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窗外一棟棟樓向后退去，隨著車行駛得越來越遠，高樓大廈逐漸減少，開始被平房村落代替。

        道路兩側還有些成堆的積雪，往遠望去，大部分是白茫茫的，有些房檐上的積雪沒有被清理。

        莫筱月坐在副駕上，頭靠著窗，靜靜地看著景物倒退。

        車里不算安靜，邵小飛坐在后排，時不時發個語言講些工作的事情，又時不時低頭看著自己的攻略。總之，邵小飛對未來的旅程很興奮。

        顧恒有時會應和一下邵小飛，但大多數時間他也沒說話。他用余光看著自從上車情緒就明顯不高的莫筱月，陷入沉默。

        莫筱月昨天沒有睡好，基本上可以說沒睡。

        臨睡前一些不好的記憶闖入莫筱月的腦海里，她不敢閉眼，只能于黑暗中盯著天花板。直到窗外有亮光照進來，她才敢閉上眼睛。

        可睡著睡著，她就會突然抽動一下。

        那種感覺就像下樓梯踩空，她的心跟著猛烈跳動起來，心臟像是長在了耳邊，“撲通撲通”吵得她腦袋生疼。

        一直到中午，莫筱月加起來睡得還不到三個小時。邵小飛從昨晚開始就很興奮，他只當莫筱月也興奮得睡不著覺，索性就把莫筱月叫了起來，兩人糊弄吃了點剩菜，開始等顧恒。

        顧恒是一點多到的。莫筱月下樓時腳步虛浮，黑眼圈都要耷拉到地上了。

        顧恒一看就知道不對勁，他問莫筱月：“沒休息好？”

        莫筱月看了顧恒一眼，輕輕點了點頭，她今天很累，并不想說太多話。尤其看到顧恒，她晚上那種窒息心悸的感覺就會重現。

        所以莫筱月今天盡量與顧恒減少對視，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會因為昨晚顧恒的一句話反應這么大。或許是顧恒昨晚什么都做的太過自然，讓她有種回到過去的感覺。她懷念這種感覺，卻也害怕，因為這種感覺所帶來的附加情緒她有些承受不住。

        最終，顧恒把車開到了度假村。

        雖說還在春節假期，但度假村停車場停滿了車，顧恒繞了好幾圈才找到空車位。

        顧恒停好車，隨手解了安全帶，他回頭向莫筱月看去，莫筱月卻閉上眼睛睡熟了。

        邵小飛湊了過來，小聲問道：“睡著了？”

        “嗯。”顧恒點頭。

        “估計也是昨晚興奮得沒睡好。”邵小飛依舊壓低聲音說道。

        顧恒皺了下眉，也小聲說：“我可沒看出她興奮來，要興奮也得是你這樣的。”說著顧恒回過身看了邵小飛一眼。

        邵小飛一拍腦門，說道：“對啊，這看著也不像興奮啊。”

        “昨晚我走之后發生什么事了嗎？”

        邵小飛撓了撓回憶道：“沒有啊，你走之后她收拾收拾就回房間了，我忙著找衣服也沒太注意她，但感覺跟平時沒啥不一樣啊。”

        車里暖氣開得足，顧恒看著莫筱月睡得紅撲撲的臉又陷入沉默。

        “有什么事記得跟我說，我手機號你存上了吧？”良久，顧恒才小聲問邵小飛。

        “存上了，放心吧！”邵小飛晃了晃自己的手機。

        顧恒和邵小飛在昨晚熱菜的時候把手機號互換了，顧恒嘴上說著擔心邵小飛和莫筱月，其實想的卻是從邵小飛下手，看看能不能打探到一些消息。他知道邵小飛和莫筱月認識得時間早，說不定會知道一些當年的事情。

        邵小飛自然清楚顧恒的意圖，他表面大大咧咧，但其實心里什么都明白。顧恒的種種行為的意圖很明顯，就是要追回莫筱月。邵小飛自然也是心疼這兩個人的，他知道莫筱月心里除了顧恒誰都接受不了，他希望莫筱月幸福，所以他能幫一點是一點。

