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仙！大仙！”東祁半山腰的一間向來冷清的小木屋近日忽然反常的熱鬧起來，平時毫無足跡的山路上稀稀落落有了人行，稍一詢問，才了解到，原來這些都是去那東祁山上拜大仙的。

        ——東祁山上何時有了大仙？靈驗不？

        ——就這幾天，靈驗，靈驗吶！咱們村好多人都要來拜他呢，聽說啊，不僅可以求姻緣，求福分，還可以求子呢！比拜那送子觀音還要靈驗！

        ——那我可也要好好去拜一拜！

        那傳聞中住著大仙的小木屋里氣氛卻頗有幾分凝重。

        “多謝大仙治好了小人母親的惡疾！小人無以為報，只好備了黃金千兩前來感謝大仙，還望大仙收下小人的一番心意！”那姓王的富賈跪在地上，磕頭磕的兢兢業業，一絲不茍。

        錦離斜在椅上，扶額挑眉瞅著跪在地上的王富賈，腦殼疼。

        他前些日子在山里救了重病纏身不堪痛苦想要尋個遠些地方自我了斷的這王富賈的母親，后又一眼看出了她的病因為惡鬼索命，便隨手替她解決了閑來無事作惡的游魂，煎了些藥調理身子，還了他一個生龍活虎的母親。事情本因到此結束，可誰知這王富賈是個遠近聞名的大孝子，跟著母親的引路尋到了這里，二話不說就給他跪下要送他黃金，一次送不成就每天按時來蹲點，還大肆宣揚這東祁山出了個了不起的大仙。

        謠言這東西，稍不留神就面目全非了。

        錦離聽著門外求子求姻緣的祈禱，用力按了按太陽穴。

        雞飛狗跳。

        這可不是他自己的山頭，該如何交代才是……

        他只是照顧人照顧的忘了給山上隱匿的陣法輸送靈力，一回過神，這王富賈已經在咣咣咣地敲門了。

        “……你先把這黃金抬回去。”我看著晃眼。錦離偏過頭對王富賈擺擺手：“謝禮當真不必了，舉手之勞不足掛齒，心意到了就好。”

        “送過來的謝禮哪有再收回去的道理，再說小人母親再三要求小人一定要好好感謝大仙，您就收下吧！”

        ……當真是執著。

        錦離扶額的手不動聲色地轉移到了眉心，一下一下輕輕捏著：“那便先放這兒吧，嗯……謝禮送到了，你也別跪著了，出去順便轉告門外那些人，我……本大仙還要修行參悟，今日閉不見客，祈愿諸事，還請明日再來。”還有，我真的管不到姻緣子嗣。

        至于明日你們還能不能找到這兒……唔，那便與我無關了。

        “怎么了？”錦離瞧著王富賈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先行發了問：“還有事？”

        “小人確還有一事相求……”

        “但說無妨。”

        王富賈猶猶豫豫地開了口：“小人的家鄉啊，出了點怪事，已經有十幾年的時間了，鬧得人心惶惶，請了很多道士都無濟于事，鄰居鄉親們有點條件的都接連搬出了蓮衣村，只剩下一些老弱病殘苦苦支撐，小人懇請大仙出山一趟……”

        錦離連忙打斷了他的喋喋不休：“好明白了，你先回去，本大仙還要準備些法器，過幾日再去拜訪？”

        王富賈細思了幾秒，終于后知后覺地領會到了面前大仙乃是一副送神的尊容，只好不尷不尬地堆出笑容，忙不迭地跑了：“好的好的小人明白多謝大仙！”

        送走了滿山的聒噪，錦離松了口氣，在一片靜謐中站了幾秒，轉頭看向里屋。

        木屋本就不大，站在廳堂便可窺見里屋的門扉，錦離稍走幾步就可以推開門，看到床上躺著的那個人。

        三百一十一年，于神，于妖，都不過是彈指一瞬，一次閉關，一場修煉可能便過去了，錦離心里明白得很，卻仍恍如隔世。

        他終究還是沒忍住推開了那道門，輕輕走近床邊，凝視著那人的睡顏。

        是他一眼便相中，此后惦念了千百年再熟悉不過的臉。也是驚艷了九重天上大半仙娥神女令之芳心暗許的眉眼。

        他的手指停留在那人鼻梁上方一寸處，沒有再向下。

        正欲收手，轉眼卻對上了一雙漆黑的眸子。

        醒了。

        錦離的腦子瞬間便得出了結論，可身體卻太過遲鈍，仍舊保持著先前的姿勢，一動似乎也不能動，只能僵硬地注視著桑行愈發清明的雙目。

        哦，瞧瞧，出了個好糗。余情未了被舊情人逮了個現著，還是一樣的沒出息。

        身體終于接收到了腦子的指示，錦離頓時整個人向后一退，臉上空白一片，不知該作何表情。

        床上的人先是愣了一瞬，然后才反應過來這光線過于刺眼，蹙緊了眉頭支起胳膊去擋陽光，待瞎勁過了，方才不緊不慢地撐坐起來，扭頭去看錦離。

        “……醒了？”錦離找回了語言能力，于是不躲不閃，只抬了抬下巴指向了大門的方向：“門在那邊，自己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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