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夜話
他不知道該怎么描述自己此刻的心情。
一切都發(fā)生得突如其來,唯有溫?zé)嵯闾鸬牟葺畾庀拇介g傳來,在提醒他眼前所發(fā)生的都是真實。他沒有閉眼睛,震驚地看著她,是在求證,在確認(rèn),卻在鬼使神差間,將她虔誠地?fù)P起臉,墊腳閉眸親吻他的模樣刻進了心里。
她也許并不如自己表現(xiàn)出的那般鎮(zhèn)定,因為那長長的羽睫正微微顫抖。
從她說要給他一個吻起,他就知道自己該避過去的。但好像雙腿被灌上鉛石,怎樣也挪不開步子,短短幾秒長過數(shù)年。
喉口一陣陣發(fā)緊,就算再冷靜克制,他到底是個男人,唇間的微醺酒氣在蠱人心智,接下來會發(fā)生什么也是自然而然。
但終究理智還是占了上風(fēng),現(xiàn)下彼此間什么都還沒說清楚,也還沒給她一個交代,他現(xiàn)在不可以對她這樣。
在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動作前,他輕輕按下她扶住他肩膀的手,卻仍不忍在眾人面前拂她面子,所以動作無限沉緩而溫柔。
李草莓似乎早已預(yù)料到會被他推開,很快就調(diào)整好情緒,并不糾纏,反而配合地往后退了一步。
瀲滟的美眸眨了眨,卻看到他雖竭力維持神色如常,色澤如玉的耳尖不知何時已悄然染上薄紅,她不禁漾起頑皮笑意。
“呀?你是臉紅了嗎?咱們林大教授可是留過學(xué)的人,不會保守到連吻都還沒接過吧?”
剛剛還無比安靜的四周,瞬間嘲笑聲一片。
“兄弟,真慫!”
“美女都這么主動了,你還不快上啊!”
“再親一個啊。”
李草莓用指尖撥弄著長發(fā),“你不用害羞,我親你沒什么別的意思,不過是看你為我喝了那么多酒,心里過意不去,那個吻對我來說不算什么,你不用認(rèn)真的。”
“你這么說,是想羞辱我,還是你自己?”
極輕、極淡的一聲,卻無比清晰地傳入她的耳中。她看到他看向自己的眼中有復(fù)雜難辨的情緒在翻涌,似在醞釀著一場小型風(fēng)暴,完全不似平日的沉靜。
但四目相對不久,他便忽而垂眸,鴉黑的發(fā)線掩住晦暗難明的眸光,似在極力克制著自己。
李草莓的心也被他此刻的眸色灼傷,但還是強制自己露出笑容,用迷離的目光望向他。
“你醉了。”
他嘆了口氣,在抬起頭來的的時候已經(jīng)好整以暇,神色如常。這句簡單的陳述句,似在為她解釋,也在提醒自己。
“我送你回家。”
因為都喝了酒,只得叫了代駕來開車,李草莓從酒吧出來就仿佛酒勁上涌,不斷嘿嘿傻笑,字不成句。為了防止她在下臺階時摔倒,他只得一路扶住她的肩膀,在小心翼翼地將她在車上安頓好后,他向司機報出一個小區(qū)的名字,這是他之前開車送她回去時記住的。
車內(nèi)一片寂靜。她上了車就干脆的沉沉睡去。頭往著他坐的位置相反方向的窗玻璃那頭靠,也許是睡得太熟,頭像小雞啄米似的點個不停。
他看著她的樣子有些忍俊不禁,脫下自己的外套,然后折了折,探出手輕輕地將它墊在她耳畔,避免她不小心撞到玻璃。
李草莓依然斂目不言,卻瞬間感到一股熟悉又溫暖的好聞氣息充盈鼻腔。
很快就到了小區(qū)門口,等待了片刻,他不得不將熟睡的她喚醒,只見她懵懵懂懂地睜開眼,眸光中一片水色,臉頰泛起可愛的酡紅。他忍不住又彎了彎唇角,將外套小心翼翼地披在她的肩膀,扶住她走到大門,卻被門衛(wèi)攔住示意要門禁卡。
“誒,我的卡呢?”