        和好是其次，重要的是，他想莫筱月徹底從十二年前的那件事中走出來，能讓莫筱月真正走出來的，只有顧恒。

        突然，意識手機鈴聲突然響起。

        顧恒想都沒想就按了靜音，他朝莫筱月看去，嘆了口氣。

        還是被吵醒了。

        莫筱月揉著眼睛，猛然驚醒讓她有點反應不過來，她左右望了望，才想起來自己在哪，要去干嘛。

        顧恒看莫筱月醒了，也就不壓低聲音了，他接通了電話。

        “喂……到了……好，馬上。”簡短的兩句話就掛斷了電話。

        “走吧，他們都到門口了，我們去找他們。”顧恒先轉身下了車，對兩人說道。

        莫筱月拍了拍自己的臉，試圖讓自己清醒一下。

        后面的邵小飛早就一股風竄出了車，莫筱月打開了車門，剛一開車門，一股冷風撲面而來。

        莫筱月沒忍住打了個冷顫，她拉緊了衣領，下樓的時候迷迷糊糊的，忘戴圍巾了。

        這郊區還挺冷。這么想著，莫筱月走到兩人身邊。

        顧恒一看莫筱月這副虛弱的樣子，心里就翻涌起一股難言的情緒。

        他解開了自己的圍巾，二話不說就套到了莫筱月的脖子上。莫筱月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驚得后退了一下，隨即她反應了過來，連忙推脫：“我不用，你圍著吧。”

        顧恒皺了下眉沒說話，他拉著圍巾，朝自己一使勁，把莫筱月拉到了身前，讓莫筱月把剛才后退的那一步邁了回來。

        顧恒拉得勁大，兩人離得極近，莫筱月甚至可以感受到顧恒呼出的溫熱的氣體。

        莫筱月瞬間僵硬，不敢再動了。顧恒把圍巾繞了兩圈，把莫筱月的脖子嚴密地包裹住了，又在她臉上繞了一圈。這下，莫筱月的口鼻間滿是顧恒身上的味道。

        莫筱月聞到了，是薰衣草味。

        “給你就戴著，別廢話。”

        顧恒只留下這句話就轉身走了，留下莫筱月一個人怔怔地站在原地發呆。

        “走啊，愣著干什么？”邵小飛挎著莫筱月的胳膊，興沖沖地拉住她往前走。

        莫筱月回過神，任由邵小飛拉著她往前走。

        不一會就走到了門口，莫筱月一路上冷靜了不少，門口的人很多，人們時不時歡喜玩鬧一下，顯得很熱鬧。

        莫筱月不禁也開始融入進去，好歹出來玩了，有什么事回去再說吧。再說邵小飛這么興奮，她總不能讓他掃興，畢竟這次也是要陪他。

        于是莫筱月不由加快了些腳步，表情也跟著柔和起來。

        “學姐，顧主任！”林雨涵在不遠處朝三人招手大喊。

        三人往他們的方向走去。

        走近一看，其他人都到了。霍婉柔今天可算沒穿裙子，她站在趙觀言身邊，在看到顧恒來的時候，眼睛亮了一下。但她隨即看到了后面跟著的莫筱月，不禁皺了下眉。兩人身后還站著幾個人，莫筱月印象里是科室的護士，但莫筱月并不太熟。

        林雨涵朝他們跑過來，郭小天緊隨其后，莫筱月看到他們跑來，也笑了一下。

        “學姐，這就是你帶的朋友嗎？你好，我叫林雨涵！”林雨涵笑著跟邵小飛打招呼，她看著眼前這個頗有少年氣的男孩很喜歡，上來就熱情地打了招呼。

        邵小飛沒想到莫筱月的同事這么熱情，他愣了一下，但立馬又笑著回了招呼，說道：“你好，我叫邵小飛。”

        “郭小天。”郭小天也笑著打招呼。

        邵小飛笑著跟他握了下手。眾人看到邵小飛，也都禮貌地問了下好，人有點多，邵小飛沒記住幾個。就記住了先打招呼的林雨涵和郭小天，還有那個曾被他和莫筱月懷疑過的顧恒的“女朋友”，霍婉柔。

