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凜手心干燥，握著俞彎彎手的力道不大，只要她稍微動一動，就掙脫得開。

        顯然，面前女孩沒想到他會這么主動，只是在最開始，有一絲驚訝。而后，十分淡定地用另一只手覆住他手背，嘆氣。

        徐凜坐到俞彎彎身邊，笑了笑：“怎么了？”

        “這就是成年人的感情世界嗎？”俞彎彎悶悶地，“好像一點都沒有小說中的浪漫哦。”

        小說里男女主表白，會在柔光的燈下，或者滿天的白雪，男主往往會深情拉起女主的手，或者額頭相觸，再緩緩說出愛意。

        到她這兒呢？

        頭頂這盞橘黃算個氛圍燈，室內空調冷氣大，勉強算的上冬天雪地里的溫度吧。

        可是，身邊這個人，一句情話都沒有說誒。

        俞彎彎從落地窗里看他。

        徐凜一直盯著她看。

        只是這目光，委實是大膽直白了一些，盯得俞彎彎不太自在。

        “彎彎，我很開心。”

        徐凜溫聲請求，“我可以抱你一下嗎？”

        俞彎彎輕輕點了下頭。

        徐凜就著側身的姿勢，把她抱在懷里。

        這是第二次，俞彎彎以被擁抱者的姿勢，被他緊緊包裹。

        原來，能夠訴說愛意的，從來不止言語。

        徐凜這個人很有占有欲，比如賬號，比如碗筷，比如他電競椅上的靠枕，還比如，擁抱俞彎彎的動作。

        和上次圖書館一樣，俞彎彎整個人都被他勒進懷里，額頭貼著他鎖骨，后腦勺是他的手。俞彎彎聽到他長長出了一口氣：“終于。”

        終于等到，不用藏在別人的賬號下，做著那些不能見光的勾當。

        從此，可以光明正大。

        徐凜把手機遞給她，點開相機，遞給俞彎彎：“對著那個落地窗，拍一張。”

        俞彎彎剛接過，徐凜再一次把她抱進懷里，她好不容易才露雙眼睛出來，艱難舉起手機。

        “拍這個干嘛？”

        徐凜返回相冊劃出照片給她看。

        公共休息區的燈柔和又暖，相擁的兩個人坐在沙發上，尤其是徐凜轉頭趴在俞彎彎肩上的動作，像極一只乖巧的中型犬。

        連俞彎彎看完這照片，笑容都止不住，更別說給許梔或者他那幫粉絲。

        俞彎彎再次抬頭，看向落地窗。

        這個場景，有些眼熟。

        她隱約記得，曾經有人也在這里拍過一張照片，但只有他一個人。

        ……是了，就是徐凜。

        那是徐凜陪她晚訓的第一天，結束后，他發的朋友圈。

        不過俞彎彎那時候和徐凜還在尷尬期，沒點贊也沒互動。不過，俞彎彎把這張照片存了下來，她拿出手機，驕傲地給徐凜看：“你到時候可以做了落地窗系列照片，和這張放在一起！”

        徐凜看完，反問道：“居然還存了這張照片？”

        俞彎彎立刻點進那個為他專門創立的相冊，得意洋洋地說：“這個相冊都是你呢，是不是特別驚喜？”

        徐凜笑著翻完，準備拉到第一張從頭看。看看這個小姑娘，背著他悄悄藏了多少庫存。

        點開第一張照片，徐凜笑容瞬間僵硬。

        俞彎彎探頭去看，下一秒搶過手機，皺著眉說道：“這是我什么時候截的圖……？”

        這是一張微信個人信息，頭像是熟悉的頭像，當時還沒加好友，微信名就大咧咧地放在備注那欄——[芥末玫瑰撻]。

        俞彎彎看向他：“……？”

        “解釋一下？”

        徐凜只覺得頭疼：“彎彎，這張截圖足以證明，我當時的確，很想跟你坦白，但是——”

        俞彎彎氣笑了：“但是覺得我會生氣，會不愿意再跟你打游戲，所以你連夜改微信名，直到今天才讓我知道？”

        徐凜和她對視幾秒，最終敗下陣來。認命地用手捂住眼睛，不知道還能再說點什么。

        太沒用了。

        平時游戲里大殺四方，放在現實生活里，女朋友都哄不好。

        不，也不是女朋友。

        沒有正式告白，不算女朋友。

        徐凜突然坐直，認真問：“彎彎，你愿意——”

        “我不愿意，”俞彎彎保持微笑，覺得逗逗他也挺好，“重新追吧，狗男人。”

        徐凜又深又長地嘆氣，破罐子破摔似的，一把抱住俞彎彎，把下巴放在她肩上。

        俞彎彎也是真的貪戀，推他都只是小小的力度。

        下一秒，有人冷著聲：“徐凜，你干什么呢？！”

