個烏龍。

        周師傅在心里吐槽：這兩個人，又不是談戀愛，幾次出雙入對的，他誤會那不是挺正常的事情？！

        “老弟和林老師今天想吃什么，我親自下廚。”周師傅招呼兩人往里坐，還讓店里的服務(wù)員給拿一壺?zé)岵鑱怼?

        余酒也不跟他客氣，點了一份排骨和豬肚，還有份炒時蔬。

        林小北趁著等菜的時間去公社的公廁上廁所，雖說一早上基本沒怎么喝水，但是也憋得慌。

        公社的公廁在一條巷子里，林小北來過很多次，偶爾是來上廁所，大部分時間是因為這里離公社的黑市很近，外邊不好買的東西她就來黑市碰碰運氣，要是有人來查，還可以快速跑到公廁那假裝是去上廁所。

        上完廁所出來熟門熟路地在附近的水井打水洗手，井水冬暖夏涼的，也不怕凍手。

        “喲，這是哪家的漂亮妹妹啊？”身后傳來一個流里流氣的聲音。

        還有點熟悉。

        林小北轉(zhuǎn)過身一看，可不就是錢浩那個二流子。

        錢浩自從上次被扭送到公安局關(guān)了一個月，公社小學(xué)老師的崗位差點沒保住，得虧他爸媽去找爺爺奶奶給他大伯施壓。還倒貼進去兩百塊錢，他兩年不吃不喝才堪堪能賺到，經(jīng)此一事他是又悔又恨。

        今天早上學(xué)生考完了試，他下午不用去學(xué)校，剛剛?cè)ニ�大伯家吃飯回來，沒想到看見個背影俏麗的姑娘在打水洗手，一時忍不住出言調(diào)戲。

        結(jié)果那個姑娘一回頭，卻是上次調(diào)戲不成反倒把自己送進公安局的林小北！

        被人拿著根細長的棍子狠狠抽打的場景歷歷在目，猛地看到她都下意識地嚇得一激靈。特別是林小北那冷得可以把人凍住的眼神直直看過來，他說話都有些哆嗦，“那什么，是，是你啊林，林老師。剛剛我認錯人，我，我先走了。”

        說完拔腿就往巷子外面跑，活像后面有厲鬼在追。

        本來還有些擔(dān)心錢浩趁著這里沒什么人過來報復(fù)她的林小北見狀也松了一口氣，這里離國營飯店不近，也不知道這附近有沒有在家，她都怕大聲喊都沒人來救她。

        洗好手也不耽誤了，趕緊往飯店走。

        走回飯店，剛好點的三個菜都上齊了，還有兩大碗米飯和兩碗熱騰騰的湯。

        要換做旁人，端上來的米飯哪有壓得這么嚴實的。也就周師傅和余酒有些交情，次次都給得多。

        林小北哪怕因為來了這里飯量變大了些，也吃不完這么大碗米飯。于是就多要了個碗扒拉四分之一出來給余酒。

        排骨燉得軟爛，輕輕一咬，肉和骨頭就分離開來，淋一點排骨汁到飯里拌一下，米飯更香了。豬肚一直是許可的最愛，夾著沾醬油或者沾紅燒排骨的汁都好吃。以前她每次回鄉(xiāng)下，奶奶都會買個豬肚回來做給她吃。

        這頓飯吃得心滿意足，吃完還軟軟地打了個飽嗝。

        郵政所就在旁邊，林小北說去看看有沒有家里的來信。余酒說要問問周師傅在公社租房的事情。

        雖然林小北要等明年六月份才去參加選拔，而且也不一定能被選上，但是余酒說要提前了解下。

        另外就是五奶奶家年底要辦酒席，他們家難得辦一次喜事，想張羅得好一些，準備買多些豬肉，但是奈何沒有買肉的門路。余酒就想著問問看周師傅這邊有沒有些門路。

        眼見著林小北出了門，周師傅拿桌上的抹布擦了擦手，走出來拍了拍余酒的肩膀，“你小子現(xiàn)在是什么情況？又說不是你對象，還三番兩次地來回接人又帶人過來吃飯。”

