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空無一人的家
一覺醒來已經(jīng)是早上，外面不再是令人心驚肉跳的狂風暴雨，遮擋光線的窗簾不知何時已被拉開，溫暖和煦的陽光在整個房間中蔓延散落。
白冉迷迷糊糊地靠坐在床頭，睡眼惺忪地調整好呼吸，讓自己昏沉的大腦從昨晚的噩夢中舒緩過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睡得不太安穩(wěn)的緣故，白冉渾身軟得像一攤泥，四肢都十分酸痛無力，想要將腿稍微挪動一下都使不上勁。
她只好輕輕捶打著陷入僵硬麻木的兩條腿，過了一會兒后，不信邪地舒展四肢，幸好重復伸懶腰和抬腿動作兩三遍后，身體的掌控權又重新歸屬于她。
差點以為自己一覺醒來下半身癱瘓了呢……
白冉心有余悸地吐出口氣，如同依舊身處夢中的迷茫眼睛緩緩眨動著，冰冷的軀體感受不到外界的溫度。
她習慣性地摸到枕頭邊的眼鏡，剛戴好卻發(fā)現(xiàn)有點頭昏腦脹，甚至讓原本清晰的場景變得再次模糊起來。
白冉覺得自己可能只是睡昏了頭，要不然就是光線太好，以至于她產生了自己居然能看得很清楚的錯覺。
不過她一向在神經(jīng)大條和心細如發(fā)中反復跳躍，至少現(xiàn)在她不愿注意這些細節(jié)，她只感覺自己的肚子快要餓扁了，特別想要酣暢淋漓地大吃一頓。
稍加思索，她還是選擇摘下眼鏡，重新放回枕邊，白冉的眼鏡度數(shù)并不高，能少戴自然就少戴。
想到早飯，白冉不由得雀躍起來，連腳上穿鞋時粘膩的觸感都忍讓了幾分，但她剛站起身，雙腿就像很長時間都沒走過路似的，支撐力特別弱，害她直接仰身摔回了床上。
白冉難以置信地瞪大雙眼，腦袋里如同塞了團棉絮般，昏昏沉沉，反應遲鈍。
她開始懷疑，是昨天吃多了糖醋排骨，堵到了腦子，引起肢體活動障礙，還是吹多了空調，運動量不足，導致她身體虛了不少。
最后，她當然認為這是自己睡太久還沒睡好的“副作用”。
她又躺在床上訓練了會兒腿部力量，感覺良好后立即站起身活動四肢，總算恢復成平日的正常狀態(tài)，走跑跳都很順心。
在她走向廚房、準備尋找媽媽上班前留給自己的早飯時，白冉有些疑惑：為什么感覺家里的東西都變得有些老舊了……
到達廚房后，白冉心中的違和感更強了，她印象中的家和她現(xiàn)在看到的家，似乎存在一些微妙的差別。
因為白書楠經(jīng)營面包店很注重衛(wèi)生，家里一直都是一塵不染的模樣，潔凈得仿若連一只蚊蟲都沒有，可現(xiàn)在她發(fā)現(xiàn)桌上的灰塵竟積累了厚厚的一層，置物架上不知何時購買的蔬菜水果已經(jīng)腐爛干癟得看不出原先的模樣。
還有，明明昨晚才加滿的水杯，已經(jīng)干涸到一滴不剩了，甚至無數(shù)只小飛蟲的尸體都落在里面。
白冉的心情一下子變得烏云密布。
好奇怪啊，難道我還沒睡醒嗎？
但她現(xiàn)在真的口渴難耐，于是她彎腰打開櫥柜，想找一個干凈的杯子暫時使用，可一股怪味從里面?zhèn)鞒觯拖袼?jīng)踏入的雜物間一樣，給人古舊破敗的印象。
昨天她用的洗潔精可是檸檬味！難道洗潔精也有前中后調？后調是古老懷舊味？
她無奈地拿起一個杯子走到洗手池邊，擰開水龍頭，想洗一洗。
一開始，水龍頭滴落的還是比較干凈的清水，可是還沒過幾秒，渾濁不堪的黃水噴涌而出，散發(fā)出一股腐臭的味道，讓白冉放棄了先洗杯子再燒水喝的想法。
家里的凈水器好像壞了，完全不起作用。
她看向安裝在一旁的設備，嘆了口氣，目光在廚房四處掃視，希望能找到一些她需要的解渴之物。
幸好家里還儲存了一箱礦泉水，白冉立刻喝光了兩瓶，才緩解了她的唇干舌燥，嘶啞的喉嚨得到滋潤。
