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林剛出門，姜桃冷哼一聲。

        “嘖嘖，今天倒是要我飽餐一頓！”余甜摸著圓滾滾的肚子，瞇起眼睛心情不錯。

        “這樣的事情下次還叫我哈！”她拍了拍姜桃的肩笑笑。

        姜桃此時卻禁不住皺眉。

        是她的錯覺嗎？她總覺得林剛有點過于……財大氣粗？這個年代正常的人不都是扣扣嗖嗖的？就算他是鋼鐵廠廠長，在不用權力給自己謀私利的情況下，也沒有奢侈到可以隨意的請一個不認識的國營飯店服務員吃飯的程度吧……

        她剛才雖然是哄抬了一下他讓他下不來臺，以至于被迫請余甜也吃飯，但他也是完全有理由拒絕的。像是說一句：“姑父請你吃，可這個小姑娘我不認識啊？”類似的話，就很容易推了這場飯。

        但是林剛則完全沒有。

        他是因為沒想到這招呢，還是因為單純的不差錢所以請吃一頓飯也沒什么大不了的？

        姜桃又想到了上一世自己見到他時他偏執潦倒的樣子……真的很不習慣，會下意識帶入他是個壞人。

        或許，這個世界里也是，只是藏得比較深罷了？

        姜桃想了想，有點摸不著頭腦。這時眼角余光正好瞄到“猴哥”起身付賬。

        要不今天再去黑市看看？

        說干就干，姜桃偽裝了一番，到一個無人的小巷子里進了空間。

        嗯……她環顧一圈。手表雖然還有幾塊，但是肯定不能拿出來再賣了——否則就是個傻子也會懷疑的吧！那還有什么有點價值呢……

        她繼續掃視，突然，目光定格在床頭柜下面——那里有一個四四方方的金屬大相框。

        這個，金屬，應該也能賣點錢吧？

        結果當她拿到黑市，見到猴哥，對方卻直接說：“這個本來是不收的。既然你是老主顧，那我就一塊錢收了。”

        ？

        “一塊錢？！”姜桃震驚地看向他，差點沒破口大罵——這是擱這殺熟呢？“我這么大一快金屬，你就給我一塊錢？”

        誰知猴哥卻苦笑了一聲：“真不是我不想收，你要是消息靈通，就去別的黑市打聽打聽——另一個黑市最近不知道為什么，手頭有很多鋼材……市面上鋼材的貨多了，鋼自然也就不如以前值錢了。”

        “鋼材？”

        姜桃剛剛還在想林剛的事呢，現在一聽這話，警惕的雷達突然就動了，嗅到了一絲危險的味道——是巧合嗎？市面上鋼鐵這么多。

        猴哥卻不知道她的內心想法，只是最后還是用了一塊錢換了她的金屬相框。

        回去的路上，姜桃一直在思考這件事，冷不丁就有村里的大娘向她跑來：“姜桃桃，你姑父來啦！鋼鐵廠的大廠長！”

        ！

        姜桃一驚，隨即是生氣——這人怎么陰魂不散？！在國營飯店找她就算了，還要專門來村子里？

        不過之后另一個過路人的話就令她更加摸不著頭腦了。

        “哎呦，人家都不認這個親戚了，你還跟她說干啥？”

        不認？

        姜桃一頭霧水的回家，才知道他們說的是什么意思。

        姜家院子里，姜大柱在沉默著抽著旱煙，吳桂花在旁邊和姜大嫂姜二嫂幾人眉頭緊皺。

        “媽，嫂子，怎么回事？說是林婉清爸爸來了？”

        “是啊，”吳桂花嘆了口氣，“說是要在咱們村招點工人，去鋼鐵廠工作。前三個月不給工錢包吃包住，之后干得好了按照正式工人算工錢。”

        “那我爹怎么還在這里？不去商量事情？”姜桃望了眼沉默著的姜大柱，有點奇怪。

        林剛有這么好心？

        吳桂花說到這里更氣憤了，深深皺起眉頭：“別提了！也不知道他在想啥，叫了村里幾個有聲望的人家，又叫了幾個和你爸不對付的人，在禮堂那商量呢！咱收到消息的時候人家都已經在開會了！”

        姜桃在心里嘖了一聲——這林剛，是打算走另一條路給他們家施壓，威脅他們？

        叫幾個有威望的人去是為了分走姜大柱的權力，叫幾個和姜大柱不對付的人……那可真就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就因為林婉清回家的幾句控訴？

        “哼，剛才還有幾個村里人過來問我呢，”吳桂花滿心不忿，“說那林剛在開會的時候還在說什么讓這幾家人照顧照顧他的女兒……說他女兒在鄉下一個人也沒個依靠，讓鄉親們多幫助。真當咱們家是死的呢？”

        “咱家雖然也沒怎么叫林婉清過來吃飯，但平日里上工，你爸給知青們分的活哪一個不是輕省的？難道非要讓咱們家天天拉她一日三餐來家吃飯才叫照顧？！”

        姜桃默了默，想說人家可能真是這么想的呢。

        不過……趁此機會讓家里和林家劃清關系，看清林婉清的真面目也不錯。

        于是她清了清嗓子開口：“今天我在國營飯店也見到林剛了呢。”

        話音剛落，一家子人的目光都被他吸引了。

        “怎么回事？他去國營飯店吃飯了？還是專程去找你的？”

