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情人節(jié)的時候，區(qū)嘉麗給區(qū)嘉朗接了一個新工作。

        “情人節(jié)特輯，和耿絮合作。”

        是一個珠寶品牌。耿絮是這個珠寶品牌的代言人，合作有大半年了，和品牌的關系維持得不錯。她公開戀情以后，品牌還邀請她和男朋友一起拍了情人節(jié)的特輯廣告片。

        不得不說，耿絮近來的發(fā)展勢頭不錯。福禍相依，近期跟拍她的狗仔也很多。奈何她本人勤勞自律，工作之余都在健身、上表演課，根本沒有什么可指摘的地方。于是狗仔們盯上了她的男朋友。

        “這個廣告她不是拍過了嗎？”區(qū)嘉朗還有印象。皆因耿絮還秀過恩愛，在朋友圈發(fā)過這條廣告片的花絮。花絮視頻里，她和男朋友癡纏得不得了。

        “這你都不知道？”宋芝對區(qū)嘉朗遲鈍的神經(jīng)嗤之以鼻，“他男朋友出軌被拍啦！嘖嘖嘖，那視頻，可真是露骨得不得了。”

        負責這個珠寶品牌的宣傳叫林小慧，她進入廣告圈以后，起了新名號，叫夏洛特林。夏洛特林是區(qū)嘉麗當年的同窗，兩人關系不錯，因此區(qū)嘉麗給她刷了一張人情卡——讓區(qū)嘉朗免費幫她補拍這個廣告片。

        “好久不見，最近還不錯吧？”耿絮捧著一杯黑咖啡出現(xiàn)在廣告片場，趾高氣昂地和區(qū)嘉朗打了個招呼。

        “我還行。”區(qū)嘉朗朝她點頭，“你看起來是真不錯啊，一點沒受影響啊。”

        “那可不。”耿絮探身，朝區(qū)嘉麗招手，兩人遙遙頷首，“看開了，人就豁達了。”

        宋芝給區(qū)嘉朗看過那個狗仔拍的視頻，場面完全可以用“捉奸在床”來形容，非常難堪。他于是點點頭，從口袋里摸出自己的手機，想以一種漫不經(jīng)心的姿態(tài)來結束這個話題。而且來片場之前，他剛剛給蔣晨曦微信匯報了自己的今日早餐，現(xiàn)在他想看看有沒有得到回音。

        “你知道我是怎么看開的嗎？”

        “嗯？”沒有蔣晨曦的微信，區(qū)嘉朗退出對話框，漫無目的地劃到了朋友圈。“怎么看開的？”

        “他不是第一次成為我的前男友了。”耿絮的聲音聽不出什么情緒，“我們以前就在一起過，也分開過。”

        陳述發(fā)了一條朋友圈。圖片很簡潔，咖啡和三明治。文案只有一句話：某人準備的愛心早餐。

        這條朋友圈下方已經(jīng)有了宋某人的點贊。

        “上一次分開的時候，我在反省自己。反省自己哪里做得不好，反省自己沒有讓他肯定自己的價值。”耿絮的聲音帶著持續(xù)的笑意，“但我現(xiàn)在明白了，我沒辦法讓他成為一個他不是的人。而我呢，我就是事業(yè)這么成功，就是這么年輕漂亮又有錢，也沒辦法為了屈就他而成為一個別的什么人。”

        區(qū)嘉朗抬起頭看，看見耿絮朝自己眨了眨眼睛。他覺得自己的腦子有點亂，但又是理不出什么頭緒，于是繼續(xù)低頭看手機。

        然后便看見蔣晨曦給陳述的朋友圈點了個贊。

        “丁曉光！”

        “到！”

        “我的咖啡呢？！”

        “馬上馬上！”

        二十分鐘后的八卦論壇上，立刻出現(xiàn)了標題為“某當紅小生片場欺壓助理”的帖子。

        區(qū)嘉朗和耿絮的甜寵劇剛剛播完不久，累積了不少cp粉。耿絮男朋友的出軌視頻一經(jīng)曝光，本人的抬頭也迅速轉變成了“耿絮的前男友”。此外，蔣晨曦遠走香港，再也沒有記者拍過她和區(qū)嘉朗的同框，世人早就默認兩人已經(jīng)分手。

        另一廂，夏洛特林為了讓品牌重新認可自己的能力，轟轟烈烈地宣傳起了區(qū)嘉朗和耿絮補拍的情人節(jié)特輯。區(qū)嘉朗和耿絮的cp粉大軍，就在各種天時地利人和的條件下，不可收拾地壯大了起來。

        八卦論壇上，隔三差五就會出現(xiàn)區(qū)嘉朗和耿絮的cp帖子。有好事者宋芝，隔三差五地就會把這種帖子發(fā)給蔣晨曦看。像這樣的帖子，蔣晨曦從來不會點開，但是就算不點開，也能從標題領略一二。

        一如往常，蔣晨曦最近很忙。幾個項目同時壓在身上，還被賈世翀派到上海參加路演。

        參加路演的其中一個公司是做3d成像的終端宣傳的，創(chuàng)始人代表在講演會上舉起一個像風扇一樣的東西，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按下了開關。隨后，蔣晨曦便在飛速轉動的扇葉形成的屏幕上，看見了區(qū)嘉朗和耿絮的情人節(jié)特輯廣告片。

