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來了？”顧恒看莫筱月走進病房，他知道，莫筱月做好決定了。

        “嗯，收拾收拾東西吧，明天一早我去辦出院。”莫筱月看了眼顧恒和已經睡下的姥姥，嘆了口氣。

        “想好了？”顧恒問了一句。

        “想好了。”

        “你會怪我嗎？”莫筱月直視著顧恒的眼睛問道。

        “當然不會，或許這是最適合姥姥的辦法了，我永遠支持你的決定。”顧恒堅定地說著，莫筱月從顧恒的眼中看到了倒映出的自己的影子。

        第二天一早，莫筱月去辦了出院手續。

        顧恒買了個輪椅，推著姥姥出了醫院。

        走之前，莫筱月回頭看了一眼急診的大門，只是一眼，她就轉身走了。只不過有一顆種子，悄悄在莫筱月心里發了芽。

        顧恒看著莫筱月的小動作，沒說話。

        回到家后，顧恒就開始了里里外外的打掃，將近半個月家里沒人，灰塵厚厚的一層。

        莫筱月就推著姥姥在頂樓平臺上上曬太陽，而顧恒在家里任勞任怨地打掃，收拾完屋子后又開始做飯。

        日子就這么一天一天地過了下去，顧恒就這么住到了莫筱月的家里，家里臥室不夠，顧恒就睡在客廳的沙發上。平時莫筱月負責買菜洗碗，顧恒負責做飯做家務，兩人一起照顧姥姥，幫姥姥扎針，給姥姥按摩，他們的默契更甚。

        但姥姥的身體還是一天比一天差，那一天，或許不遠了。

        莫筱月每天都守在姥姥床邊，沒事就盯著姥姥發呆，她想多看姥姥幾眼，想把姥姥的模樣牢牢地刻在心底。

        “叮鈴鈴”，門鈴響了，趴在床邊睡著的莫筱月驚醒，她慌亂地抬頭，跟姥姥正對上目光。

        姥姥虛弱地抬起手摸了摸莫筱月的頭，笑道：“摸摸毛，嚇不著。”

        莫筱月的眼中瞬間充盈了淚水，她睡著時，姥姥是不是也在看著她，姥姥其實也舍不得的。

        沒人會舍得的。

        她欲蓋彌彰地抹了下眼睛，把眼淚都抹了下去，她咧開嘴笑了一下：“沒事，我看看是誰。”

        那笑容甚至沒撐到轉身后，還好，有人救了她。

        “月姐，看看誰來了！姥姥！我們來看你了！”人未到，先聞聲，強勁那獨特的嗓音讓莫筱月一下子識別了出來，果然，不一會強勁就走進姥姥的房間，手里拎著一堆袋子。

        燕子跟著也走了進來，手里也拿著很多瓶瓶罐罐，她笑著說道：“筱月，我們來看看姥姥。”

        莫筱月看到兩人風塵仆仆地趕來，汗水浸透了衣服，但他們毫不在意，把帶來的東西一股腦都放在桌子上，瞬間桌子上堆起一座小山。

        “歡迎你們啊，來就來，還帶什么東西。”莫筱月的恢復了心情，她看著兩人，心中不免一陣陣暖流涌出。

        顧恒戴著圍裙從后面擠進來，看著一屋子人，對莫筱月笑道：“帶東西就收著，全當是心意。”

        “就是就是，收著，跟我們還客氣啥！”強勁大手豪氣一揮，笑得明媚，他又轉向姥姥說：姥姥好啊，我叫強勁，她叫陳玲燕，我們都是莫筱月的朋友！”

        “姥姥好！”燕子也跟著叫了一聲。

        “你們好！”姥姥看著人多，精神也好了不少，跟強筋和燕子打招呼，“謝謝你們啊，你們有心了，帶了這么多東西，月月有你們這樣的朋友，真好啊……”

        姥姥笑著看著他們，眼中滿是欣慰與喜悅。

        強勁沒有被長輩夸過的經驗，傻呵呵地撓著頭，倒是顧恒出來打了圓場：“今天吃飯人多，誰來幫我打個下手？”

        “我來我來。”強勁第一個舉手，連忙跟著顧恒就出去了，而燕子則留下跟姥姥聊著天。

        “恒哥，我剛才表現咋樣？”強勁跟在顧恒身后悄聲問道。

        “挺好，就是有點傻。”

        “我盡力了，我實在沒有跟長輩說話的經驗。”強勁懊惱地揉了揉頭發，哀怨地看了眼顧恒。

        顧恒笑了一下，說道：“理解理解，我第一次來說話還結巴呢。”

        強勁聽完顧恒的話，像想起來了什么又說道：“沒給月姐丟人吧。”

        “當然沒有，姥姥最大的心愿就是看筱月多交幾個朋友，希望她開開心心的，不再孤單。你們能來就是對筱月最大的肯定了，我還得謝謝你們，謝謝你們愿意做她的朋友。”顧恒難得在強勁面前正色，強勁都有些看呆了。

        “說啥呢恒哥，即使沒有你這層關系，月姐這朋友我們都交定了，說什么生分的話啊！我發現你談個戀愛越來越矯情了！”

        話音剛落，顧恒就踹了強勁一腳，恢復了原先的樣子，怒道：“小點聲說話！什么談不談戀愛的，別讓姥姥聽見了。”

