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恒看著她點了點頭，隨即伸出了手，道：“手機拿來。”

        “嗯？”莫筱月被突然的話題轉換弄懵了，傻傻地看著顧恒。

        “手機、拿來。”顧恒皺著眉一字一句地說。

        “啊！給！”莫筱月雖然不知道顧恒要干什么，但是看他皺著眉知道他又不耐煩了，連忙掏出手機遞給他，可不敢再得罪領導。

        顧恒接過手機，眉皺得更深了，瞪著莫筱月道：“密碼。”

        莫筱月知道顧恒是要她的鎖屏密碼，她連忙拿回手機輸入一串數字。她怎么敢直接說出，她的鎖屏密碼是顧恒的生日呢？

        顧恒接過，不再說話了，低頭擺弄著手機。一會又拿出了自己的手機，看了一下。

        “這是我的手機號，有事聯系。“說完轉身走了，又留給莫筱月一個冷漠的背影。

        莫筱月低頭看著顧恒拿過的手機，在看清顧恒留的號碼時，她手一抖，心揪疼起來。

        還是那串熟悉的號碼，莫筱月倒著都能背出來。十二年了，顧恒沒有換過手機號。

        而莫筱月當年出事后就切斷了與外界的所有聯系，當時的手機早不知道丟到哪里去了。不知道顧恒看著陌生的手機號心里是什么感覺，會比她還難受吧……

        莫筱月看著顧恒漸漸消失的背影，心里酸澀。

        顧恒，我只希望你比我過得開心……

        來時有人帶，沒發現路有多繞，這自己回去可發現艱難了。莫筱月看著指示牌，左繞右繞可算找到了電梯。

        這時她看見電梯前站著趙觀言。

        她上去打了個招呼，趙觀言點頭回應他。兩人無言，進了電梯，就更尷尬了。莫筱月想找點話題，可她實在想不出和第一天見面的新同事怎么開啟話題。

        于是她裝著很自然的樣子問：“你也來查房？”

        “嗯。”趙觀言也不知道怎么繼續話題。

        莫筱月：“”

        于是兩個社恐人更尷尬了。

        “李根福那個患者原來是我收治的病人，你有什么疑問可以問我。”沉默一陣后，趙觀言突然道。

        “是嗎，那你對他的治療有什么建議？”莫筱月來了興趣，她確實很想了解這個患者。

        “我覺得治療已經沒有太大的希望了，他的問題很嚴重。肝癌合并肝硬化，很難經過手術治愈，而且開始向肝腎綜合征的方向惡化了，他的肝功能已經開始衰竭，過不了多久腎功能也會開始衰竭。到時候引起全身中毒多器官衰竭就無力回天了。”說起患者，趙觀言的話多了起來。

        “還有一個方法啊，可以進行肝移植手術啊！你剛才也說了，他的肝功能開始衰竭，切除手術確實沒有多大意義。可現在他的腎功能還好，而且癌變沒有擴散到其他器官，這個時候完全可以進行肝移植的。”莫筱月有些激動。

        趙觀言卻搖了搖頭，：“可你別忘了，他還有乙肝病史。就算移植上新的肝臟，也可能會被病毒再次感染，你怎么就能保證他能適應這個新肝臟并且繼續接受乙肝的后續治療呢？風險太大了。”

        “可是……”莫筱月還想說什么，卻說不出來。

        是啊，風險太大了，術中的風險、術后危險期的度過、乙肝再次復發的可能……所有都在告訴莫筱月這個手術不能做。可莫筱月想起李根福躺在床上的無助、他妻子絕望的眼淚，她還是想試一試，不想就這么輕易放棄。

        如果當年外婆沒有放棄，那么有些事會不會就不會發生，她和顧恒會不會就會是另一種結局？

        “這只是我的建議，他現在是你的病人，如果你想試試，就拿出說服主任和家屬的理由來。”趙觀言看出莫筱月的糾結，安慰道

        “好的，謝謝，我知道了。”莫筱月點頭，心情十分沉重。

        不知不覺他們回到了辦公室內，莫筱月抬頭看了眼顧恒的那扇門，汲取了力量，又投入到了李根福的病例中。

        她查遍了醫院的內部所有肝移植的病例，想找一例相似的出來，卻沒有找到。

        莫筱月懊惱地錘了錘頭，既然本院沒有她就查全國的病例，全國沒有她就查全世界的病例。總之，她不想放棄。

        這算是來到新醫院接的第一個任務，她要打響這第一戰。她要向顧恒證明，也向其他人證明，她莫筱月配站在這里。

        找了不知道多久，直到天蒙蒙黑，莫筱月找到了一些肝移植手術和預后治療的資料，不知道有多大作用。她準備明天再去看看李根福，多了解一點他的病情。

        林雨涵從對面探過頭，問道：“學姐，下班了，你咋回家啊？”

