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七章  野馬

我那一刺傷及水成瀾心肺，他在驛館躺了幾日，幾個大夫都說無力回天，更別提他那斷指。

葉天尋來的匕首是寒鐵煉制而成，別說他一根手指，就算將他劈成兩半也不過稍費些力氣。

西銘國眾人要將我捉拿泄憤，可礙于謝思意以死相逼，并沒人敢動我分毫。

但我知，這樣下去不行。

可以我現在之力，想要救治他等于癡人說夢，好在藥塵來了。

他扮做云游道士，說我是天生藥女，用我的血入藥定然能讓水成瀾活下去，但必須是我甘心情愿，否則那藥血也會變成毒藥。

水成瀾在病床上，極不情愿地對天發誓，必然不會再動我們分毫，此事就當沒發生過，他會好生照看南堯公主，我這才勉強同意為他醫治。

藥塵出手，莫說他沒死，便是只剩下一口氣也能救活。

只是那斷指，藥塵有些遲疑，“可要幫他接回去？”

我自然知道他能做到，只是我不想，“不必，也好讓他長點記性。”

藥塵挑眉，“你可知道，若有天這或許會成為他對你們出手的借口。”

我不屑冷哼，“你以為沒有斷指，他就沒有借口？莫須有的罪名，要多少有多少。”

就好似我在仙界一樣，隨便按個罪名，想要讓我灰飛煙滅也未嘗不可。

許是我的表情過于狠厲，勾起藥塵不好的回憶，他微微愣神片刻，最后只能無奈搖頭，“罷了，既惹了你，那他必然活不成了，可你莫要忘了，不要殺人，不要親手殺人。”

藥塵再次提醒我，我還是微微頷首，但并不理會。

她想要成為至高無上的皇太后，怎可能不殺人？

無心本就是戰神，執掌殺戮，為報恩殺人又有何不可？

水成瀾一日日好起來，只是身子恢復不到從前，藥塵的方子只給了我，我每日用些豬血入藥，有時候用老鼠血、蛇血，我看他也同樣一飲而下。

他看向我的眼神里不再是厭惡，反倒有了一抹精芒，那是要獵殺獵物的精芒。

這藥塵著實給我找了個麻煩，知道我的血能救人，我又豈能安安穩穩的活著？

不過這一路上水成瀾的確是不敢對我們做什么，一來馬上要到西銘國，他怕出事不好交代，西銘幾個兄弟看似兄友弟恭，可各個虎視眈眈，恨不得抓住對方的把柄，處置而后快。

二來謝思意已有了公主氣度，尤其是以命相搏的勇氣，其他人更是不敢小看她。

殺雞儆猴，她這一招用的生疏，卻已然不錯。

原本只要半個多月便能到西銘國，卻因為中間出事，硬生生拖了一個月才到。

而到被攻占的城池時，謝思意的臉色愈發難看。

西銘國士兵大肆屠城，已然有幾個城池空無一人，遍地尸骨。

落雨和紅霞生怕主子看到這些害怕，一直都是躲在馬車里，不讓謝思意出去。

可那西銘國的人偏偏不如他們的意，偏要掀起車簾。

一個騎馬的侍衛還哈哈大笑，“看到沒有？這就是你們謝家守著的城池，一個活人都沒了，哈哈哈……”

隨著一陣嘲笑聲戛然而止，隨之響起的是男人的哀嚎。

我面無表情地拿過匕首，直接將那人的手掌斬斷，然后走出馬車，用車簾擦了擦匕首上的血跡。

“合懿公主的馬車也是爾等能隨意踐踏的？若是有人再犯，那就不是沒了一只手這么簡單。”

我環視一圈，無人敢多說一句。

他已經是我斬手的第三人，所有人都知道謝家女身邊的教養姑姑手段狠厲，是個厲害的練家子。

我又瞥了一眼地上慘烈的尸體，這些西銘國的人連老弱婦孺都不放過，不少還在襁褓中的嬰兒也已然斷氣。

我閉了閉眼，然后轉身回到馬車中。

落雨和紅霞又被嚇到了，不過這一次并沒有哭泣，反倒是咬緊牙關，我默默點頭，這也算是鍛煉了膽識。

好容易來到了西銘國，城門卻不開啟。

城樓上有人高喊，“為避免他國細作，還請合懿公主下馬車，改為騎馬入城。”

一國公主，竟然要騎馬入城，真是可笑。

而看到那牽來的烈馬時，謝思意的臉色煞白，這分明就是一匹還未馴化的野馬！

那馬身強體健，不斷打著響鼻，幾個馬夫才能勉強控制住它。

水成瀾只在一旁看熱鬧，“我們西銘國的公主各個驍勇善戰，可不似南堯的公主，連馬車都不敢下。”

他陰鶩地摸著自己缺失的小指，眼神好似淬了毒。

所有人都知道她是謝家女，也開始不斷叫囂。

“不是說謝家各個都是好樣的？喲，原來和她爹爹一樣，都是孬種！”

“小娘子說不定已經被嚇傻了吧？咱們這西銘可不比你們南堯，竟出孬種。”

“一匹馬而已，怕不是這公主連馬都沒見過吧？”

謝思意咬了咬牙，直接掀開簾子，我則一個飛身直接上馬。

看到有人上馬，一旁幾個馬夫馬上松開韁繩，野馬終于掙脫桎梏，直接飛身而起。

我死死抱住馬脖子，身子并不搖晃。

它見甩不掉我，又開始飛奔，而我則始終死死抓住它的馬鬃。

不過是一頭小畜生罷了，難不成還比窮奇難駕馭？

它越是要甩掉我，我手上的力道就越是緊了幾分。

我的身量不高，手臂也同樣不長，可我就是能摸到它的氣管，然后用力收緊，不斷收緊。

那馬再次飛奔到之前的位置，直接踢翻了幾個馬夫，而我仍舊坐在馬上。

我能看到謝思意動了動唇，我看到她在叫我，“姑姑。”

我對著她輕輕笑了笑，然后用力在馬的頭上一拍。

那馬忽然站定，再也不敢動彈。

我這一掌用了十足十的力氣，震得我自己的手掌生疼，但好在終于降服了它。

我面無表情從馬夫手中搶過馬鞍和韁繩，那野馬在我面前不敢造次，規規矩矩站好，任由我擺弄，然后被我帶到了謝思意身前。

“公主殿下，請上馬。”我恭敬低頭，都能提到她吸了吸鼻子的聲音。

她再沒有遲疑，一個飛身上馬，一旁的士兵們也看得呆了，誰也沒想到這謝家女竟也有如此身手。

而我則牽著馬一步步走在最前面，朝著西銘國門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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