她抬手在自己的小包中翻翻找找,里面有墨鏡,有鑰匙,有粉餅,就是沒有那張小小的卡片。
在場所有人除了她,沒人知道她一早已就把它和錄音筆一起,放在了她牛仔褲的口袋里。
找到后面,她干脆故意踉蹌幾步,裝作險些栽倒的樣子,他連忙探身牢牢扶住。
連等在一旁的代駕司機也忍不住道,“你女朋友喝成這樣怎么一個人回家啊,你還是帶回去照顧吧。”
李草莓瞪著酒意惺忪的眼睛,□□智無比清明地看他的反應(yīng),只見他一邊扶住自己一邊輕輕點了點頭,她聽見自己心沉下去的聲音。
在夜色中,司機重新調(diào)整路線,向著市中心的繁華路段駛?cè)ァw[次的高樓和燈火漸次映在車窗玻璃上,最后停在一幢寸土寸金的昂貴高層公寓前。
安全達到地下停車場,他向司機轉(zhuǎn)去費用后便禮貌告別。看著一旁李草莓沉沉睡去的樣子,他決定不去叫醒她,去拔車鑰匙的時候,無意間看到前座放著的幾瓶助眠藥,這本是他今天想要拿給她的。嘆了口氣,他將它們放在袋子里裝好,提在手里,然后打開后車門,輕柔地拉起她的胳膊,緩緩將她背起。
伏在他寬闊的后背,李草莓悄然睜開眼眸。
其實今晚發(fā)生的事都是她的試探,只是為了求證一件多年來困擾她的事:那就是人前清高自持的林教授,是否真的人前人后都是同一副面孔。所以她把他約來酒吧灌酒,然后裝作不省人事地跟他回家,就是想看他會對她做什么。
她不知道他手里提的瓶子里裝的什么藥,莫名感到警惕。
他畢竟是周淵的好友,她不知道他是否對他做的事知情,甚至,是否參與其中今晚發(fā)生的事,如果真的印證了她最不愿意去相信的猜想,她到底是該慶幸自己在重遇后對他一直有所保留,沒有將十年前發(fā)生的事和盤托出,還是從此跌入更暗的深淵,陷入這世間從此再無一人可信的絕望呢?
聞著他身上溫柔干凈的氣息,她忽然希望他腳下的這條路永無盡頭。
電梯上到二十樓,直接入戶,是格局開闊的大平層。透過巨大的落地玻璃,一眼就能看到外面璀璨的城市燈河和被燈火籠罩的黃浦江。
她不禁有些疑惑,雖然他是名牌大學(xué)的教授,但這樣的豪宅絕不是他的工資能負(fù)擔(dān)得起的。難道是租的?可室內(nèi)符合他氣質(zhì)的極簡又不失優(yōu)雅的裝潢風(fēng)格,干凈而纖塵不染的家具,和他進屋后對這里的熟悉隨性,都在表明著他就是這房子的主人。
他背著她徑直走向里間,她連忙閉上眼睛。
里間是寬大的主臥,她感到自己被他放倒在一個松軟的床上,耳邊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是他將袋子擱在床頭柜。
在黑暗中,每分每秒時間的流逝都讓她倍感煎熬。她竭力鎮(zhèn)定地裝作熟睡,實際卻仔細(xì)地分辨著房間中發(fā)出的哪怕再輕微的聲響。
她分明聽到他的腳步聲漸漸走到門口,按住門把手發(fā)出咔噠一聲,但頓了幾秒,腳步聲再次響起,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直到那聲音在她床邊停下。
這一刻,她感到痛徹心扉的失望。
無數(shù)黑暗的想法像蠱蟲一般鉆進她的大腦,她的心中一片寒涼。他果然和周淵是一丘之貉。她想。
夜涼如水,四周無比的寂靜。
他再度折身卻只是動作輕柔地幫她掖好被角,然后她聽到空調(diào)開啟的聲音。
此刻,躺在床上,李草莓感覺自己羞愧的仿佛全身□□。
她之前為什么會懷疑他?為什么會動歪心思,居然可笑到想要試探他,拖他下水?
她可以懷疑全世界所有人有問題,唯獨他對她這么好的他,在她最無助的時候,向她伸出手,將她從黑暗中帶到光明處的他,愿意無條件地提供幫助,承諾會一直守護自己的他?
她覺得自己好惡心。
她根本不配他對她那么好。像他這么好的人,應(yīng)該被懂得珍惜他的人好好放在心中珍藏守護,而不該被她這么虛偽愚蠢的人去試探真心。
他是他,周淵是周淵。都是周淵做的孽,她報復(fù)也只該報復(fù)他一個。
此刻她內(nèi)疚到無法呼吸,卻只能拼盡全力地維持表明的平靜。
林嘉樹靜立在她的床前,借著月色看著她恬靜的睡顏。她的呼吸聲平穩(wěn)而均勻,顯然是睡得很熟。
在無邊的岑寂中,她長久的等待,久到她以為他已經(jīng)無聲走掉,一個低沉的聲音緩緩響起。
“那個吻對你而言,真的什么都不是嗎?”
那聲音溫柔得令她心痛。
他的眼眸垂了垂,不禁自嘲地笑了笑,笑自己趁她睡著才能說出清醒時說不出的話。
臥室復(fù)又歸于徹底的寂靜。他走時不忘輕手輕腳地帶上門。
在那一刻,李草莓的淚水終于滂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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