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這副表情，講完八卦的張飛竟有幾分小得意。

    “我要是夏天，分手前不踹你一腳外加一個大耳刮子算便宜你。”張飛說。

    “你這都是從哪兒聽來的？”成澤還是不太敢相信，這世上真有那么討厭的人嗎。

    “妍妍告訴我的啊，那個綠茶x把夏天逼得每天快關門了才回寢室，沒課的時候寧愿找個人少的地方靜坐也不回來，最近她還買了好多咖啡，妍妍問她是不是沒睡好，她說不是……”張飛忽然頓住了，轉而詫異地看著成澤，“她什么都沒跟你說？”

    成澤木訥地搖了搖頭。

    “你不怎么關心她啊。”張飛責備地說。

    “呼——”成澤長吁一口氣。

    成澤這才明白，他加姜雨微信時，夏天為什么會生氣，今天她主動來找他，他卻叫上了“大爛魚”，還一路背著她，在她精湛的表演下，吼了一直在隱忍的夏天……

    成澤抱住膝蓋，頭深深埋了進去。

    “我都做了什么啊？”成澤懊悔地說。

    夏天說分手時那決絕的眼神，像是一塊燒紅的鐵烙在了他的心口，疼得天旋地轉，止不住地打顫。

    “她可以告訴我啊，她為什么不說呢？”成澤不理解夏天為什么要隱瞞。

    “那就是你的問題了，她為什么獨自忍受也不肯跟你說，再說你看不出來那條爛魚是什么人嗎？你不是挺會鑒婊的嗎？”張飛問。

    “我只是主觀的拿她當夏天的舍友來看待，如果她是直接奔著我來的，我或許會多加留意，盡早看清她到底是什么樣的人。”成澤回答。

    嗡嗡——

    群里有人等不及了。

    李凱：@大飛，問明白了嗎？

    張飛：問明白了，他把人家惹生氣了，自己還委屈巴巴哭上了。

    劉濤：捂嘴笑。

    李凱：十個捂嘴笑。

    小勝：一百個捂嘴笑。

    表情包幾乎沾滿了屏幕。

    大壯：過分了啊。

    張飛：困死了，明天再說。

    如果這世上有后悔藥，成澤愿意傾其所有來換取它。

    “大飛，我該怎么辦？”成澤沮喪地問。

    “哄唄，如果她還愛你，那肯定能哄好，如果不愛你了……”張飛的眼珠子左右轉了轉。

    成澤抬起臉，眼中溢出了一絲驚懼，他無法忍受身邊沒有夏天的日子，僅是想一下，一顆心就如陷入無限失重般難受。

    張飛忙轉話鋒：“肯定還愛著你呢，說分手就是被你氣的，走吧，睡覺去，明天再說。”

    成澤問：“你會幫我哄嗎？”

    張飛斬釘截鐵地回答：“會。”

    成澤問：“你不會騙我吧？”

    張飛說：“這世上，我唯一不會騙的人就是你。”

    折騰到這個時候，張飛沒有洗漱，倒在床上很快就睡著了。

    慶幸第二天上午沒課。

    睡到自然醒，微微睜眼，發現床前站著一個人，雙眼充血，頭發散亂，佝僂著身體……

    “哎呀我去——”

    張飛像剛剛被捕撈上岸的鯉魚一般彈跳起來。

    “你醒了。”成澤直勾勾地盯著他。

    “我還以為喪尸入侵校園了。”看清是他后，張飛癱倒下去，將臉埋進了枕頭里。

    又一個“行尸走肉”看多了的！

    “你說過要幫我哄夏天的。”

    “嗯。”

    “怎么哄？”

    “在想。”

    “要想多久？”

    “你……”睡個回籠覺的夢想破滅了，張飛坐起來回瞪著成澤，半晌，忽然問，“今天幾號了？”

    成澤說：“5月17。”

    張飛胸有成竹地笑了。

    夏天一夜無眠，幾乎是睜著眼到天亮的。

    翻來覆去不知嘆了多少口氣，也一次次地發誓絕對不跟成澤繼續來往。

    見她的床簾沒有打開，羊羊擔心地問金妍：“小天兒沒事嗎？”

    金妍毫不擔心地說：“放心，能單獨跟我大姨一起生活5年，內心絕對強大。”

    夏天莞爾。

    的確，忍過那幾年孤獨的時光，已經沒什么能夠將她擊垮，當然除了她唯一的軟肋——夏熙。

    羊羊又問：“可是就這樣不管她行嗎？萬一她看過論壇后難過該怎么辦？”

    金妍嘟起嘴巴想了想，還是決定不管：“他們分了更好，成澤也就能養養眼，跟他相處久了，你就會知道校草也就那樣，還沒石廈一半好呢，哎呀，還是老男人知道疼人啊。”

