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守宅子的守衛之中，不再有一人身著布衣。
  興許是不想被锃亮的鎧甲晃花眼的緣故，宋堪賢低著頭，僅僅注視著地上的方磚、和帶路士兵的腳后跟。
  “到了，大人請進。”帶路的士兵說著，便是一個急停；宋堪賢沒反應過來、一頭撞在了他的背上。
  “抱歉、抱歉......我實在是緊張的緊...一時沒看路......對不住、實在對不住......”
  宋堪賢慌亂地道著歉，下意識就想鞠躬，結果這一彎身，腦袋又要撞向士兵的鐵甲......
  陽光忽然被擋住了一片，宋堪賢的額頭、猛地撞到了一個泛著些許涼意的手掌上。
  “宋老爺若是在這里磕得頭破血流，外人指定要來聲討我......”
  隨著那道藏著笑意的聲音落下，宋堪賢那雙失焦的眼睛、才重新看清了眼前的景象。
  “一時情急......”宋堪賢向后撤了一步，轉向說話之人作揖道：“好要多謝大人出手幫——”
  “幫我”的“我”字還沒說出口，宋堪賢卻驀然愣住了；他突然反應過來，剛才那人說的是——“聲討我”。
  ‘能讓人聲討的還能有誰？無非一個小陸將軍......’這般想著，宋堪賢只聽到“轟”地一聲，仿佛有什么在腦中炸開了。
  “宋堪賢，拜見陸將軍。”
  宋堪賢不敢抬頭，只是將身子壓的更低，倘若仔細聽便能發現、他那句話的尾音里、還夾雜著十足的顫抖。
  陸衡之看著被自己嚇得魂不守舍的宋堪賢、微不可查的輕挑了一下眉梢，慢悠悠地說道：
  “宋老爺不必緊張，進屋罷。”
  這一句，就算是默認了自己的身份、和宋堪賢剛才的那聲“拜見”。
  聽著沉穩的腳步聲自前方響起，宋堪賢暗中松了一口氣；他抬起頭，看清了陸衡之的背影、以及那間他從未踏足過的屋子。
  ——眼前的房間，不是秦懷的書房又是哪里？
  秦懷為人謹慎多疑，即便是最親近的人，也難進他的書房；而現在，宋堪賢即將走進這間充滿神秘氣息的屋子內。
  房門發出“吱呀”一聲，在身后緩緩合上；宋堪賢吞了一口唾沫，鼓起勇氣抬起了一直低著的頭。
  入目，是一身閑散打扮的陸衡之。
  ——頭發一半散在身后、一半用一根樣式簡單的木簪挽起來，或許是沒有穿鎧甲的關系，此時的陸衡之瞧起來，并不像一個會殺人的將軍。
  劍眉星目、鼻梁高挺，陸衡之的五官看上去十分標致。
  身高八尺、肩闊腰窄，縱使他有意收斂身上的威壓，宋堪賢也還是從他身上、體會到了一股強烈的壓迫感。
  裝扮可以隨意更改，但是眉宇間的肅殺之氣，卻是無論如何都不可能遮掩干凈。
  憑借著多年走南闖北的閱人經驗，宋堪賢知道，陸衡之不會是個善茬兒。
  看著陸衡之坐下來、看著陸衡之站起來、看著陸衡之繞到炭爐旁加炭......宋堪賢一直在等陸衡之開口，卻一直沒能等來他率先開口。
  心臟如擂鼓般“砰砰”地敲個不停；宋堪賢的手縮在寬廣的大袖里、虛握成拳，自手心中不斷冒出的冷汗，讓手掌變得又濕又粘......
  宋堪賢看了看炭爐，又看了看陸衡之，躊躇許久，終于還是按捺不住，小心翼翼地出了聲：
  “在下與秦老爺有些私交，不知陸將軍找我來，可是為了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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