        莫筱月看向窗外，天際最后一點微光即將消失，不知不覺中已經到了下班時間，這一天過得可真漫長啊！

        “我先不回，這還有點資料沒拷完，等拷完我再走。”莫筱月回道，她還不太想走，畢竟回家也是一個人呆著，有點壓抑。

        “好吧，那我就先走了，你走的時候注意安全啊！”說著，就走向在門口等著的郭小天。

        莫筱月看著兩人消失在門口，會心一笑，這倆人有戲。

        她不僅想起高中放學，顧恒東西收拾得快，每次都會在門口等著她。總是一臉不耐煩地說：“慢死了，蝸牛都比你快！”

        “誰讓你等了，著急就先走啊！”莫筱月每次都這么懟回去。

        顧恒不接話，反而接過她手里的書包，拽兮兮地搭上自己的肩膀。

        莫筱月走步慢，顧恒就故意放慢腳步等她，但還是隔了半身的距離。兩人的不近不遠地隔著距離，夕陽下兩人的影子被拉得長長的。莫筱月左搖右晃，影子交疊在一起，像一對纏綿的戀人。

        莫筱月有點好奇顧恒走沒走，剛要抬頭就聽見顧恒的開門聲。

        還好還好，這次沒有被抓包。

        她悄悄抬頭瞟了一眼，顧恒像是要下班回家了。她趕忙收拾了資料和u盤，跟在顧恒后面不遠處。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這么做，總之，她就是想跟著他。

        莫筱月跟在顧恒身后，就像兩人從前般，只不過這次他們之間的距離變遠了，就連影子都湊不到一塊了。

        她跟著顧恒走到停車場，看到他走向一輛車，知道這場跟蹤跟到頭了，于是她準備轉身回家了。

        還沒轉過身，就聽到顧恒說：“跟我一路了，有事？”停車場除了他們倆沒有別人，顧恒的聲音在空曠的環境中產生了回音。

        得，又被抓包了。

        莫筱月從陰影里走出，戰戰兢兢走到顧恒面前說：“那個……那個我想問問你申請援助都要…要什么資料，我明天好告訴李根福家屬。”她趕緊現編了個理由，生怕顧恒再對她冷嘲熱諷一通。

        “晚上發你消息。”話題結束。

        “好，好的，那…那你開車注意安全啊！”莫筱月說完轉身就跑，這次，她可算沒有看見顧恒的背影了。

        顧恒在原地站了一會，嘆了口氣。

        莫筱月逃似的跑了出來，趕緊大口地呼了幾口氣，跟蹤人真驚險啊。氣還沒倒勻，就聽見手機鈴響。

        一看屏幕，是邵小飛。

        “我的小月亮，第一天上班怎么樣啊？”邵小飛的聲音夾雜著欣喜。

        “唉，別提了……”莫筱月簡直覺得這第一天比她在非洲一年都累。

        “怎么了？有人欺負你了？”邵小飛的嚴肅起來。

        莫筱月無奈地說：“那倒沒有，就是有點倒霉，你都想不到我遇見誰了。”

        “遇見誰了？聽聽你這個聲音，有氣無力的，難不成遇見前男友了？”邵小飛一針見血。

        莫筱月：“”

        邵小飛沒聽到莫筱月的回話有些慌了，他也只是開個玩笑，他試探地問：“不會吧？怎么可能？真遇見他了？我就開個玩笑！”

        莫筱月還是不回話。

        邵小飛懂了，他瞬間驚叫：“我靠不是吧，這什么概率啊？！剛一回去就遇見了？他是病人嗎？還是陪人看病的？”邵小飛的問題連珠炮一般砸在莫筱月身上。

        “你更想象不到，他是醫生。跟我一個科室的，還是我的直系領導！”莫筱月也不禁懷疑起這個概率來。

        邵小飛：“”這次輪到邵小飛沒話說了，他真驚著了。

        “天啊，這真是電視劇都不敢這么演的！”緩了好一會，邵小飛才活過來。

        “說的就是呢！我看見他的時候都要嚇死了，但他好像沒事兒人一樣，就是跟我冷言冷語的，像不認識一樣。”

        “其實也正常，可能他早放下了吧。你也別太傷心，凡事都要往前看。”邵小飛不知道怎么安慰她，他知道莫筱月的陰影，也知道別人根本勸不了她，她自己要是不想走出來，誰都幫不了她。想了想他又說：“后天晚上八點我到機場，你來接我嗎？咱倆好好吃一頓，好好安慰安慰你！”

        “好啊，我去接你，吃頓大的，你請我！”莫筱月知道邵小飛在轉移話題，有分寸的朋友總是很貼心，她真的不太想提顧恒。

        “沒問題！那就后天見！有事給我打電話！”邵小飛笑道。

        “好，后天見！”莫筱月掛了電話。

        微風吹過她耳邊的發，她瞇了瞇眼睛。初秋的風已經開始冷冽，她裹緊了衣服，發現已經走了大半的回家路了。索性就走回去了，顧恒應該安全到家了吧？車里應該挺暖和的。

        莫筱月不知道，她以為安全到家的那個人，正跟在她的身后，陪她一起吹冷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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