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筱月回到家后草草吃了碗方便面，又繼續看起了病例。

        “叮鈴鈴”鈴聲響起。

        “喂？”

        “我問過老師了，他說肝移植手術可以做，但不是他一個人說了算的，要進行科室會診。下周晨會上你主持這個病例，和其他人討論，如果院里同意手術，老師會來擔任主刀。”顧恒的聲音不急不徐，很好聽。

        “好的，下周晨會我會好好表現的。”莫筱月很開心。

        “再見。”

        莫筱月一聽顧恒要掛電話，連忙找了個她都覺得尷尬的話題。

        “你……你吃飯了嗎？”莫筱月簡直想給自己一巴掌。

        “……”果然顧恒那頭沉默了。

        莫筱月也不知道該怎么繼續下去了，想著還是趕緊結束通話吧，要不然大家都尷尬。

        “吃了。“顧恒的聲音聽不出喜怒。

        “啊是嗎，那你……那你早點休息啊我就不打擾了。”莫筱月恨不得立馬掛了電話。可顧恒這時開了口：“你吃了嗎？”問得十分自然。

        “我……我剛吃了。”莫筱月被問懵了，沒想到顧恒還能回問她。

        “吃的什么？”顧恒又拋來一個問題。

        莫筱月簡直不知道怎么接了，她完全沒想過顧恒會回他，她就是一時沖動不想顧恒那么早掛電話，她還想多聽聽他的聲音的。可她沒想到顧恒會繼續問她問題，她有點不知所措。

        “方……方便面。”莫筱月小聲道，顧恒不喜歡她吃方便面的。

        顧恒又沒了聲音，通過話筒莫筱月只能聽到顧恒輕輕的呼吸音。許久，顧恒才又開口：“少吃點吧。早點休息。”

        沒等莫筱月反應過來顧恒就掛斷了電話，她嘆了口氣，不吃方便面吃什么，連電飯煲蒸飯她都不會。

        她突然懷念起顧恒做的飯，那時候外婆剛去世，家里一團糟，莫筱月每天來不及吃飯要處理各種事。顧恒就每天來給她送飯，后天每天來太浪費時間了，莫筱月索性就直接住到了顧恒家里。每天早上醒來就能吃到熱乎乎的粥，晚上有時間他們還會一起逛超市買菜，然后回家再做頓好的。

        莫筱月黯然，那段時間是他們最開心的時光，雖然還沒在一起，但每天兩人都包裹在幸福的泡泡里，愛意不用表達，全在行為里。

        而現在呢，顧恒會陪別人買菜，會給別人做飯，他們到底還是錯過了彼此。

        莫筱月收拾好了心情上了床，她蜷縮著自己，努力逼自己進入睡眠，可就是睡不著。滿腦子都是顧恒和霍婉柔那天在路燈下挽著的樣子，那么合適，那么刺眼。

        直到凌晨，莫筱月才微微有了困意，再一睜眼就已經是早上了，她頭疼欲裂，睡眠不足對她來說就是酷刑。她趕緊吃了止痛藥就上班了，今天有手術，絕不能掉鏈子。

        手術室中，高度集中的精神令莫筱月忘記了身體的疲憊，她專注于手中的手術刀。這個患者胰體尾部有腫瘤，沒有廣泛轉移，所以直接進行胰體尾部切除手術。

        趙觀言負責剝離腫瘤和腹膜后的結構，兩部分緊密相連，大大增加了分離難度。趙觀言有些緊張，額頭滲出汗珠。

        莫筱月幫忙牽引胰腺方便他分離，趙觀言成功地分離了腫瘤和腹膜的粘連，正當他們要松一口氣準備切除時，趙觀言的手突然一抖，腫瘤和胰腺進入了其他組織間隙。

        瞬間大量的血模糊了手術野，大家都都慌了。

        監視器上患者血壓直掉，心率驟然加快。

        莫筱月看了一眼趙觀言，沒說話，轉頭問麻醉師：“血壓、血氧、心率多少？”

        “高壓80還在往下掉，血氧93、心率120。”麻醉師回答。

        “可能是肝動脈破裂，先確定出血部位。護士準備輸血，麻醉師加升壓藥。”莫筱月無比冷靜地下達命令。

        護士用大量的生理鹽水沖洗手術野。

        趙觀言看著莫筱月鎮靜的樣子也定了定心神，專心找起出血部位。莫筱月看著眼前大片的紅也有些心悸，但她很快就鎮定下來，這個時候，她要是再慌了，那就徹底軍心大亂了。

        “確定是肝動脈破裂，阻斷血供，止血鉗。”莫筱月找到了出血部位，“咔”的一聲夾住血管，很快出血便止住。

        “血壓？”莫筱月又問道。

        “高壓95，低壓60，正在升高。”

        “好，準備動脈吻合。趙觀言，準備切除腫瘤，注意不要碰到別的血管。“莫筱月像一個指揮官，逐漸掌握了手術的主動權。

        眾人在驚險出血止住后繼續配合，完成了腫瘤的切除。

        結束手術后，趙觀言一直沉默，由于他的失誤，差點出現手術事故。

        他和莫筱月回辦公室時，莫筱月安慰道：“本來腫瘤和腹膜剝離就很難，你也不用太自責。”

        “是我的問題，我的手抖了。”趙觀言低著頭。

        “大家都有累的時候，你太緊張了。”