雖然肚子依舊挺餓，但白冉比剛醒來時頭腦昏沉的狀態(tài)要好得多，這時候她注意到墻上的鐘表，壓根就沒有在運轉，而是停留在四點的位置。
現(xiàn)在幾點了？家里怎么會變成這個樣子，就好像已經(jīng)很久沒有人住過一樣，明明昨晚才剛打掃過啊……
“媽！媽媽！”有些心慌的白冉大聲呼喊著自己最熟悉的親人，然而空曠的房屋并沒有人回應她，反倒是窗外不停的樹葉簌簌聲讓她更加心驚膽戰(zhàn)。
白冉開始懷疑，這里可能真的是她的夢境，現(xiàn)實中她所處的小區(qū)，不可能這么安靜，一點人的聲響都沒有。
白冉遏制住內心那越來越龐大的焦躁感，快步走回自己的房間，把昨晚自己緊急關機的手機迅速開機，可是明明昨晚才充滿電的手機卻一直處于沒電狀態(tài)。
白冉只好連上電源線，等了好一會兒才等到手機開機。
看到手機屏幕亮起的那一瞬間，她安心地呼了口氣，打算趕緊撥個電話給媽媽，問問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可下一秒，慘痛的現(xiàn)實擊碎了她剛剛平復下來的心情，完全沒有信號，也沒有無線網(wǎng)絡，還不能告訴她正確的時間，那這個手機與廢磚有何區(qū)別！
白冉將手機往床上一拋，坐在書桌前雙手撐臉陷入沉思，眼前的一切讓她感到困惑，因此她也沒怎么在意自己的椅子上早就積了很多灰。
難道自己還沒醒？這一切都是在做夢？所以才這么奇怪？
她用力擰了擰自己的胳膊，疼得她呲牙咧嘴，余痛難忍，而且觸感還有些不對勁。
在這暑熱難耐的夏天，大半個月都離不開空調和雪糕的她，可養(yǎng)了不少肥肉，按理來說不應該是這種隔著層皮就捏到骨的觸感。
最可怕的是，自己好像不是在做夢。
她焦躁地捂住臉，指縫間露出一雙迷茫的黑瞳，眼睫保持不安的顫動。
原本一丁點疑懼的心情，如同正在灌水的氣球，不斷膨脹，逐漸侵占她的思緒，她承受力的臨界值在哪里連她自己也不清楚，說不準下一秒就要崩潰。
她的眼神不由得飄落在外面的虛景上，雙眸空洞無神，內心極不安定。
也不知發(fā)了多久的呆，對面的天臺突然傳來一陣劇烈的撞擊聲，一下子驚醒了白冉。
白冉定睛一看，一個染著金發(fā)的男人正在匆匆忙忙地鎖天臺的鐵門，而門后似乎有很多人開始撞門，那不粉身碎骨誓不罷休的陣仗，讓白冉聽得頭皮發(fā)麻。
這是在干嘛呀！討債還是干架？
等等！有人誒！有人的地方就有希望！
白冉連忙站起身來，將密閉的窗戶拉開一條縫以便聽得更清楚。
這窗戶一開始還卡住了，費了她不少勁。
金發(fā)男鎖好門后，整個人變得神采飛揚、得意忘形起來，還對著門擺了好幾個手勢。
白冉心想，這又不是玻璃門，別人也看不見你的挑釁，這些動作可真是多此一舉……別在原地浪費時間啊，萬一門的質量不好，就又是另一個故事結局了。
金發(fā)男一通發(fā)泄后，就急忙跑到另一個站在天臺邊緣的黑發(fā)男身邊，也不知道湊在他耳邊絮絮叨叨地說些什么。
說實話，現(xiàn)在看遠處的景象還真有點清晰。
以往白冉看遠處，都是一團糊的馬賽克。
可今天，白冉卻看到了黑發(fā)男的優(yōu)越比例，筆直修長的腿，骨節(jié)分明的手，白到陽光下近乎反光的皮膚。
側臉的輪廓恰到好處，在陽光下好似鍍上了一層柔光，讓整個人顯得清俊柔和，猶如晶瑩剔透的冬雪堆砌而成的精致容顏，看得十分令人賞心悅目。
他好像在閉目養(yǎng)神，微風吹起寬大風衣的衣角，撩起了他細碎的劉海，穿過他的發(fā)間，仿若熠熠生輝的細鉆鑲嵌在他的身側。
本是幅歲月靜好的畫面，他突然睜開眼，整個人的氣勢陡然鋒銳，下一秒他往下跳的姿勢讓白冉大驚失色，她不由自主地發(fā)出一聲喊叫。
