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飛和金妍幾乎是同時發現她們的。

    張飛熱情地朝她們招手：“過來吧，這里有位子。”

    “羊羊，我下次請你，你快過去吧。”夏天在成澤回身前逃開了。

    羊羊走過去坐在了成澤旁邊，心撲通撲通地跳個不停，臉上泛起了一抹紅暈。

    “你們怎么也來這里吃串串了？”金妍問她。

    “和小天兒想去吃冷面來著，但人太多，就來這里了。”羊羊說。

    成澤直到看不見夏天的背影了，才回過身來。

    “老板，再加一碗冷面。”張飛沖著吧臺喊道。

    “他家也有冷面嗎？”羊羊問。

    “季節到了，有錢干嘛不掙呢，對了，還有拌面，麻辣涼粉，紅油涼皮，你喜歡吃哪個？”張飛問她。

    “冷面就行，小天兒好像……”羊羊瞥了成澤一眼，小心地說了下去，“她好像也挺喜歡吃冷面的。”

    成澤情緒低落，憂郁地抱著雙臂緊靠著椅背。

    “別愁眉苦臉的了，過幾天一定幫你把人哄好。”張飛伸出長胳膊，用手指抬了一下成澤的下巴。

    成澤被撩，火氣反而更大了，冒火的雙眼狠瞪著張飛。

    “切，自己惹得禍自己擔，干嘛這么瞪我男人？”金妍沒給他好臉色。

    成澤自認說不過金妍，低頭生著悶氣。

    “給我來盤糖靠大蝦，我告訴你錯哪兒了。”金妍用手指敲著桌面，那副高傲的樣子就跟姐姐訓弟弟似的。

    “老板，來4盤糖靠大蝦。”成澤微微向前，雙臂搭在桌子上，直勾勾地看著金妍。

    金妍挑了下眉，輕咳了一聲問張飛：“大飛，我問你，如果我跟羊羊吵架了，你會怎么想呢？”

    張飛往羊羊的盤里夾了幾個剛端上來的烤雞翅，想都沒想就說：“肯定是她做錯什么惹你生氣了唄。”

    羊羊忽然覺得雞翅不香了。

    金妍又問：“那如果我打了羊羊一耳光呢？”

    張飛又給羊羊倒啤酒：“那我得給你揉揉手啊，別把你自己的手打疼了。”

    成澤：“……”

    羊羊怔怔地看著張飛。

    張飛沖她笑笑，接著說：“她就是打個比方。”

    羊羊看著往上冒泡的啤酒，一口也不想喝了。

    “老板，給我來瓶可樂。”

    成澤難以置信，問張飛：“你就不問清楚她們為什么打架？”

    張飛呵呵一聲：“問了你就錯了，再說我才不關心她們為什么打架，我只關心妍妍難過了沒？受傷了沒？如果羊羊也打妍妍一耳光，那我……”

    羊羊瞪著眼睛等他說下去。

    張飛頓了下，換了個人名繼續說：“如果‘爛魚’和妍妍打起來，在妍妍能打過的情況下，我看戲，如果妍妍要吃虧，我肯定幫忙啊，寧可被關進去幾天也不能讓妍妍受欺負。”

    金妍得意地托著下巴，問成澤：“懂了沒？”

    成澤垂著眸子思索了一會兒，問她：“所以她是氣我沒有站在她那邊？”

    張飛拍了一下巴掌：“bingo！不要總是給她買貴重的禮物，要在別的地方多上上心，兄臺，慢慢學吧。”

    成澤還沒擰過勁來：“那如果是天天做錯了呢？如果她無理取鬧先動手打了對方……”

    金妍嘆了一口氣，捂住了腦門。

    張飛摟著她的肩膀說：“老爺子死后，他就去了國外，高一才回來，你要理解他的腦回路。”

    金妍說：“我不理解，成澤，如果你不能好好愛我姐，那就趁早放手，石學長是肯定不會當著我姐的面背姜雨的，他更不會讓我姐跟那個綠茶x做朋友。”

    羊羊驚訝地看著成澤，不敢相信地問他：“你背了姜雨？還想讓小天兒和她交朋友？”

    成澤懊惱地說：“一開始……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羊羊用大家都聽得到的聲音嘀咕道：“看小天兒對她的態度不就知道了嘛。”

    鮮香的大蝦端上來后，張飛和金妍就不再理成澤，開啟了干飯模式。

    羊羊一邊剝蝦一邊對成澤說：“其實小天兒挺好哄的，你只要把心里真實的想法告訴她，并且主動承認自己的錯誤，她就會原諒你了。”

    成澤將信將疑：“就這么簡單？”

    羊羊篤定地說：“如果女孩子心里有你，那簡單得就是一顆糖、一朵花、一句話的事。”

    反之，如果心里沒有你了，就是在她面前磕頭磕得血流成渠，再餓上三天三夜，她也不會多看你一眼。

    成澤心里沒有多少把握，畢竟女人狠起來連自己的親骨肉都能拋棄。

    “你好，能加個微信嗎？”

    忽然有兩個女生結伴站在成澤身邊，手里拿著手機準備掃名片，一點兒不顯羞澀。

    “不好意思，我有女朋友了。”成澤婉拒，擰起的眉間寫滿了不耐煩。

    “可論壇上說，你們都分手了呀。”女生不想放棄。

    “那是謠傳，我們好著呢。”成澤站起身，帶來了極強的身高壓迫感，兩個女生從俯視變成了仰視，“我先走了，你們慢慢吃，借過。”

