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噠噠、噠噠、噠噠——”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十分突兀地響了起來。
  羽聽著那道迅速朝軍營門口逼近的聲響、猶豫了一秒，最終還是把已經拿出來的令牌重新放了回去。
  未等來人完全到達近前，幾名哨兵已然抱著拳、沖著一人一馬的方向鞠了一躬。
  “大將軍！！”哨兵們異口同聲地喊道。
  聽到這三個字，羽心里陡然便是一抽：‘長孫鴻！？怎么這么碰巧？？一來就撞上了！！’
  心臟如同擂鼓般“砰砰”地跳著，羽快速向后退了幾步，想要將身形徹底隱藏在黑暗中。
  只是，有一道暖色的火光始終追隨著他。
  ‘嘖，差點忘了這火把！’羽想著，連忙將手中的火把扔在地上，幾腳踩滅了最后的火苗。
  “吁——”
  渾厚又帶著點沙啞的聲音驟然響起；如果沒猜錯的話，這就是那位長孫大將軍的聲音了。
  “長孫鴻大將軍”這個名號，即便是放在整個大櫟，也是家喻戶曉。
  武藝高強、品德高尚......無論是在稚子幼童的心目中、還是大人們的心目中，長孫鴻都當得上是一位蓋世英雄。
  威名赫赫的長孫大將軍就在面前，羽也說不上自己到底是緊張更多些、還是興奮更多些。
  粗壯的蠟燭奮力燃燒著，灼灼的火光透過木制燈籠，不停向外散發著光亮。
  它們是多么努力？哪怕承托火光的蠟終將化成別的物質，那些燭火也未曾有過一絲退卻。
  只可惜，在那強大的黑暗面前，還是夜要更勝一籌。
  長孫鴻騎在高頭大馬上，等待哨兵們將橫在路中的拒馬移開。
  朦朧的燭光照不清他的樣貌，只能將長孫鴻的身形勉強勾勒出來。
  厚重的冬衣讓他的身影看上去愈發壯實，而那身漂亮的銀色鎧甲，則是為他增添了一抹強烈的英氣。
  羽牽著無臣的韁繩站在黑暗中，看向長孫鴻的眼神中，帶著藏也藏不住的激動。
  同那些仰慕長孫鴻的百姓一樣，羽是打從心底、敬著這位為大櫟奉獻了一輩子的老將。
  ‘要是錯過了這次，可能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往前走、快往前走！離得近些就能看清了......’一道攛掇的聲音不斷在耳邊回響著，羽忍不住、向前跨出了一步。
  ‘不行！’在邁出的那只腳即將結結實實的落到地面上時，羽從沖動中、猛地找回了理智。
  ‘不行！現在還沒到見長孫大將軍的時候！
  糧草問題事關重大，長孫大將軍又是個眼里容不得沙子的，若是讓他知道是自己人要害我們，不知道還要鬧出什么事。
  ......陛下本就忌憚他，所以這事兒千萬不能將他也扯進來。
  糧草問題、事關重大，整個東關軍的性命都壓在我一個人身上，在這個時候，經受不住任何的橫生枝節！
  現在還不能見他！！一定不能！！！’
  羽牽著無臣往后退了一步，臉上的表情也變得五味雜陳。
  他看著那漆黑的夜，突然有些慶幸此時不是白日。
  幸好、今晚沒有星光，幸好、蠟燭的火光還不是烈焰，幸好......夜足夠黑.........
  “吼吼——”似乎是不耐煩，長孫鴻身下的馬踢踏著前蹄，發出了十分沉悶的哼聲。
  ‘快走吧...快點離開這里......’羽這般想著，收回了一直停留在長孫鴻身上的視線、低下了頭。
  “吼吼～吼吼——”煩躁的哼聲再次傳來，只不過這一次，卻是從身邊傳來的。
  無臣焦躁不安地在原地踢踏著自己的馬蹄，鼻孔大張著、“噗噗”地往外噴著粗氣。
  ‘它怎么突然躁動了？’羽詫異地看向身邊的無臣，一顆心“唰——”的懸了起來。
  ‘莫不是被長孫大將軍那匹馬的暴躁傳染了？
  可是你的情緒不是很穩定、不會被別的馬影響的嗎？’
  羽伸出手，一下又一下的撫摸著無臣的前額，想要以此使它的情緒穩定一些。
  “乖、乖，沒事兒......”羽小聲的說著，努力將語氣放的輕柔。
  “嘶——”就在羽覺得無臣馬上就會平靜下來的時候，無臣驀然發出了一聲嘶鳴。
  “冷靜、冷靜——”羽輕聲說著，輕輕拍了拍無臣的后頸。
  “吼吼吼！！”在羽的安撫下，無臣非但沒有平靜一些，反倒是更加暴躁的揚起了前蹄。
  事出反常必有妖，羽看著狂躁不已的無臣，突然想到了它會一反常態的原因。
  ——它是餓急了。
  在羽的印象中，無臣好像已經將近一天沒有吃過草料了。
  他依稀記得，上一次無臣因餓狂暴的時候，自己為了哄它繼續跑、好像還對它說：天黑了之后就立刻給它喂草。
  ‘不要啊！他們馬上就走了，你就算要躁動，也別挑這個時候啊！’羽在心里“絕望”的咆哮道。
  “是我錯了，但是您大馬有大量，別跟我計較好不好？”羽捋著馬鬃，盡力安撫著無臣。
  “我保證，待會兒進軍營了就給你喂食！你放心，我說到做......”
  “說到做到”的“到”字還沒等說出來，就卡在了喉嚨里。
  暖黃的火光自身后出現，驀然照亮了面前的一方天地。
  一時之間，什么都看的清了。
  羽僵硬的轉過身，只見一個須發皆白、身穿鎧甲的將軍正騎在馬上，平靜地注視著自己。
  幾個同樣騎在馬上的士兵手持火把，呈一個半圓形，將羽和老將軍圍在了中間。
  長孫鴻沒有說話，羽也就沉默著、沒有主動開口。
  身后的無臣仍舊躁動，但是這一次，羽卻沒有心思再去安撫它了。
  火把燃燒時的“噼啪”變得格外明顯，無臣的嘶鳴也變得尤其刺耳。
  良久，還是長孫鴻率先開了口。
  “無臣。”
  長孫鴻的聲音不算大，卻足夠讓羽聽的清楚。
  羽沒想到長孫鴻能認出無臣，心里狠狠地抽了一下，下意識就抬起了頭。
  視線猝不及防地對上了長孫鴻那飽含審視的目光，在心跳迅速加快的時候，長孫鴻的聲音再度響了起來：
  “無臣怎么會跟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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