        徐凜沒松手，朝走廊方向掃了眼，繼續保持著動作。俞彎彎轉頭，看向從陰影處走到燈下的哥哥。

        哦，原來這里還有個點外賣的大活人。

        俞致遠當晚點的不止三人份，知道隊友們都是夜貓子，俞彎彎來的又湊巧，他們今天剛結束一場戰績很漂亮的比賽，經理也允許他們偶爾放縱。

        知道大家都沒睡，一個個都在屋里待著，還很有可能現場觀看，她和徐凜在客廳卿卿我我的全程，俞彎彎恨不得祈求上蒼賜予她遁地術，立刻鉆回學校。

        好在各位隊友都沒說什么，直到躺在床上，鄭瑞瑜才幽幽說道：“你能選徐凜，是他的福氣。”

        俞彎彎睡得半夢半醒，聽到有人喊了徐凜的名字，下意識睜開眼，又被這人輕拍哄睡。

        俞彎彎沒經歷過戀愛生活，不知道是不是所有，在戀愛中的男方，都要時刻報備行程和問詢早晚安。

        何況她還沒同意，不能算是戀愛關系。

        就徐凜這每天早中晚三次的問候，以及各種大小行程的報備。俞彎彎已經摸清楚，電競職業選手的日常和活動。

        真是夠枯燥。

        zyg不會強行給選手簽太多的商務合同，大部分時間在訓練。以及，每天的直播時間，都是根據選手個人選擇的簽約時長來決定。

        而徐凜，也總是會卡在俞彎彎每次休息的時間，湊巧地打來視頻電話。說一說今天的趣事，也聽俞彎彎吐槽，今天的題目實在太難了她真的不懂。

        打完電話，徐凜繼續訓練，俞彎彎繼續刷題。

        一眨眼，卡位賽開賽。

        十月份一過，俞彎彎由穿著的裙子，變成及膝的大衣和中領毛衣。

        剛開游戲，她就收到徐凜十分平靜的喜訊：[進了。]

        兩個字，淡淡的，很是他的風格。

        但這背后的辛酸，就只有當事人知道。

        [彎彎]：[lin神牛逼！！！]

        [徐凜]：[你今天有家教吧？]

        [彎彎]：[對，在和妹妹打游戲。]

        [徐凜]：[看來今天的教學很順利？]

        [彎彎]：[那是，妹妹什么都會，還是她媽媽讓我帶她打的呢。]

        [彎彎]：[你要一起嗎？還是你們有慶功宴？]

        兩分鐘后，徐凜回復：[一起。]

        俞彎彎轉頭對身邊的女孩說：“稍等一下，我……朋友要一起打，可以讓他帶我們，他打的很好。”

        嬌嬌歪過頭，笑瞇瞇地看俞彎彎微紅的雙頰：“彎彎姐，待會兒要來的，是男朋友還是女朋友啊？”

        俞彎彎下意識以性別定朋友：“男朋友。”

        “哦～”嬌嬌拖了個長音，拿起手機，語氣曖昧，“原來是男朋友呀。”

        俞彎彎反應過來，瞪了對面的小姑娘一眼。

        偏偏小嬌嬌不吃這套，知道俞彎彎性子軟，直接把凳子拉到她邊上，問道：“長得帥嗎？個子高嗎？脾氣跟你一樣好嗎？人怎么樣，靠譜嗎？”

        俞彎彎掐了把她的臉蛋：“再多問一句，立刻多做一套考研真題卷！”

        嬌嬌攤手：“做唄，半小時交怎么樣？”

        俞彎彎：“…………”

        忘記這孩子是個超級數學學霸，這招完全嚇不住她。

        “他來了嗎？”嬌嬌等的大氣哈欠，忽的看見游戲房里多出的一個人，驚喜道，“來啦來啦，彎彎姐你看，你男朋友來啦！”

        俞彎彎伸手過去閉了她的麥克風。

        嬌嬌嘻嘻哈哈笑著，又把麥克風打開。游戲加載完成，開始選英雄。

        嬌嬌很喜歡打上單，可以享受單殺的快/感。俞彎彎指揮徐凜選射手，自己則走了輔助位。

        嬌嬌疑惑了：“彎彎姐，你射手這么厲害，為什么要打輔助？”

        俞彎彎繼續夸：“他更厲害，我的ad還是他教的呢。”

        “那我真是要看看了，能讓我彎彎姐……唔——”

        俞彎彎捂住她的嘴，用眼神警示嬌嬌不要亂說話。

        不說就不說嘛，好兇。

        嬌嬌委屈。

        這局打得很順暢，超出徐凜想象的是，嬌嬌這女孩不僅學習很好，打游戲也不差。聽俞彎彎說，她學王者不到一個月，卻能很好地判斷場上局勢，還能準確控制入場時間，這游戲意識已經比大部分新手強很多。

        游戲結束，徐凜帶隊推塔，嬌嬌大喊：“[芥末玫瑰撻]牛逼！”而后，聽到手機里傳出的兩聲狗叫，她說道：“媽媽遛狗回來啦。”