        “他專程來找我的！”姜桃皺皺眉頭，裝作十分苦惱的樣子：“他一來坐下來就質問我為什么沒有好好照顧他女兒，我當然很委屈啦，就說我爸平常對知青們很照顧的。結果他就說林婉清回家跟他哭訴了，說我爸沒有把記分員的職位給她，而是給了陸知青。”

        “還有這等事？！他家就因為一個記分員的事就恨上咱家了？”姜大嫂在一旁聽著也很是不可思議。

        “我覺著可能是吧？”姜桃裝作不太確定的樣子，“反正他只跟我說了這個，還很生氣的樣子。”

        “哼，這記分員的位子是因為小陸幫村里做了貢獻，能力又強我才給他的！別說是林婉清了，就是你，你二哥，你三哥要坐這個位子，我也是絕對不會同意的！”姜大柱停下了抽煙，擲地有聲道。

        “還有一件事，我一直沒告訴你們……”

        姜桃故意猶豫了一會兒，吞吞吐吐的開口。

        “咋了？幺妹，你快說！還有啥事？！”吳桂花連忙催她。

        姜桃還是做出一副猶豫的樣子，直到姜大嫂和姜二嫂等人也等不及了開始催了，才緩緩開口道：

        “不是那次咱家被舉報？我看見那幾個公社的人一直盯著陳知青瞧，就起了疑心，懷疑是不是她舉報的我們家。去找了她，她果然心虛又害怕，承認了。”

        “啥？！！”如果剛剛只是不滿，現在的吳桂花則是徹徹底底地炸了——天知道被人舉報那事一直是扎在她心里的一根刺，弄得她好幾天都睡不著覺！

        她登時就想要沖去知青點找陳香算賬，問問她究竟她們家是哪里對不起她了！

        姜桃連忙攔住吳桂花：“媽，媽！你別著急，我還沒說完呢！”

        然而吳桂花氣得理智全無根本拉不住。最后還是姜大柱重重一拍桌子，聲如洪鐘：“先別去！聽幺妹說完！”

        此時他的臉色也漆黑如墨很不好看——他自問沒有對不起這些知青什么！分差事的時候也都特意照顧了她們，尤其是女知青！結果她們竟然這樣。

        吳桂花總算平靜下來，只是眼睛里還冒著火，盯著姜桃等她說下去。

        “她雖然承認了，但是我還是有點疑惑。”姜桃繼續道，“你們說，咱是在家里說的話，吃飯的時間；我問了下，那天知青點又剛好是陳香在做飯，她怎么有空來到咱家偷聽？”

        她這么一說，姜家人也都愣了一下：這也確實是個奇怪的地方啊。

        “于是我又旁敲側擊的問了下知青點的其他人，他們也都作證說陳香那天根本沒有離開過知青點，從始至終都在做飯。而且，知青點其他人也都一下工就回來了，除了一個人快到吃飯的時候，中途出去過一陣！”

        姜家人都瞪大了眼睛，期待的望著姜桃。她頓了頓，才略顯沉重地吐出一個名字——

        “林婉清！”

        此言一出，無疑是平地里的一聲驚雷，炸在姜家這一畝三分地上。

        短暫的震驚后，吳桂花回過神來，氣的都哆嗦了：“真的假的？！”

        “真的！我當時也覺得不敢置信——怎么說，咱也是親戚啊，林婉清就有這么見不得我們家好？”

        “結果走半路上遇見了陸知青，他告訴我那天林婉清回來，當著知青點眾人的面就說了一些似是而非的話，很不對勁。”

        “然后我又去找了陳香，問她究竟是怎么知道我們家自家在院子里的談話的，她說是林婉清告訴她的！包括村里的謠言也是林婉清散布出去的！”

        話一說完，姜家陷入了片刻的寂靜。

        過了許久，才聽見吳桂花忍無可忍的咒罵。

        “咱家究竟有什么對不起她！她要這樣害咱家！”

        姜二嫂反應過來，也是咬牙切齒：“我就覺得她不是個好人！”

        姜大嫂也附和：“他們的心咋就那么黑！她散布咱家的是非，她爸故意拉攏村里人……”

        聽聞此言，吳桂花想到今天林剛做的事，更是氣得牙癢癢。正想沖出去找他們父女算賬，就聽姜大柱開口了：

        “別去找他們了！呵，人家既然沒有打算要這門親戚，咱也就不強求了，以后就當個陌生人！”

        “老頭子，就這么算了？她父女倆這么對我們家……我倒要去城里找我那遠房表姐說道說道，看看這究竟是個什么理！”吳桂花還是氣憤難平。

        “不這么著你還能咋辦？人家是鋼鐵廠廠長，一句話、一點好處就能拉龍全村的人，咱除了和他們斷絕關系兩不相干，還能做啥？”

        姜大柱重重抽了口旱煙。

        吳桂花也啞了火。

        姜桃將這一切看在眼里，目光微閃。

        這樣就已經很好了，如她預想的結果一樣，家里這是徹底看清了林家父女的真面目，這樣以后她做什么也就不用擔心了。

        至于自家父親說的做不了什么……姜桃冷冷地在心里哼了聲。

        這可未必！

        她想到在黑市里聽到的鋼材大量流入黑市的消息，又想到林剛來村里招工卻又三個月不給工錢的行為……這里面要是沒有貓膩，她姜桃就把頭擰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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