        為什么每次都是這么戲劇化的場景？蔣晨曦恍惚地做著筆記，心想，老天爺，你大可不必。

        路演結束，蔣晨曦沒參加飯局，準備趕回酒店參加一個線上會議。結果遇上交通事故，在高架橋上堵了半個小時。下了橋再進入一個隧道，會議時間便差不多了。她打開筆記本電腦，連上手機的熱點，借著微弱的信號，勉強進入了會議室。幸好她不用在這個會上發(fā)言，看見參會列表里賈世翀的頭像亮起來以后，她更是放心了，決定小小地偷懶，不做會議記錄。

        出租車的暖氣有點悶，她打開車窗，放空的視線忽然被隧道墻上的巨幅廣告所吸引。

        “怎么哪兒都是這個廣告。”

        蔣晨曦被突然發(fā)聲的出租車司機嚇了一跳。

        “自從這個廣告出街了，我老婆天天都讓我給她買這個項鏈，煩得要死。”出租車司機看起來三十歲出頭，他打開副駕駛前面的手套箱，拿出一個寶藍色的絨面長盒，炫寶似地打開。“瞧瞧，好看不？今兒這不是情人節(jié)嘛，還想接完這單，趕緊回家給她個驚喜的，沒想到堵這兒了。”

        居然是情人節(jié)啊。蔣晨曦看了看電腦屏幕右下方的日期，又看了看車窗外那幅區(qū)嘉朗和耿絮合拍的巨型廣告，若有所思。

        出租車司機見蔣晨曦不和自己搭話，頓覺無聊。車流緩緩前進，出租車司機的右手從方向盤上挪開，在手機屏幕上來回滑動，竟然打起了視頻電話。

        蔣晨曦皺眉，想要提醒司機注意行車安全。

        電光火石之間，意外就在這一秒發(fā)生了。

        蔣晨曦所乘的出租車撞上了前方的黑色面包車。路還堵著，車速不高，她在后座，系著安全帶。人沒事，倒是筆記本電腦摔壞了。

        這算什么事啊。蔣晨曦扯著自己身前的安全帶，看著藍屏的筆記本電腦，覺得自己還不如死了算了。

        前車的司機下車來找出租車司機理論了，想讓出租車司機賠錢。出租車司機不太樂意，覺得就是小小地蹭了一下，對方要價太高。

        那面包車司機冷笑道，“你知道我車里坐的是誰嗎？我要是你就現(xiàn)在趕緊賠錢私了得了，鬧大了對你可不好！”

        出粗車司機氣得脖子都紅了，“我管你車里坐的是誰，不帶你這么坑人的！”

        “我坑人？”面包車司機也氣壞了，“你是后車，不保持安全距離，報警肯定是你全責好嗎！”

        兩位司機爭得面紅耳赤，蔣晨曦忽然接到賈世翀的電話。

        “你怎么下線了？”

        “我在隧道里，信號不好。”蔣晨曦努力屏蔽耳邊的爭吵聲，“剛剛出了點交通意外，電腦摔壞了。”

        “你說什么，我聽不清楚。”賈世翀的聲音也不太清晰，“你在哪兒？是不是過情人節(jié)去了？”

        “我現(xiàn)在電腦壞了，上不了會。”

        “能聽見我說話嗎？你那邊怎么沒聲啊？”

        “我說我電腦壞了，現(xiàn)在上不了會議！”蔣晨曦探頭看了看行使緩慢的車流，將小半個身子探出車窗，試圖捕捉到更強烈的手機信號。

        “我等一下要陪梁總吃飯，你趕緊重新連線，這個會議必須有一個我方的人員出席。”

        “我現(xiàn)在參加不了。”蔣晨曦單手將疑似報廢的筆記本電腦塞進包里，“我電腦壞了。”她翻找出僅有的兩張紅色人民幣，塞進了出租車司機的衣領后方。隨后她拎起單肩包，打開車門，越過堵塞的車流，徑自走到了隧道的最右側。

        “喂？現(xiàn)在能聽見嗎？”她不抱希望地作出一些無謂的嘗試。

        隧道內的車燈呈燈束狀，朝盡頭的出口發(fā)射。

        電話里已經(jīng)聽不見一丁點的聲音了。一看手機屏幕，賈世翀已經(jīng)把電話掛了。蔣晨曦嘆氣，脫下腳上的高跟鞋。赤腳站在地上，地面上的沙石和隆冬的低溫一起向她發(fā)起進攻。

        “三——”

        “二——”

        她在心里倒數(shù)，默默給自己打氣。

        “一。”蔣晨曦戰(zhàn)略性地閉上雙眼，“跑！”

        像一束光一樣，她義無反顧地朝出口奔去。

        區(qū)嘉朗在八卦論壇上看見了這天的蔣晨曦。

        她穿著深灰色的半裙套裝，外面搭著一件米白色的大衣，左肩上背著一個碩大的棕色皮質單肩包，再斯文不過的裝扮。

        “然而，她面目猙獰地疾跑在車流涌動的隧道中，一改往常冷靜理性的金融女形象，所謂何事？原來，竟是為了躲避前男友的現(xiàn)女友……”當著區(qū)嘉朗的面，宋芝抑揚頓挫地誦讀著八卦論壇對蔣晨曦這日的描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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