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葉一凡還有點不安，基本的技術是有了，但還有一個關鍵，他沒工具。要知道，專業的電工都是自帶裝備的，但他不僅沒有電流表、電壓表、電度表和萬用表等這些專業儀表工具，連基本的測電筆、斷線鉗這些都沒辦法準備。

        不是不想自己準備一套，只是單純的實力不允許。看了眼口袋里那僅剩的幾十塊錢，他輕嘆一聲，最后也還是得靠蹭了啊。

        過完校慶日后的第一個星期天早上，電話來了。

        “龍哥？”劉頭說過他表弟叫劉龍，所以葉一凡接電話時試控性地叫了一聲。

        電話對面估計也沒預料到還有人這么自來熟，產生了自我懷疑，停頓了十來秒，才回過神來：“咳咳，對對，我是龍哥，你是小凡是吧。”

        電話是一個中午男人的聲音，聲音并不沉，顯然年紀不是很大，約莫三十來歲的樣子。

        “冰庫遷線的活劉哥跟你說了吧，難度不大，沒問題你11點就過來，下午2點準時開工。”龍哥短暫的尷尬后，很快就進入了狀態，約定了集中的地點。

        葉一凡想了想，認真地組織下語言，“龍哥，時間我沒問題，但也是臨時知道有這活，來不及從家里帶工具了，開工時能借用下你的電工工具吧？”

        “沒問題。”

        聽到龍哥爽快地答應，葉一凡心里松了松，看來，這龍哥也是個好人啊。

        而在電話的那頭，龍哥是一臉的黑線。表哥推薦的這個年輕人，聽聲音是不是太嫩了些，連工具都沒有，好像不太靠譜的樣子。但既然人都收了，也不好意思不帶他上工。要不，就讓他當個雜工算了吧。

        龍哥的想法，葉一凡一點都不介意。在他心里，不管干啥，只要給錢就行。

        中午11點，他準時來到冰庫門口。

        事實上，梅縣就一個水產公司，而他家的破房子就是在水產公司的大院內。從他家出發，穿過一條小巷，再走上一個小斜坡，旁邊就是冰庫。

        水產公司的冰庫還是挺大的，因為公司出海漁船拉回來的海鮮會臨時保存在這里，而且還會接單保存一些容易變質的新鮮蔬果等農產品。冰庫整體是一個超大的一層平房，內部開間超過百米，分為制冰、分冰、冷藏、倉庫等等好幾部分。

        葉一凡印象中，自己小時候也來過這里，但具體的也想不起來了。他也沒多想，畢竟住在水產公司大院里，來過冰庫玩也很正常。

        在冰庫門口，他就見到了龍哥，是一個三十多歲的漢子，和劉總身材差不多，就是更加的黝黑壯實。

        龍哥跟他打了聲招呼，讓他在旁邊稍等一會。不久，又來了兩個人，都穿著那種標準的藍色電工裝，側挎著大口帆布工具袋，看上去都非常專業。其中一個人，也是約莫40歲左右，國字臉，非常嚴肅，過來只跟龍哥點了點頭，對葉一凡看都沒看一眼。另一個人則年輕得多，應該才過二十歲，臉上笑嘻嘻的，見到葉一凡也不認生，東拉西扯地胡說八道。

        龍哥看到人齊了，便直接了當地看著那中年男人說，“還是老樣子，先吃飯，吃完李忠你去看下施工總圖，然后帶著他們兩個開工吧。”說完，招呼大家一起去拿飯盒。

        一般的臨時工是不配飯的，但龍哥帶的也算是比較固定的電工隊了，接的單也要干上十天半個月，甚至幾個月，所以一般都包一頓午飯。今天龍哥讓大家提前來，就是吃完飯集體上工。

        吃飯的時候，那個不到二十歲的青年拿著飯盒就坐在葉一凡身邊，邊吃邊好奇地贊嘆，“我覺得我高中畢業就出來混師傅已經很牛了，沒想到你比我更牛。”

        葉一凡沒好氣地瞥了他一眼，這他麻是人話？誰沒事自己愿意跑出來干活受累。

        “哎，你之前是跟哪個師傅的，怎么這一次沒來？”那青年也不在意葉一凡的眼神，還在自顧自地說著，他可以托了幾層的關系，才找到了李忠帶他入行。像電工這種技術行業，除了考證，有一個靠譜的師傅帶著才更好混，起碼危險系數更低，還能找到活干。

        葉一凡搖了搖頭，沒有說話，繼續低頭吃飯。這里的飯菜肯定沒有飯店的好，但對于他來說，也算是豐盛了。

        忽然，他想到了什么，抬起頭看著那青年，笑了笑，低聲問道，“這盒飯是不是只能拿一份？”

