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沉沉，莊占睡在一隅，季樅磕閉著眼，發出淺淺的呼吸聲。

        床頭小夜燈黃綠色的燈光照在臥室四角，他偏頭看向季樅。以前還只是一個需要自己抱著走的小孩，轉眼居然成了和自己一樣大的人了，突然還很不習慣。

        莊占這么想著，輕聲笑了笑。又看見季樅額前遮住眼睛的碎發，便伸手往一旁撥開。

        或許是察覺有人突然靠近自己，原本睡著的季樅突然抓住莊占的手腕。睜眼看到是莊占才后知后覺地松手，隨后緩緩閉眼。

        “晚安，季小孩。”

        如果你的存在是重蹈母親的覆轍，那我就為你筑起一道城池，擋住他們泛濫的征討。

        你是我的，除了我，誰都不能動你。

        莊占閉上眼，腦海里閃過幾十年。一夜無夢。

        因為要去“山林”的緣故，兩人起來之后并沒有去anibo，而是直接去了車站。

        “季。”布朗克在不遠處對著季樅的方向揮了揮手。

        兩人拖著行李走到布朗克身邊。莊占認出來布朗克就是昨天他在電梯里看到的那個男子。同樣的，布朗克也認出了莊占。

        莊占昨天掛花的地方今天已經看不到明顯的痕跡了。布朗克卻暗自咂舌，心里想道，這小哥莫不是和季認識？舊情人？

        當年季樅空降a2h4，何況還是個大帥逼。因此眾人都對季樅充滿了濃厚的興趣，沒少打探，更有甚者揚言季樅是他們會長流落在外的私生子。但是留言只持續了幾天，后來又隨著季樅態度的寡淡，討論聲慢慢就淡下去了。

        不過這之前也沒聽傳言季還有情感史呀？布朗克扶額微微沉思，腦中卻已腦補出一部他追他逃他插翅難飛的瑪麗蘇狗血劇。看向莊占的眼神不由充滿了敬佩。

        這小哥！可以！

        莊占自然不知道布朗克腦補的大戲，但是他覺得季樅貌似一路上都在躲著他。這事還得從早上兩人起來的時候說起。

        大概就是兩人見證了對方在早上正常的不可言說。莊占活了將近三十年，季樅還由他一手帶大，不甚在意，還隨口調侃了一句。但是季樅就不一樣了，稍帶波動的心緒在聽到莊占的調侃之后，本來平靜的臉上緩緩爬上了緋紅。

        除去季樅小時候和他打架輸了，又在自己的挑逗中被氣紅臉之外，他還很少看到季樅紅臉。當下又就著季樅的臉紅調侃了幾句。

        布朗克腦補完年度奧斯卡大戲之后卻難住了。看了眼季樅，又看了眼莊占。

        這小哥不會真要和我們一起去山林那邊吧？沒有anibo的流程審批……要追夫可能有點難。

        這么想著，對莊占的眼神不由充滿了幾分同情。

        anibo的任務都是相對保密的，且大多數情況只會交與內部人員。與其他機構合作的話會事先商量好。但是莊占座位一個單獨的人，又不是anibo的內部人員，所以要想和季樅一起去“山林”就先得在anibi謀個一官半職。

        莊占像是看出了布朗克眼里的困惑，主動解釋道：“你好，我是莊占。臨時加入山林這次任務中。”

        說完抬起手遞到空中。

        莊占的聲音略微深沉，開口帶著一股子漫不經心，卻又恰到好處地不會讓人覺得輕浮。微微揚起的嘴角又給人一種若有若無的邪魅感，就像是雨后松林飄起的霧，輕薄朦朧卻又實實在在地讓人置身其中。

        布朗克聽著聲音愣了一秒才恍地回神，連忙遞出手交握。

        三人的票都是臨時買的，座位比較臨近。季樅坐在靠窗的位置，莊占坐在他的臨座。見季樅略帶閃躲行地看向漆黑的窗外，莊占戲謔地勾了勾嘴角。

        高鐵穿過漆黑的洞遂，迎來一大片白光，隨之而來是郊區兩邊綠色的菜地和林地。莊占隨手翻了翻布朗克遞來的資料。這次任務地點是山林那邊的農業區。據那邊負責人發個anibo的信息顯示，在一個星期前，山林農區的作物出現大范圍的疾病和死亡。致病因素值得懷疑，但是具體信息還有待進一步考證。

        莊占原本要翻頁的指尖停住了，目光停留在那一頁的附圖上看了一會，微微皺眉，隨后才繼續翻頁。

        季樅周圍好像有一個以他為中心向四周擴散而形成的一個輻射圈，即使他坐在一處不說話時，從骨子里帶出來獨占領地的壓迫感還是會讓人如芒在背。

        空氣中陷入某種詭異的沉默，只有窗外傳來嗚嗚的風聲。眼前的景致帶著重影掠過而后掉入漆黑的洞中。

        在高鐵進入那座山的前一刻莊占突然將手里的資料轉到季樅手中。指尖相碰間，季樅驚顫一下恍如從夢里醒來。

        “想什么呢，季小孩？”莊占被季樅的反應逗笑了，附在季樅的耳邊輕聲開口，“資料看一遍。”