幸好男人并沒有如白冉所想直接從高處墜落摔個頭破血流，而是跳落到下一層樓安裝空調散熱器的隔板上，動作干脆利落，甚至還有點帥氣。
但白冉的叫聲還是驚動了他，四目相對，男人似乎有點詫異，似乎能穿透一切的雙眼鎖定著白冉。
白冉有些尷尬，小聲地說著，“你們繼續(xù)，我不打擾……”
雖然她知道對方并不能聽到。
她將目光躲閃開來，重新坐回椅上，裝作玩手機的樣子將頭低下，讓自己盡量看上去只是一個不值一提的路人。
秦彥比起蘇時祈的淡漠，顯得表情管理劇烈失控，他幾乎是顫顫巍巍地用手指著對面斜上角的白冉，嘴巴張大得幾乎可以吞下一只雞蛋，“你看對面！有人！”
回應他的是蘇時祈冷淡的嗓音：“嗯。”
他緊盯著白冉，眉眼斂起，可以明顯看出不愉快的情緒，讓秦彥有些摸不著頭腦。
白冉心里在意的不行，卻又不好意思接著偷看，但就在她猶猶豫豫的這幾秒內，巨大的玻璃破碎聲從對面?zhèn)鱽恚偷靥ь^，眼前的一幕讓她瞪大雙眼。
黑發(fā)男就在她剛才裝模作樣的短暫時間內踹開了別人家的窗戶，翻身進了屋內，金發(fā)男也緊隨其后，她就瞥著了一個背影。
大白天的入室搶劫？還是說忘記帶鑰匙了？
天臺的鐵門還在被劇烈撞擊，片刻也不停緩，猶如白冉砰砰作響的心跳。
白冉揉了揉眼睛，似乎不敢相信自己望見的場景。
而且，出了這么大的動靜，周圍的鄰居一點反應也沒有，果然很詭異。
目光相觸時引發(fā)的熱浪，后知后覺地涌上白冉的面頰，耳根微微發(fā)燙。
那人冷寂的眼神深深拓印在白冉的腦海中，白冉突然有點緊張。
難道自己對他見色起意、一見鐘情？
不過，白冉更傾向于認為，她看到了一場仿佛只有電影中才會出現(xiàn)的天臺追擊，太過刺激才導致心率加快。
幾十分鐘后，天臺的門后才漸漸停止了嘈雜的噪音，白冉也徹底從暈頭暈腦中清醒過來。
她想，對面那些追蹤的人是不是有些太蠢了，人早就跑了，還在那里扒門，制造出的聲響聽著就讓人心煩。
而且金屬碰撞的聲音中似乎夾雜著此起彼伏的低吼，破碎在呼嘯而過的冷風所掀起的蕭蕭颯颯中，有點令人毛骨悚然。
然而她也很好奇，門后面的人，是不是和她在電影中看到的那些身穿黑色西裝頭戴墨鏡的反派手下一樣，有著霸氣的裝扮和不高的智商，總是能將事情搞得一團糟。
她盯著自己剛剛在筆記本上因為思緒混亂隨手涂畫的痕跡，治愈好的近視，變得古舊的住所，失去聯(lián)系的家人，還有遠處傳來的低吠吼叫聲，一切都透露出一種詭異古怪的氛圍。
可是她被自己掐得青紫的胳膊能感受到疼痛，自己的心跳也真實而劇烈。
看來她必須得親自去外面看一看，才能發(fā)現(xiàn)目前是個什么情況。
就在白冉準備換件衣服出門時，她聽到一陣敲門聲，還是那種頗有節(jié)奏的刻意叩擊。
白冉頓時感覺不妙了，畢竟她也想不明白這時候誰會來找她。
畢竟她的熟人都是邊敲邊喊她名字，那不恰恰說明外面站著個陌生人嗎？
她想到了之前看到的那兩個男人，但是他們只是萍水相逢點到為止的關系，沒道理還要上門敘個短暫的舊吧！
如果是平時，白冉早就開口問誰來了，可現(xiàn)在，哪里都透著詭異，她覺得自己應該謹慎些，白冉踟躕了有一會兒，思前想后也依舊拎不清自己的打算，始終不敢靠近客廳的門。
門外的人似乎也沒有離去的意思，繼續(xù)耐心地保持有規(guī)律的敲門。
即使想裝作不在家也不行啊……
白冉隨意披了件寬松的外套，去廚房取了一個鍋鏟、一把菜刀，兩手都握緊武器，與門保持了兩米的距離，胸口起伏不平，氣息不穩(wěn)地詢問：“請、請問是哪一位？”
她如臨大敵、神經(jīng)兮兮，門外的訪客適時開口，低醇的聲音就像黑咖般醒腦：“之前我們見過。”
白冉一愣，在腦海里搜尋著有關這個聲音的記憶，但一無所獲。
于是她蹙緊眉頭，努力讓自己聽上去氣勢洶洶、張牙舞爪，“見過嗎？我怎么不記得！”