    金妍和羊羊離開寢室后，夏天慢悠悠下了床，逃課是不可以的，她簡單洗漱后，卡著點進了教室，坐在了最后面的角落里。

    一開始還能聽進去，后半段就在好奇的驅使下擺弄起了手機。

    論壇里有好幾個火貼，都跟昨晚的事有關。

    有的說校草甩了阿姨，有的說校草劈腿了阿姨的舍友，還有幾個貼說阿姨甩了校草，并附上了成澤昨晚在樓下喊夏天的小視頻。

    看來都是住在她們宿舍樓里的女生們的杰作。

    前兩個帖里的留言無一例外都在幸災樂禍，后幾個帖里占樓的大部分都在說“打死不敢相信”。

    夏天關掉論壇，點開了發小群，一直往上翻消息，看到張飛說成澤哭了時，她的手頓住了，思緒胡亂飄了一陣后，狠心鎖上了手機。

    中午大白發來一條微信：我知道我現在說什么都沒用，只希望你不再那么生氣的時候，能給我個道歉的機會。

    夏天躺在幾乎無人經過的草地上，手背覆在眼睛上，無聲地哭了。

    昨天是心灰意冷，現在才開始感到難過。

    難過到恨不得就地挖個坑把自己埋了。

    有些人與這個世界是格格不入的，不管付出怎樣的努力，做出怎樣的讓步，依舊融入不進去。

    她與成澤似乎也是這樣，她勇敢地接受了他，勇敢地面對周圍充滿惡意的聲音，卻敗給了成澤怒目時的一聲吼。

    那緊鎖的眉頭，冰冷的目光，責備的語氣，根本不是她認識的成澤。

    再退一萬步講，即便姜雨是個心地善良沒有心機的好女孩，在兩人出現矛盾的時候，不管對錯，他也應該無條件地站在她這邊，而不是冷著一張臉吼她。

    控制淚腺的開關像壞掉的自來水閥門，淚水不斷地涌入兩側的鬢角。

    錐心的痛在胸口慢慢漾開，將滿腹的悲傷推到了嗓子眼。

    夏天將哭聲壓得很低，卻仍感到可憐刺耳，像是這哭聲在青草間回旋一番，又再度傳回至耳邊似的。

    手機響起，老情歌的歌詞堪比催淚劑。

    夏天沒有接，逼著自己停止哭泣。

    5分鐘后，它再度響起。

    “喂——”夏天的聲音仿佛銹住了一般。

    “小天兒？”羊羊稍微頓了一下，才開口說話。

    “嗯。”夏天哽咽了一下，“我在聽呢。”

    “吃飯了沒？”羊羊問。

    “沒呢。”羊羊在這個時候出現，令夏天很想依靠她。

    夏天花了近半個鐘頭才走到食堂，這一路并沒有人朝她投來異樣的目光，可能大家都喜歡在虛擬的網絡世界里出口傷人。

    羊羊等在門口，見她走過來，便笑著迎了上去。

    “我饞大盤雞了，可是一個人吃不了，只好叫你來幫我消滅它了。”

    羊羊一個月的生活費并不多，夏天不想讓她破費，于是搶著結賬，羊羊按下她的手機說：“我都付完款了。”

    她轉而笑瞇瞇地對阿姨說：“我朋友來了，可以做了。”

    夏天的眼睛還是有些紅腫，然而她自己并不知道，掃了一眼大廳說：“人不多呢。”

    羊羊說：“天太熱了，他們都到六食堂吃冷面去了，聽說過幾天這里也有韓餐了，對了，你喝什么？”

    夏天急忙起身說：“喝的就我來買吧，檸檬茶行嗎？”

    羊羊欣然同意。

    夏天回來的時候，桌子上放著兩碗熱氣騰騰的拉面，兩人沒吃幾口，大盤雞也好了。

    羊羊和夏天拼命吃也才吃了半盤，羊羊卻還要再給夏天買一份肉夾饃。

    夏天捂著胃笑著說：“你這是喂豬啊。”

    見她笑了，羊羊的表情也輕松了許多，她說本來打算叫上金妍一起吃的，但是金妍被張飛叫走了，還說了一些不算搞笑的八卦，唯獨沒問她關于成澤的事。

    夏天有一搭無一搭地聽著，慢慢懂了羊羊的心意，她不是想吃大盤雞，而是找了個借口陪陪自己。

    羊羊又自顧自地說了一個隔壁寢的糗事，自己哈哈笑了一會兒，然后看了下時間說：“唉，鐵拐張的課，我都沒預習。”

    夏天提議去教室預習，羊羊不情愿地起身。

    “晚上我請你吧，你想吃什么？”

    “去吃冷面怎么樣？”

    “你不用給我省錢的。”

    “聽說你哥做手術花了不少錢……”

    “你聽誰說的？”

    “妍妍啊。”

    夏天眉頭一蹙，想起來，自己一家子還欠著成澤一筆不小的手術費呢。

    怎么可能與他到此為止？

    好容易熬過鐵拐張的課，同學們魚貫而出。

    金妍見夏天氣色還可以，沖她笑笑，就去見張飛了。

    羊羊和夏天來到六食堂，見韓餐窗口已經排起了長隊。

    “要不去吃串串吧？”夏天征求羊羊的意見。

    “行吧，估計那里人也不會少。”羊羊同意，“小天兒，我發覺最近時間過得好快呀，還兩個月咱們就放假了，然后就是大四了，再然后就是……”

    “各奔前程了？”

    “嗯，如果時間能一直停在這里多好，放假回家陪父母，開學我們就又聚在一起了，永不畢業，無限循環。”

    “一直留在學校當個三好學生，你不會厭煩這種日子嗎？”

    “可我討厭分別。”

    “人生就是這樣啊，有的人會離開，有的人會來到我們身邊，成為我們的新朋友……”

    屬于某人的記憶已經在心里扎了根，猝不及防地就涌了出來。

    夏天扭頭往旁邊看去，怕被羊羊發現她漸漸濕潤的眼眶。

    串店的客人比預想的要少，羊羊拉著夏天加快了腳步。

    夏天卻在隔著一個商鋪距離的時候突然停下了。

    “怎么了？”羊羊問她。

    夏天看到她們要去的那家串店的匾額上，閃爍著五顏六色的彩燈。

    “哎，那是妍妍和張飛嗎？他們對面的人，不會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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