        季樅覺得耳邊有風吹過，帶著熱乎乎的氣息。動了動耳根，回答：“哦。”

        莊占收回手，雙手交握，十指一個個緩緩撥動，磕閉起眼。

        街道亮起暖黃色的霓虹，坐落于市中心的三角大樓內，加了幾小時班的莊城摘下眼鏡，捻了捻鼻梁。看了一眼亮起的手機，隨即叫門外的助理列頃。

        “你明天叫人事部門打掃一下副會長的辦公室。那小子讓我給他在anibo安排一個職務。”

        列頃很早就跟著莊城，聽出了莊城話里不是很高興：“好的。——莊占回來anibo你不高興嗎？”

        莊城這次沒回答，而是放下筆，看著桌面上那張全家福，靜靜地說：“你真以為僅僅是因為季樅他才回來的嗎？”

        “不是嗎？”列頃微微皺眉。

        莊城苦笑了一下，不欲多說。

        高鐵穿過洞遂，強烈的光照刺激讓莊占動了動眼球，從昨天的回憶中抽身而出。隨著車廂上方廣播的響起，窗外的景象印在眼球緩緩停下。

        三人拿過行李，下了高鐵。頓時嘈雜的人聲如潮水般迎面撲來。

        季樅垂著眼眸輕輕掃了一眼四周。

        “外面的空氣是不是比那里自由多了。”莊占站在季樅身旁微微低頭附在季樅耳邊說道。

        正說著，周圍一個婦人抱著一個哭鬧的小孩，拖著厚重的行李，疾步從季樅身邊經過。

        “抱歉抱歉。”婦人聲音略微焦急，匆忙離開。

        季樅被撞得踉蹌一步，耳廓擦過莊占的唇角，升起一陣溫熱的觸覺。

        莊占眼疾手快地扶了一把。

        季樅只覺得耳廓有些發燙，與莊占拉開了些距離，才回答剛才的問題：“我覺得兩個地方都很嘈雜。”

        他的聲音淡淡的，但只有他自己知道深藏在心里的那股不對勁的感覺。這股不對勁在很久以前就開始存在，只是這一年在所以有關莊占的事情上更為明顯，直到今天達到前所未有的頂峰。

        憋了一路不說話的布朗克剛想發表一下自己對于這次出行方式的感言，就看到了前面兩人的真情互動。默默吞下了自己已經蹦出喉嚨的話在。

        這一趟來的，多少有點管飽。

        山林是全國大型的糧食產地，以山中盆地為主，距離車站大概兩小時路程。

        因為雙方早早對接過，所以三人扶著電梯出了高鐵站之后便遇到了山林那邊派來接送的專車。

        幾人相互介紹過，便上了車。

        布朗克為此非常感動。坐在副駕駛上開始和一旁的青年社交。

        “nan,你是一直都在山林那邊嗎？”布朗克開口。莊占和季樅兩人坐在后座靜靜地聽著。

        木南見提到自己的名字，稍稍偏頭看了一眼布朗克，回答道：“嗯。五年前碩博連讀時在山林那邊實習，畢業之后就留在那邊了。區長為人挺好的，而且那邊環境不錯，對于農業研究也比較深入。是一個很好的工作地方。”

        莊占聽到此處不經意看了一眼木南，兩人視線相交在后視鏡中。隨后木南沖著莊占輕輕一笑，淡淡收回視線繼續開車。

        “這倒是。一個好的環境能感染人的心情，讓人的心情變好。——nan，我看過貴區那邊遞過來的資料，只寫了大片農作物死亡或者生病，有具體原因嗎？”

        木南聽后回答說：“這個還得從一個星期之前說起。山林是農業區，全國大量的農業育種都會在這里進行。但是一個星期之前，我們按往常對里面的農作物進行檢測。發現其中大量作物都出現病狀，還有些直接死亡。在前幾年從沒有出現過這樣的現象，我們目前也還在調查中。”

        車子平緩地駛過瀝青公路，繞進一座荒涼的蜿蜒山脈里。隨即迎來一大片平坦的綠地。車道兩邊的水稻地一直延伸到兩邊的山腳。

        “這是我們的栽種區。”木南一邊解釋，一邊給車打了一個方向向右開去，“左邊也是栽種區。右邊是我們平時進行科研的場所。生活區也在這邊。會長已經提前給你們安排了住處。”

        “有勞了。”莊占微微笑著，客氣道。

        “你們客氣了，你們能來相助才是幫了我們大忙。——到了。”說著木南剎車，解下安全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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