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恒也看到了一個男人走下來，他的眉頭皺得更深了。

        那男人站在車門旁，不一會，一個更熟悉的身影出現在莫筱月的視線內。

        是邵小飛，他還穿著睡衣，匆匆就跑了下樓，臉上帶著明顯的不耐煩。

        他們不知道在交談著什么，莫筱月聽不清，她使勁往前湊著，想辨別一下兩人的口型，但都徒勞無功，她看不懂。

        顧恒就這么一臉疑惑地看著莫筱月和不遠處的兩人。

        突然，邵小飛和那個男人推搡了起來，那男人竟然抬起了手。

        莫筱月一直密切關注著兩人的動向，一看到這，她立馬打開車門沖了出去，一把扯過邵小飛，推了那個男人一下。

        男人被推得踉蹌一下，抬起眼時有些驚訝。邵小飛嚇了一跳，怔怔地拉著莫筱月的袖子。

        “你有病吧！能不能滾遠點，沒看見人家都不愿意跟你說話嗎！”莫筱月擋在邵小飛前面，高聲罵道。

        那男人不僅被嚇到了，更被罵了一通，臉上也有點掛不住了，惱羞成怒地喊道：“關你屁事，你他媽算老幾，還敢管我！”說著手又揚了起來。

        還沒等落下，又一道人影沖出，莫筱月還沒來得及看清，只見那男人捂著臉倒在地上。

        “嘴巴干凈點！”顧恒晃了晃手腕，居高臨下地看著地上喊疼的男人，一臉鄙夷。

        邵小飛都驚呆了，他拉著莫筱月的衣服有些發抖。

        莫筱月感受到了，以為他是凍的，趕緊把自己的羽絨服脫下來給邵小飛披上了。

        “操，你他媽又是誰！”那個男人吐出一口血，仔細看，還能看到那攤血里血沫包著一顆像是牙的東西。

        顧恒下死手了。

        男人似是疼的又似是害怕，臉色一時五彩繽紛十分復雜，他捂著臉，驚異地看著地上那攤血。

        “你他媽管我是誰，還不趕緊滾，再出現一次，老子打得你媽都不認識你！”顧恒狠起來就像一頭失去理智的獅子，他此刻正輕蔑地盯著那個人，就像看著一只能被輕易碾死的螞蟻。

        那男人無端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他怕了。

        他知道，眼前這個人不好惹。他連滾帶爬地上了自己那輛保時捷，頭都不回地就跑了。

        “欺軟怕硬的東西。”顧恒低罵了一句，他轉身看過去，發現莫筱月和邵小飛都愣愣地看著他。

        邵小飛愣是因為驚到了，而莫筱月愣則是因為一些記憶突然涌上心頭。

        她太久沒看過顧恒這個樣子了，暴戾兇狠，沒有任何偽裝的顧恒。

        這才是顧恒，真正的顧恒。

        莫筱月恍如隔世，她此刻才發現，或許顧恒從來都沒變，只不過戴的面具更多了，面具下的那個人，一如當年。

        “嘖。”顧恒又皺了下眉，他脫了自己的大衣披在莫筱月身上，一邊披一邊說：“還感著冒呢。”

        莫筱月回過神來，看著眼前給他披衣服的男人，好像什么變了，又好像什么都沒變。

        “上樓吧。”莫筱月披著顧恒的大衣，低聲說道。

        顧恒默默地跟在兩人身后。

        進了房間，顧恒自然地拿出他上次穿過的小熊拖鞋換上了。邵小飛還有點懵，莫筱月問他：“剛才怎么回事啊？”

        邵小飛心虛地看了眼莫筱月，小聲說道：“他突然給我打電話說要見我最后一面，我就想著下去跟他說清楚，沒想到他竟然想把我硬拉上車，我就推了他一下，他就生氣了……”

        莫筱月無奈地嘆了口氣，罵道：“什么人啊，竟然還想用強的，真是沒見過這么不要臉的人！”

        邵小飛低下頭，小聲道：“這次多虧了顧恒了……”

        顧恒此刻正好把莫筱月的羽絨服和大衣掛上，他轉頭聽到邵小飛提到他了，問道：“那人纏著你？”

        邵小飛點了點頭。

        “就是個欺軟怕硬的東西，打兩次就服了，這事他理虧，他也不敢鬧大，要是再有下次就跟我說，好歹身邊得有個能動手的，不然就你們倆，他一手打一個。”顧恒說著就看了一眼莫筱月。

        莫筱月悄悄翻了個白眼，沒理他。

        顧恒把莫筱月的動作看在眼里，笑了一下對她說道：“不謝謝我？”

        “謝謝你。”莫筱月沒好氣地說。

        顧恒不鬧了，反而正色地說：“下次別這么冒冒失失的，要是我不在，那怎么辦？”

        莫筱月看顧恒這樣，也認真地說：“我知道你在才沖上去的，要不然我就大喊了，把鄰居都喊來看熱鬧。”

        顧恒聽到前半句還挺感動，聽到后半句沒忍住樂了一下：“還得是你。”

        邵小飛的眼神來回在兩人身上飄，他輕咳了一聲，說道：“我去熱菜，你們聊。”

        “我幫你吧。”說著顧恒就跟邵小飛進了廚房。

        莫筱月坐在客廳沙發上，靜靜地看在兩人忙活的背影。

        耳邊時不時傳來菜入鍋、油濺得劈里啪啦的聲音，莫筱月的眼皮漸漸有些沉了，她迷迷糊糊地閉上眼睛，模糊間她好像聽到顧恒和邵小飛在說話，聽著像“莫筱月怎么……”