        強勁捂住腿笑著，這才是他恒哥嘛，剛才只是個錯覺，他連忙減小音量求饒道：“錯了我錯了，我小點聲。”說著還假意要扇自己，顧恒直接轉過身忽略了。

        忙了很久，顧恒和強勁端著一盤盤的菜放上桌，喊著三個人來吃飯。

        姥姥還是吃不下飯，但今天家里人多，姥姥還是推著輪椅坐到了餐桌前。

        強勁剛坐下，嘴就不停，“恒哥，這么久了，我就沒吃過你做的飯，今天我可算又口福了！”

        顧恒用筷子敲了下強勁的頭，笑道：“就你話多，快吃。”

        眾人動筷，吃得津津有味，姥姥坐在一旁，看著一群孩子吃得開心，她的嘴角也不自覺地上揚。

        “姥姥，你不知道，月姐有多厲害！”強勁一邊吐著骨頭，一邊跟姥姥比比劃劃地說著：“上次運動會，月姐拿了1500米的第一呢！”

        “是嗎？月月這么厲害呢，從小不是最討厭跑步了嗎，怎么還去跑1500米了？”姥姥聽到強勁這么說，不免有些疑惑。

        “當時…當時沒人上了，我就頂…頂上去了。”莫筱月故意一邊嚼著飯一邊說著，好掩飾她的結巴。

        “那也厲害啊，跑了第一，我們月月真棒！”姥姥眼中滿是贊許，她看著莫筱月，嘴角就沒下來過。

        “還不是有人帶……”強勁一句話沒說完，腳就被狠狠踩了一腳，他痛苦地嗚咽一聲，淚汪汪地看向踩他的顧恒，不說話了。

        “哦？”姥姥注意到了顧恒的小動作，笑著挑眉看向顧恒。

        顧恒被姥姥看得直害羞，撓撓頭說道：“我也跑來著，在前面帶了她一下，還是她自己堅持才能跑第一的。”

        “是嗎？”姥姥又笑著看向莫筱月。

        “是，是。”莫筱月連連點頭。

        姥姥沒說什么，就是看著他們倆笑，笑得他們一個兩個心里直沒底。

        這頓飯吃得輕松，家里好久沒這么熱鬧了，好像自從搬回來，就沒來過這么多人。強勁和燕子時不時開個玩笑，逗得大家直樂，姥姥也比前幾天有了精神，看著一群孩子打打鬧鬧。一晚上，沒人提過“生病”兩個字，他們都努著力讓姥姥開心。

        寂靜許久的屋子里，充滿了歡聲笑語。

        直到姥姥要休息了，強勁和燕子才告別走了。

        顧恒和莫筱月把他們送到了樓下，要走時，燕子說道：“恒哥，筱月，有事跟我們說，我們也能幫上點忙，別都自己扛著，畢竟人多力量大。”

        “好，謝謝你們。”莫筱月拉著燕子的手感激地說道。

        “別跟我們客氣！”強勁從后面插嘴道。

        顧恒輕錘了一下強勁的肩膀，笑道：“不跟你們客氣。行了，挺晚了，你們路上小心。”

        “不用送了，我們走了，有事喊我們！”

        強勁拉著燕子的手走遠了，背朝著著他們揮了揮手。

        顧恒和莫筱月站在原地，直到看不見他們的背影。

        “還看？我們也走吧。”顧恒轉身戳了戳莫筱月的臉說道。

        “顧恒。”

        “嗯？”

        “謝謝你。”莫筱月抬頭看向顧恒。

        顧恒的手還沒收回去，他轉而戳著莫筱月的鼻子，問道：“謝我什么？”

        “所有。”

        “所有都包括什么啊？”顧恒明知故問地問道，他還在專心地戳著鼻子，他突然覺得莫筱月的鼻子翹翹的，很可愛。

        “所有包括了所有。”

        “聽不懂啊。”顧恒歪著頭，視線不再集中在鼻子上，而是看向了莫筱月的眼睛，笑著說道。

        莫筱月被他逗樂了，拍走了顧恒在她眼前晃悠的手，說道：“別裝，今天是不是你叫他們來的。”

        顧恒挑著眉說道：“是又怎么樣？”

        “謝謝你讓姥姥知道，我有朋友，我不是一個人。”莫筱月收斂住嘴角，有些認真地說道：“還有謝謝你，這么久一直陪在我身邊，不然我不知道……”

        “噓。”顧恒突然豎起食指立在莫筱月的嘴前，止住了她要說的話，他笑了一下，“我們之間就不要說得這么矯情了，要真的感謝我的話，你知道怎么做。”

        顧恒放下了手，笑呵呵地看向莫筱月，許是今天家里熱鬧，兩個人都難得輕松了一下，笑容也都變多了。

        莫筱月了然，她閉上眼睛，踮起了腳尖，吻上了顧恒的唇。

        這是第一次，她主動親上顧恒，這一吻的感情復雜，有感激，有感動，當然也少不了感情。他們越相處越會發現，兩人之間語言往往不重要，動作就可以很好地詮釋他們的感情。

        除了表白那次說出“喜歡”，之后他們沒人再提起這類的話，可他們所有的喜歡和愛都藏在行為里，即使不用直接的表達，他們心里都清楚，彼此早已成為不可割舍的一部分。

        愛情不是用嘴說出來的，是用行動表現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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