        打過招呼，眾人一齊往度假村里面走著。

        邵小飛一進去就撒歡跑了，在雪上嘎吱嘎吱地踩著，時不時回頭對莫筱月笑一下，看得出來，邵小飛真的很期待這次滑雪。

        此時，林雨涵鬼鬼祟祟地靠近了莫筱月，低聲問道：“學姐，你怎么跟主任一起來的？”說著，還朝走在她們倆前面不遠處的顧恒身上瞟了一眼。

        “順路就一起來了，怎么了，你什么眼神？”莫筱月看著林雨涵的樣子不禁有點好笑，她輕輕敲了一下林雨涵的頭，笑著問道。

        “沒事，就是，就是感覺你們倆，之間，有點微妙。”林雨涵支支吾吾地回道，一句話讓她斷得支離破碎。

        莫筱月不由一愣，問道：“這么明顯？”明顯到林雨涵都看了出來。

        林雨涵看著莫筱月的眼睛，很認真地點了下頭。

        “你們倆……”林雨涵沒把話說完，只是來回指著顧恒的背影和莫筱月。

        莫筱月有些心虛，說道：“沒有的事，就是有點誤會，你別多想。”

        林雨涵瞬間停下了腳步，和其他人拉開了距離，莫筱月奇怪地看著她。

        “學姐，你有事瞞著我！”林雨涵很篤定地說，反倒讓莫筱月開始懷疑自己了。

        “嗯？”

        林雨涵看了莫筱月一會，突然就伸手拎了一下莫筱月戴著的圍巾，說道：“這圍巾可是顧主任的，每年就戴那么幾個款式，我背都背下來了，說，你們到底怎么回事！”

        莫筱月低頭看了一眼戴著的圍巾，不由更加心虛起來，說道：“我要說他看著我路上冷隨手給我的你信嗎？”

        “當然不信，我們都知道顧主任是啥樣人，他會這么熱心？他巴不得不惹麻煩，怎么就那么隨手給你了？”林雨涵盯著莫筱月，莫筱月有些不敢跟她對視了。

        半晌，莫筱月還是妥協了，她對林雨涵說：“我們倆之間的關系有點復雜，總之不像你們看到的那樣，如果機會合適我會跟你說的，總之，現在什么都不對，說了只會麻煩。”

        沒想到林雨涵聽完之后眉頭皺得更深，她說道：“學姐，你不信我？怕我往外瞎說？”

        莫筱月知道林雨涵誤會了，連忙解釋道：“當然不是，我知道你是什么樣的人，是我的問題，我不太敢面對跟顧恒的關系，我還沒有勇氣說出來。”說著，莫筱月嘆了口氣。

        “那好吧。”林雨涵看莫筱月這樣，心里也有了一個模糊的猜想，不過她沒敢繼續想下去，她想等莫筱月跟她說，無論是什么，她都能接受。

        畢竟，她也是真心把莫筱月當朋友的。

        莫筱月看她不再糾結這個問題了，連忙岔開話題，朝林雨涵眨了下眼睛，問道：“別總說我了，你怎么回事啊？”說著，莫筱月也超郭小天那邊使了個眼色。

        林雨涵的臉瞬間有點紅，她磕磕絆絆地說道：“就，就在一起了唄……”

        莫筱月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碰了一下她的胳膊，故作不滿地說道：“還說我呢？你不也沒跟我說嗎？什么時候好上的？”

        林雨涵趕緊就解釋道：“年前才在一起不久，想著等著穩定穩定再說的，當時奶奶做手術，他一直忙前忙后的。我要是忙了，他就幫我照顧奶奶，他挺好的……”

        越說聲音越小，莫筱月看到她耳朵也紅透了，不禁笑道：“好好的吧，你們倆挺合適的。”

        林雨涵害羞地笑了一下，朝郭小天那邊看了一眼，郭小天也好似感受到了什么，朝后面看來，對視的瞬間也笑了。

        莫筱月看著兩人，嘴角翹得更大了。

        “快點走，磨磨蹭蹭干什么呢？”顧恒不知什么時候走到了兩人身邊，他怕莫筱月再被凍到，想著快點走進到大廳里還能暖和暖和，于是催促道。

        莫筱月聊得正歡，卻突然被顧恒打斷，她瞪了顧恒一眼說道：“沒耽誤事不就行了？就你著急。”

        顧恒顯然沒想到莫筱月會頂嘴，看來狀態是恢復了一點，他挑了下眉，但沒說什么，就這么走在了莫筱月身邊。

        林雨涵牙疼地看著兩人，她湊近莫筱月說道：“我先走了，我可不敢離這冰塊這么近。”說著就跑到了郭小天身邊。

        莫筱月轉身看了一眼身邊的“冰塊”，笑著沒說話。

        兩人并肩走著，卻沒發現一道目光一直追隨著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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