        那青年愣了愣，笑了，“皇帝不用餓兵，你是不是還餓，我再去幫你拿。”顯然，難得在一群中年人里有一個和自己年紀差不多的，肯定要多親近，起碼可以找到共同語言啊。在90后的世界里什么最難？代溝啊！

        很快，他又拿回來了一個飯盒，裝得滿滿。他把飯盒放在葉一凡面前，“不用管那些老頭，我們年輕人飯量肯定比他們大，這才叫長身體。”然后，他就目瞪口呆地看著葉一凡打開自己的隨身書包，把飯盒放了進去。

        青年：“？”

        這些小事龍哥也不會管。吃完飯之后，他帶著李忠去找甲方看線路總圖。而葉一凡也在和青年漫游式的聊天中知道了對方的名字叫吳浩。

        他覺得這人還是可以結交一下的，除有點二之外，也算個好人。最關鍵的是，以后還要靠人家幫忙多拿一個飯盒。這樣，解決的就不是一天一頓的吃飯問題，而是兩頓啊。

        很快，龍哥他們回來了，按照圖紙初步定了遷線施工的步驟。看到葉一凡的時候，龍哥特意跟李忠提了一下：“小凡是新人，李忠多帶一下。”叫李忠的中年男人也沒意見，嗯了一聲就招呼吳浩一起往冰庫里走了。

        按照計劃，最先處理的是制冰室里的線路。因為這里之前是為大型的壓縮機供電，還有幾臺大功率的制冰機和碎冰機，供電的線路也比較多和復雜。

        現在因為冰庫整體都要廢棄賣掉，那些大型的機器早就包拆當二手出售套現了，制冰室狼藉一片，到處是雜亂的電線接頭，有些更是被硬生生地扯斷的。

        葉一凡看到，在制冰室靠左手邊，有一個約七八平方米大小，深不到兩米的碎冰坑。他對這個有印象，以前那些大型的冰塊就是從這坑上方一個鐵制管道滑出，然后會經過一臺大型的碎冰機，被反復切割后，會變成一大堆的小碎冰落入這個碎冰坑里。來買冰的人會推著拉冰車過來，把冰鏟走再推去過鎊，最后按重量付錢。這些冰很多都是用來封裝那些要走長途的海鮮的。

        按照李忠的安排，葉一凡就在原來制冰機的地方按圖紙把周邊所有的電線線路找出來。這活難度不高，基本上按圖沿著電線走一圈，標幾個點就可以了。顯然李忠聽說葉一凡是靠關系介紹過來，甚至連工具都沒帶，身上那一件單薄的t恤也不像是個電工老手的樣子。他的想法很簡單，關鍵的活肯定不能讓他干，還是把他晾一邊，自己玩去吧

        葉一凡明白李忠的想法，但卻一點都不介意。都是來混飯吃的，輕松點也沒什么不好的，工錢也不會少。

        但吳浩聽到師傅對葉一凡的安排，瞬間臉色就鼓成豬肝色：“師傅，我也想……”，只是一句話沒說完，就被李忠狠狠地瞪了回去，只能乖乖地去配電房忙活了。

        葉一凡也沒多管，按照李忠的吩咐，拿著涂漆沿著原來碎冰機的地方開始隨便噴。

        當他噴到碎冰坑邊沿的時候，忍不住往那個深坑里看了看。這個坑看上去不大，但因為在室內，也沒了燈光，站在邊上往下看，黑呼呼還伴著時斷時續的滴水聲，甚是有點磣人。

        葉一凡剛想轉身走開，卻被碎冰坑底部中間的一處吸引住了。那里還留有一些冰水，在水面上好像隱隱泛著淡黃的光。

        他抬頭看了看，旁邊的燈早被就拆走賣錢了。屋頂也沒有窗，光是從哪來的呢？

        他再回頭盯著那地方看。只見那光影在水面上晃來晃去，跟平時水塘面看到的月光非常相似。是不是在之前碎的冰里有什么反光的東西，冰補碎之后掉了出來？

        想到這里，葉一凡決定下去確認一下。這里是碎冰的地方，還在冰庫里，常年溫度極低，他也不擔心里面有什么奇怪的動植物。如果撿到什么值錢的東西，起碼可以變賣了換點錢。

        很快，他就沿著旁邊的鋼梯爬了下去。碎冰坑的底部并不是平的，而四周往中間稍稍地傾斜，中間有一道排水的小溝壑。

        葉一凡直接走到坑中間反光的地方。走近看得更清楚了，的確像是有什么東西在冰水里一樣，泛著淡黃淡黃的朦朧光影。但無論他是掙大眼，瞇著眼，還是蒙著一只眼，都沒辦法看真切那到底是什么東西。明明就是伸手可及的地方，卻好像有一種飄忽不定的遙遠感。

        那淡黃的光影很柔和，但好像對葉一凡有種淡淡的吸引力，就是那種盡管看不清，卻很想上去摸一下的沖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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