        余酒得意地笑著，“上次還不是我對象，現(xiàn)在是了。”

        “喲，還真讓你小子追到了。什么時候擺喜酒可別忘了請我，到時候我去給你掌勺。”

        “一定。”

        ——

        林小北過來看有沒有她的信件，一問工作人員，還真有，而且還是兩封信。

        有一封明顯是林海的筆跡，許可直接拆開了看。

        信里說已經(jīng)收到她的回信了，對她在鄉(xiāng)下找對象這件事沒有表示出什么強勢態(tài)度，只說城里工作機會難得，如果這次錯過了以后就沒有了，讓她自己考慮清楚。如果最后確定留在鄉(xiāng)下結(jié)婚，家里就把工作賣出去把錢給她，就當是家里給她的嫁妝，但是路途遙遠，弟弟還小，就不來看她了，以后有機會帶對象回家看看。

        林海這個態(tài)度也在林小北的意料之中，畢竟現(xiàn)在徐燕給林海生了兒子，在家里地位也穩(wěn)當了，徐燕肯定也不喜歡許可回去礙眼。既然現(xiàn)在林小北說了在鄉(xiāng)下找了對象，那她難免會給林海吹枕頭風(fēng)。不然按林海自己的想法，肯定是要寫信勸閨女一定要回城的。

        也正好，正合林小北的意。

        明天還要來公社改試卷，正好一起寫信寄回去，表明決心。順便提一下錢的事情。

        在城里買個工作崗位怎么也得兩三百吧。

        又拆開另外一封信，看信封上寫的也是杭市的地址，不知道還有誰會給她寫信。

        寫信的人是她這個身體的親生母親、林海的前妻鄭麗娟，信件的內(nèi)容簡單粗暴。鄭麗娟知道了她在鄉(xiāng)下找了對象，而林家給她找了個工作崗位，她就寫信過來給林小北要買這個工作崗位，叫林小北寫信和林海說清楚，到時候她買到工作崗位了就把錢寄過來。

        林小北還是第一次收到鄭麗娟的來信，對這個人陌生得不能再陌生了，也就是她剛穿過來時，鄭麗娟知道她喝農(nóng)藥自殺匆匆趕過來看她一眼，見她沒有生命危險了罵了幾句就走了。沒想到是因為個工作崗位才想起自己還有個在鄉(xiāng)下的女兒。

        林海和鄭麗娟兩個人對原主來說都不是什么好父母，且一個比一個絕情。林小北都忍不住可憐原主，有這種爸媽真是倒霉透頂了，又從小沒有受過什么苦，要是下鄉(xiāng)了，還不知道得吃多少苦受多少委屈。

        誒，也不知道原主到底是死了還是像她一樣穿到了另一個時空，如果可以，她倒寧愿原主是穿到了未來的她身上，她們都好好活著。

        啊，也不好。她穿過來是因為遭遇了地震，也不知道兇險，還是別穿到未來的她身上了吧。

        話說也不知道鄭麗娟也不知道怎么知道的這個事情。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工作崗位是林家買的，怎么處置她就不管了。

        林小北這邊處置得輕松，杭市那邊的鄭麗娟卻等得焦躁。

        前些日子鄭麗娟去逛百貨商店的時候碰到了徐燕，她們兩人并無什么交集，要不是因為一個是林海的前妻一個是現(xiàn)任，走在大馬路上誰也不認識誰。

        徐燕好不容易給林海生了個兒子揚眉吐氣，遇到鄭麗娟時沒有忍住陰陽怪氣地說了一番，嘲笑她的女兒林小北在鄉(xiāng)下找了對象以后一輩子都是鄉(xiāng)下人，平白瞎了家里給她費力買了個工作機會。