        不過莫筱月逐漸失去意識，再醒來時，她分不清剛剛到底是真的還是夢。

        “醒醒，吃飯了。”

        再睜眼時，顧恒的臉就這么猝不及防地出現在了莫筱月的面前，莫筱月一時沒反應過來，下意識向后仰去。

        顧恒看著莫筱月的動作，沒說話，只是轉身向餐桌走去。

        莫筱月朦朧地坐在桌前，看著只多不少的菜，陷入了沉默。

        “為什么，菜變多了？”莫筱月揉了揉眼睛，只當自己沒睡醒，她指著面前這盤炒雞蛋，問向旁邊的邵小飛。

        “這不是來客人了嘛，再說客人剛幫了我們那么一個忙，說不定那渣男再也不敢來了呢！不得再多炒幾個菜招待一下客人嘛。”說著，邵小飛就給莫筱月夾了一筷子她面前的炒雞蛋。

        莫筱月只感覺自己好像又上當了。

        坐在莫筱月對面的顧恒只是笑了笑沒說話，自顧自地拿碗盛飯，一點沒有客人的樣子。

        莫筱月無奈吃了邵小飛夾過來的雞蛋，只嚼了一口，莫筱月就頓住了。

        她看向對面的顧恒，顧恒只是看了她一眼，隨后也夾了一口那個雞蛋。

        莫筱月強忍住酸澀咽下了那口雞蛋。

        雞蛋是顧恒炒的，莫筱月瞬間就辨別了出來。

        整整十二年，她再也沒嘗過的味道。

        只是一盤簡單的炒雞蛋，卻可以輕易地把莫筱月帶到十二年前，他們曾經無數次對面而坐，吃著無比簡單的飯菜。

        曾經那么幸福美好的時光，如今也只能偷偷懷念。

        這頓飯，莫筱月吃得出奇得安靜。倒是顧恒和邵小飛聊得很好，沒有了第一次的尷尬，他們反而越聊越有話題。

        “真的嗎？月亮，你要帶我去滑雪？！”邵小飛拉過莫筱月的手，興奮地問。

        莫筱月剛剛又陷入了回憶，她沒注意到顧恒跟邵小飛說了什么，半晌她才反應過來，她笑道：“是啊，跟著我們科室團建一起去，怎么樣？”

        “當然沒問題了，太好了，我還以為今年沒機會了呢！太好了，我要好好準備準備！”邵小飛十分激動，飯也吃不下去了，興致沖沖在一旁查起了攻略。

        “不吃點別的菜嗎？”顧恒問莫筱月。

        “不了，這個挺好。”莫筱月夾光了最后一塊炒雞蛋，笑著對顧恒說。

        顧恒沒再接話，只是嘴角的弧度越來越明顯了。

        “顧恒，你去嗎？”邵小飛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問道。

        “去啊。”

        “那正好，你有車，你送我跟月亮去吧，要不我倆還得打車，挺貴的！”邵小飛朝顧恒眨巴了兩下眼睛。

        顧恒淡淡回答：“可以啊，你們就在家等我吧。”

        “好耶！”邵小飛簡直手舞足蹈。

        莫筱月皺眉看了眼邵小飛，又看了眼顧恒，什么時候兩人關系這么好了，說話簡直比跟她還自然。

        莫筱月突然有種被里應外合算計的錯覺。

        這頓飯美其名曰是在吃剩菜，實際上比昨天剩下的菜更多，而且明天他們還打算在度假村住一晚上，這桌菜還得在冰箱里多呆一晚。

        莫筱月深深地嘆了口氣，為自己，也為這桌菜。

        顧恒吃完飯就回家了，并沒有多留，他走了之后邵小飛也沒有問東問西。莫筱月這才意識到，邵小飛今晚一直沒問她顧恒為什么來，就好像一切都非常自然合理。

        可這才是最不合理的啊，邵小飛不應該不問的啊，上次明明還那么想知道，這次怎么就這么接受了？

        她睡著的那一會，到底發生了什么啊？

        莫筱月看邵小飛正興奮地收拾行李，到底沒張口問。

        莫筱月收拾好衣服，她點開手機，給顧恒發了條消息。

        莫筱月：【到家了嗎？】

        不久，顧恒就回了過來。

        顧恒：【剛到家。】

        莫筱月：【好吧，早點休息。】

        顧恒：【明天我大概兩點多到，你們準備一下。】

        莫筱月：【好，謝謝你啊。】

        顧恒：【要不也順道。】

        莫筱月：【晚上的事也謝謝你。】

        顧恒這下沒有秒回，而是停頓了一陣時間，莫筱月就那么一直看著對話框顯示的“對方正在輸入中”。

        顧恒：【下次有事告訴我，不要冒險，我一直在。】

        莫筱月靜靜地盯著顧恒發送過來的這幾個字，她深吸了一口氣，像是要壓下某種情感，許久，知道屏幕的光快熄了，她才顫抖著手打下了一個字。

        莫筱月：【好。】

        接著，莫筱月又發了一條。

        莫筱月：【我累了，不說了，晚安。】

        顧恒半天才發來“晚安”兩個字。

        莫筱月關了手機屏幕，她把拉過被子蒙住了頭。

        顧恒，你說你一直在，可那晚，你明明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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