        “我連著做了三臺手術，確實有些……力不從心了。”趙觀言嘆了口氣，如果不是莫筱月冷靜地指揮，換做另一個緊張的人，那么這場手術就會失敗。

        “你也不要給自己太大壓力，繃太緊的弦是會斷的。”

        “你很厲害，你剛才很冷靜，我佩服你。”趙觀言苦笑道。

        “我跟著我老師做了很多手術，他跟我說，不管手術中出現什么狀況都不能慌。打仗時主帥慌了，那這場仗必敗無疑。“莫筱月回想起老師，嘴角微微牽起。

        “受教了，我就是太拼了，我確實該歇歇了……“趙觀言看著還是沒精神。

        “你為什么這么拼，是因為我……“莫筱月想說，是因為她來了讓趙觀言感到了威脅嗎？但她還沒說出口就被趙觀言打斷了。

        “一部分吧，主要是我想證明給一個人看，我不必任何人差。“說著，趙觀言抬起了頭，眼里有光。他看著莫筱月又說道：”你是一個值得敬佩的對手，這次我輸了，我們下一次考核見。”

        “考核？什么考核？”莫筱月疑惑，她怎么沒聽過什么考核。

        “我們科室一直有個月度考核，考核最后一名要去急診輪換一個月，方便調動大家的積極性。畢竟急診人少活多沒人愿意去，正好以此激勵下大家。”趙觀言解釋道。

        “還有這種考核，那都考些什么啊？”莫筱月真是聞所未聞。

        “做了多少手術，收治多少病人，患者及家屬的評價，儀容儀表還有平時遲到早退什么的。”

        莫筱月無奈，大醫院就是花花腸子多，還要搞考核。

        剛回到辦公室林雨涵就貼了上來，笑道：“學姐很厲害嘛，聽說剛才手術十分兇險，在你的冷靜指揮下化險為夷？“

        “怎么傳的這么快，沒你說的那么夸張，就是術中出血很快就止住了。”莫筱月看了一眼趙觀言，示意林雨涵注意點說話。

        林雨涵接受到了信號，說道：“那學姐也是挺厲害的，哎學姐我這有餅干吃不吃，可好喝吃了。”

        莫筱月看著林雨涵生硬地轉話題，沒忍住笑了。剛要回她，就聽見有人說話。

        “神氣什么啊，不就上了一臺手術嗎？言哥那是太累了才出點失誤，讓她連續三臺手術不一定什么樣呢？”吳莉莉陰陽怪氣的聲音傳來，她顯然誤會了莫筱月剛剛看趙觀言的一眼，她以為莫筱月在炫耀。

        莫筱月聽到之后微微蹙眉，不打算理，這個人她從第一天就看出不是什么好人了，兩面三刀陰陽怪氣。剛開始裝得像個人，這才兩天就原形畢露了。

        但她不想理不代表別人不想理，林雨涵瞬間就炸毛了：“你說誰呢吳莉莉！你有本事你去上手術啊，干嘛這么說別人！”

        “你管我說誰，怎么被說的人沒急你倒急上了，這么愿意當別人的跟班？”吳莉莉就差把皇上不急太監急直接說出來了。

        “你……你！”林雨涵氣得要噴火，她早就看這個吳莉莉不爽很久了，當面一套背后一套，現在還這么說她的偶像，她簡直要氣死了。

        郭小天聽著要吵架的架勢，連忙上去勸和：“莉莉不是那個意思，小涵你別往心里去啊，咱吃餅干，吃餅干！”

        這下林雨涵更生氣了，朝郭小天喊道：“吃什么吃！就知道吃！你是哪一頭的啊，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呢！”

        “當然是你這頭的，別生氣別生氣。”郭小天一邊安撫林雨涵一邊朝莫筱月使眼色。

        莫筱月接收到，轉頭朝吳莉莉說：“吳莉莉，大家都是同事，沒必要關系弄這么緊張，你不相信我的實力我會證明，但不是證明給你看。你既然不服我們就考核見，沒必要在這里陰陽怪氣。”

        莫筱月現學現賣的考核見相當管用，吳莉莉被說得一愣，剛想反擊，就聽到一道熟悉的聲音：“都這么閑嗎？話都這么多？”是顧恒。

        莫筱月回頭，看見顧恒朝她走來。

        吳莉莉看見領導來了，連忙上去大吐苦水：“他們人多勢眾欺負人，我才說了兩句話他們就一個一個懟我。”

        莫筱月眾人朝天翻了個白眼。

        顧恒冷冷地看著她說道：“可我怎么聽見是你先挑釁的呢？”

        吳莉莉瞬間失聲，不安地看著顧恒。林雨涵簡直要笑出聲來，連忙接話：“就是，人家言哥都沒說什么呢，她倒幫人家說上話了，真是應了那句話啊！”

        林雨涵就這么把這句話還給了吳莉莉，而這時很久沒說話的趙觀言站了起來說道：“顧主任都是我的原因，莉莉有些沖動了不會說話，我替莉莉給大家道個歉。”趙觀言朝大家鞠了一躬，眾人都靜了。

        吳莉莉淚眼汪汪地看向趙觀言，叫了聲“言哥”。

        一場鬧劇就這么落幕了，趙觀言道了歉，林雨涵也不好把火發到他身上，拽著郭小天就走了，估計是教訓他去了。

        而顧恒也把莫筱月叫進了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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