        本想讓鄭麗娟想到自己沒出息的女兒會覺得丟臉，卻沒想到鄭麗娟的關(guān)注點根本不在這。

        鄭麗娟再嫁后又生有一兒一女，與現(xiàn)在的丈夫感情深厚，家庭和睦，根本沒有時間想起和一個不愛之人生下的女兒。但是既然林小北留在鄉(xiāng)下，這個工作機會何不賣給她，正好可以給小姑子。

        幾番周折才打聽到林小北下鄉(xiāng)的地址，就趕著寫信過去了。寄了信出去后每天都在盼著回信，要是她能買到這個工作機會，讓小姑子從鄉(xiāng)下回城，丈夫和婆婆肯定也感激她。

        ——

        第二天早上天剛蒙蒙亮，林小北就被早起的喬菁菁喊醒，“還不快點起來，人家余酒都過來等你了。”

        林小北縮在被窩里又卷了卷被子，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今年的冬天比去年冷得早，去年這個時候穿件打底衣再穿件毛衣就可以了，今年不行了，還得再加一件薄些的棉外套。

        再三掙扎，林小北擁著被子起身，從枕頭旁邊拿過衣服換好，套上棉布鞋，牙刷擠上牙膏，拿著塑料水杯走了出去。

        余酒已經(jīng)在外邊等著了，雖然還是特別冷，但是她都穿上毛衣和棉外套了，余酒還是穿著件打底衣一件薄薄的外套，站在風(fēng)口還面色如常。林小北都替他冷得慌。

        林小北匆匆忙忙去打了熱水摻著冷水洗漱，就著腌制的蘿卜丁配白粥喝了一大碗，才回房去拿上挎包出去。

        余酒往她手里塞了一個還有溫度的水煮蛋，是他早上起來煮早餐順便煮的。

        因為起得遲了，趕到公社小學(xué)的時候已經(jīng)快到時間了，林小北就把昨晚寫好的信交給余酒，“改完試卷還得登分做統(tǒng)計排名，結(jié)束后我跟大隊的人一起回去，就不等你了。”

        余酒今天要去縣城拉石子水泥，公社這邊的中學(xué)已經(jīng)開始動工了，選的地點在公社外圍，那里地勢平坦寬闊，比公社街道里面好多了。

        林小北往里走了兩步又退回來，“你去縣城順便看看有沒有棉花賣，有得賣你就買上兩斤，再扯兩米棉布，要是有黑色的就買黑色的。”

        “好，我記下了。快進去吧，別遲到了。”余酒認真地聽完，催她趕緊進去。

        “那我進去啦。”林小北沖他擺了擺手道再見，一看手表，還剩三分鐘了，心里誒喲一聲立刻跑了起來。

        譚老師本來也想等著蹭余酒的拖拉機一起走，但是他在大隊左等右等不見人來，又怕遲到，于是就借了大隊的自行車騎過來。陳老師感冒嚴重，沒有跟著來。

        整個青山公社總共七個小學(xué)，來了十七位老師，分成七個組，一個小組負責(zé)一個學(xué)校的改卷。剩下的三人專門負責(zé)抄寫學(xué)校學(xué)生名單并登記分數(shù)。每個學(xué)校一個成績統(tǒng)計表，統(tǒng)計學(xué)生的名字、年級、語文成績、數(shù)學(xué)成績和總成績。

        每個學(xué)校的成績統(tǒng)計結(jié)束后再進行整個公社的排名。

        有些分到學(xué)生少的學(xué)校的老師，改完后就去幫其他人一起改，所以改卷進度還是很快的，成績統(tǒng)計得也快。

        成績統(tǒng)計出來，林小北和譚老師都第一時間去看青竹小學(xué)的考試成績。

        然后又擠去看了整個公社的成績情況，青竹小學(xué)的考試成績與公社小學(xué)的不相上下，但是林小北帶的三、四年級兩個班考試成績一騎絕塵，在整個公社中特別亮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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