        俞彎彎納悶，她怎么能準確從兩聲狗叫聲判斷這是自家的狗時，聽到嬌嬌對著手機那邊喊：“姐夫，你是在我家門口嗎？”

        俞彎彎：“？”

        “嗯，”徐凜染上一點點鼻音，“來接你姐回學校。”

        俞彎彎坐不住了，反正輔導時間早已結束。她拿起書包，跟嬌嬌道別。

        “姐，讓姐夫進來，吃完晚飯再走吧。”嬌嬌朝她眨眨眼，小聲道，“我媽媽可喜歡給別人做媒了，男人靠不靠譜，她一眼就看得出來！”

        在嬌嬌的撒嬌攻勢下，俞彎彎把徐凜帶了進來。一進門，徐凜就受到三道目光的注視，他頂著壓力，一個一個問好。

        俞彎彎拉著他進來，小聲告訴他不要緊張。

        徐凜動作遲緩僵硬，他萬萬想不通，為什么只是家教的父母，就能讓他有來見未來丈母娘的感覺。

        “小徐啊，做什么工作的？”

        “電競，職業選手。”

        “哦，我聽說過，邵家那個兒子不就搞了個電競俱樂部嗎，據說發展很不錯，各個游戲都有涉獵。”

        “叔叔說的，就是我們俱樂部。”

        “那還挺投緣的。”

        “平時休息多嗎？”

        “不太多，只有休賽期會輕松一些。”

        ……

        這頓飯，兩位大家長你一句我一句，漫不經心間，把徐凜家底摸的清清楚楚。臨走前，嬌嬌爸媽還偷偷給俞彎彎使了個眼色，等徐凜背過身，比了個大拇指。

        ——十分滿意。

        俞彎彎在回去路上收到嬌嬌的消息：[我媽說不錯。]

        [嬌嬌]：[她從不輕易夸人的哦。]

        俞彎彎笑著回了個謝謝阿姨，轉而拽拽徐凜的手指，說道：“嬌嬌媽媽給了你很高的評價呢。”

        徐凜倒是很意外：“替我謝謝阿姨。”

        嬌嬌家離學校不遠，步行就能回去。徐凜計劃，先把俞彎彎送回學校，他再回基地。

        晚上溫度降低，俞彎彎有點冷，手指蜷在他手心取暖。兩道身影在燈下重疊，蕭瑟秋風都暖了幾分。

        俞彎彎問：“你怎么突然過來了？”

        徐凜答得理所應當：“追求期，我應該做的。”

        俞彎彎直笑。

        “我們今天的訓練賽打得也很精彩，如果可以讓你觀賽的話就好了，你不知道，今天qz狀態在線，打得特別好。”

        “我們的上單，最近在練蒙恬，對面四個人一起打都打不動。”

        “還有你哥……”

        徐凜輕而緩，當著面，親口把今日份趣事，說給俞彎彎聽。

        每次說起隊內的事，徐凜眼睛總是亮晶晶的。說到興奮處，牽著俞彎彎手的力度都會加重。

        他毫無保留的，把最讓自己開心的事情，說給俞彎彎聽。不止是獲得的優異成績，還有隊友協同的進步。

        聊起游戲，他宛如比賽時一樣投入。徐凜眉梢都是喜悅，跟俞彎彎說：“我們第三局有波團戰，眼看著就要輸了，結果輔助突然控住三個人，我們又回去打……”

        “觀察期結束，lin神，轉正吧。”

        徐凜還沉浸在自己的話里：“你猜最后怎么？包括被那三個人在內，還有——！”

        向前的腳步隨著他的話戛然而止，他表情還有點呆滯，“你說什么？”

        “你是個好隊長，應該也會是個很好的男朋友。”

        俞彎彎抬手摸摸他的臉，甜甜地笑起來，“我愿意試一試。”

        徐凜認真地掃視她的眉眼，從最開始，隔著網線喊的第一聲哥哥，到后來無數次的見面相處，所有的無形化作有形，匯聚成眼前這個有形的她。

        他雙手捧起俞彎彎的臉，在她額前，輕輕落下一吻：

        “謝謝，愿意相信我。”

        “可不是你啊，”俞彎彎往后退了一步，跟他拉開距離，雙手也隨之放在背后，下巴揚起，“這是嬌嬌爸媽的功勞，我信他們而已。”

        徐凜揉揉她腦袋，笑容放大：“我改天一定，提著禮物，感謝他們。”

        俞彎彎笑起來，雙手張開要徐凜抱。

        后者當然對她所有要求無底線，滿滿把她抱在懷里。

        俞彎彎這才知道，原來人和數學根本不一樣。

        數學是冷冰冰的數字和定理，而人不是。因為生命鮮活，才有無數的可能性，人與人之間的相遇和交集，從來都沒有定理和論證。

        心動也是，沒有任何算法，也沒有任何規律。

        只是那個瞬間，世間萬物全數靜止，眼中只余一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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