對方倒是認真解釋，聲音平靜柔和，差點讓她的敵意跑到了九霄云外，“我從天臺上跳下來時，你還看了我一眼。”
白冉恍然大悟，是的，我看了，我還叫了，如果我沒有發(fā)出那多余的擔心，就不會被你找上門來。
她實在想不明白，除了視線交錯，絲毫沒有交集的兩個人，有什么好打招呼的。
難道我看到了什么不該看的東西嗎？總不能是他們在執(zhí)行什么秘密任務吧！
防人之心不可無，顏值高也不一定品性純良，心底的防線不可坍塌，所以她客氣而疏離地回答：“有什么事嗎？我爸媽在休息呢！”
門外的男人似乎有些愕然，一時半會兒兩人都陷入了詭異的沉默。
白冉心中惴惴不安，有些害怕自己的謊言被拆穿，然后這個人就會像踩爆那塊玻璃一樣，輕而易舉就破門而入。
到那時候，即便白冉手中握著這些勉強能拿來護身的武器，對方也能輕輕松松就將她這個虛張聲勢的膽小鬼給揍趴下。
正當白冉冒著冷汗、瘋狂祈禱時，對方再度開口詢問，只是這次摻雜著些許疑惑，“那你們不離開嗎？”
“啊？為什么要走？”白冉脫口而出，很是不解。
難道發(fā)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嗎？話說，這四周也太安靜了，該不會大家都已經(jīng)搬走了吧！
這么大規(guī)模的搬遷？我們這塊區(qū)域也不是自然災害頻繁出現(xiàn)的地方啊？有什么迫不得已的原因嗎？
地震？洪水？火災？化學泄漏？往好的想就是，拆遷？！可是為什么她被剩下來了……總不能是因為她睡得太沉，以致于媽媽忘記帶上她了吧！
白冉的腦海里涌過無數(shù)個想法，她對自己當下的處境越來越迷茫不安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受到沮喪情緒的影響，饑餓的胃開始隱隱作痛，但她努力將體內的不舒適給忍了下去。
年輕男人大概是聽到了什么匪夷所思的話語，語調也由一開始的沉穩(wěn)優(yōu)雅變得凜然冷倦：“這塊區(qū)域我也來過幾次了，基本上所有幸存者都已經(jīng)搬遷至安全區(qū)域，你怎么還留在這里？”
白冉思緒有些飄空，看看這個用詞，幸存者，安全區(qū)域，絕對不會是拆遷那種好事……到底什么情況！
雖說白冉一直以來都秉持著從眾原則，在選擇上向來不愿動腦筋，更情愿隨波逐流，但此時此刻她仍然很固執(zhí)地只想待在家里，等事情都想清楚再去考慮下一步?jīng)Q定，任何人突如其來的打擾，她都不想理會。
如果他是騙子，說的這些話只為利用我的恐慌心理哄我開門呢？
既然已經(jīng)下定決心，白冉不想跟他多說，又悄悄往后撤了幾步，“我當然是和我的家人留在一起了！門外的好心人，謝謝您的關心，等我和爸媽討論下，再考慮您的提議。”
似乎察覺到了白冉的警戒，門外傳來一聲不以為意的笑，清清冷冷的，像初秋清晨的霧，帶點若有若無的寒，但夏末的暖還徜徉著未散，溫雅與冷漠交織，讓人猜不透他的真實情緒。
“我明白了，隨你吧。”說完這句話，他就毫不猶豫地轉身離開了，腳步聲在空曠的走廊中發(fā)出陣陣回響。
白冉幾個墊腳，滑至門前，屏住呼吸貼在貓眼上看，正好看見他的背影轉過拐角，不由得放下心來。
也不知道現(xiàn)在到底幾點了，媽媽還會回來嗎？白冉心中有隱隱的擔憂，一覺醒來怎么就這么奇怪呢？難道她穿越到了平行世界？
在家傻傻地干等著也不是辦法，想要摸透當下的處境還是需要自己出外一探究竟。
白冉長嘆了口氣，其中的郁悶難以紓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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