    “哥們……結完賬再走……”張飛嚼著蝦提醒道。

    “你個沒良心的吃貨。”成澤氣呼呼地結完賬便回了學校。

    跟戀人鬧別扭的時候，美味的食物仿佛散發著餿味，一口都咽不下去，再涼爽的晚風吹到身上，都覺得悶熱。

    成澤想去操場狂奔幾十圈，將滿腹愁苦通過毛孔揮發出去，慢悠悠來到操場時，腳卻沉重地像踏入了未干的濕水泥桶里。

    操場熱鬧依舊，只是沒有一處歡笑是屬于成澤的，他嘆著氣點燃一支煙，孤零零地往人少的地方漫步。

    腦中像倒帶一般回放著與夏天在一起的點點滴滴，一張臉隨著回憶時而傻笑，時而皺眉。

    一支煙抽完，他將煙頭按滅，丟進了垃圾桶里，四處看了看，忽地發現自己竟鬼使神差地走到了那棟廢棄的宿舍樓前。

    青石路在綠草地間蜿蜒穿行，將草地分割成了大小不一的方塊，每塊草地里幾乎都有一對情侶，他們旁若無人地卿卿我我。

    路燈散發出柔和的光芒，照在他們純真的臉上，是這世上最美好的樣子。

    回憶過去……痛苦的相思忘不了……為何你還來撥動我心跳……

    躺在長椅上的夏天抖了抖肩，薄毯子的一角從肩膀滑落。

    成澤歪頭溫柔地看著夏天，這個他最愛的女孩，剛從睡夢中醒來，正瞇著眼睛伸出干瘦的小臂四處找手機。

    張飛曾取笑過她的手機鈴聲，結果就是被金妍狠狠打了一巴掌。

    “你知道什么呀，那是我大表哥曾經用過的鈴聲。”

    “對不起，對不起。”

    張飛捂著臉不停地道歉，夏天只是笑了笑。

    此后，成澤的手機里便多了好幾首老情歌。

    “她不在寢室？哦，那我現在回去。”掛掉電話，夏天坐起來使勁揉了揉臉，正準備收拾東西的時候，忽然發現了周遭的不同。

    毯子上印有黃色的海綿寶寶和粉色的派大星，兩個小家伙勾肩搭背，面朝夏天笑得又賤又萌。

    夏天迅速將毯子卷起塞進了帆布包里，不管成澤來這里的目的是什么，她都不想配合他，哪怕只聽他說一句簡單的“對不起”。

    夏天垂頭看著地面，沿著來時路往回走，走了幾米后，余光瞥到了一雙漂亮的小腿，她正視前方，裝作沒看見一樣直接走過。

    步伐看似平穩，心卻早就亂成了一團，感到后面有人跟上來時，緊張感像一把鐵梳子，從下往上倒梳著頭發，令頭皮陣陣發麻。

    夏天加速，后面的人也加速，夏天放緩步子，后面的人同樣放慢步子，始終跟她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

    一番可笑地追逐后，夏天停了下來，成澤這股執拗勁她深有體會。

    于是站在原地等后面的人行動，不管是道歉還是什么，最好快點說完，快點滾蛋。

    一陣風吹來，揚起了夏天的長發，成澤聞到了一股薄荷香味。

    “我買給你的洗發水，扔了？”聲音從身后傳來，不帶什么情緒。

    “嗯。”夏天帶著氣回道。

    “還好沒把我微信刪了。”他自我安慰道。

    “想刪來著，可是我要還你錢，這輩子總得還清。”夏天說。

    身后的男生忽然笑了。

    夏天噌地轉身，瞪向他的眼神冒著火光，像是兩個瞳孔里各藏著一條噴火龍似的。

    “你到底想干嘛？”夏天質問。

    “真嚇人啊。”成澤捂著胸口，嘴角揚起一抹玩世不恭的笑，見夏天的臉越來越陰郁，趕緊收了笑，“想打我嗎？”

    夏天放開緊握的拳頭，松開緊咬的牙關，打人的沖動漸漸在胸口化開，臉上浮現出被人看穿的煩躁。

    “想打就來吧，我不會躲的。”成澤張開了雙臂。

    “有病。”夏天憤憤轉身。

    “你還愛我嗎？”成澤啞著嗓子，放低姿態卑微地問她。

    沒有懊悔，沒有歉意，他就問你還愛不愛他。

    夏天忽然覺得這場戀愛的開始，本就是一場笑話。

    “我們不合適。”夏天心灰意冷地說。

    “合不合適只有我自己知道。”成澤一動不動盯著夏天的背影說。

    “我換一種說法吧，我跟誰都不合適，我被黑暗包裹太久，早就不會與人相處了，任何細微的、不值一提的小事都會在我心里無限變大，最終導致一段關系破裂，這是我的缺點。”夏天說著說著眼底就泛了紅。

    “這世上并沒有完美的人，你能認清自己的缺點，這本身就是優點。”成澤眼底漾起漣漪，小心翼翼地走向夏天，想伸手拉她的小臂。

    不料觸碰的瞬間，夏天像觸電一般躲開了，她低著頭，黑發垂下，蓋住了大半張臉。

    “別碰我！”夏天眼中蒙著一層很濃的悲傷，沒有流淚，卻刺得成澤生不如死。

    “我再說一次，我們到此為止。”夏天邁開步子。

    “你可能還不了解，我的耐力究竟有多強。”成澤的聲音還是溫和柔軟的。

    夏天頓了片刻，便挺胸抬頭，再次邁起了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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