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已落幕，王念還沉浸在余韻中不能自拔。

        而一邊的豐煥，已經(jīng)拿起筷子開吃了。她見王念如此，就說：“怎么樣，好看吧？”

        “嗯嗯！”王念現(xiàn)在只會點頭了。

        “別愣著了，快吃點，你剛才不還擔(dān)心菜吃不完嗎？”

        王念還是滿心想著龍女，但也開始吃了。

        豐煥點了一桌子菜，每一樣都看起來十分漂亮，令人食欲大起。王念夾起一片青翠的菜葉，她真想不到菜葉子都可以做成這么好看的樣子。

        王念已經(jīng)吃了三個月的辟谷丹，幾乎忘了食物的味道。精心烹調(diào)的飯菜一入口，她才發(fā)現(xiàn)食物是多么美味。不用豐煥催促，王念就主動地吃了起來。

        “唉，宛葉城畢竟只是小城，《龍女》這樣盛大的戲，都編排得像鄉(xiāng)野集市上的鬧劇一樣，又唱歌又跳舞的，卻沒有展示龍女的那些大場面，失了仙道氣象。”

        豐煥評價，她有點失望。

        “我覺得挺好看的啊！”王念說。在此之前，她還從沒有看過修士們的演出，只覺得剛才的《龍女》太震撼了。

        “你懂什么？”豐煥搖搖頭。

        兩人正吃著，門被敲響了。

        “進。”豐煥放下了筷子。

        一個穿著靈修門制服的女孩子手里拎著酒瓶子，搖搖晃晃走了進來，她見了豐煥就大笑。

        “你還真在這里，我的天哪，虧你還和我說你要回駐地！”女孩子毫不客氣地坐在豐煥身邊，然后注意到了王念，“豐煥，這是你從哪里拐來的小姑娘？喲，還有修為，還是我們門派的新弟子……豐煥你可以啊！”

        “這是王念，和我同住一屋，”豐煥簡單介紹了下，“這位，是黃賽，是我們白虎幫另一位護法，也是靈修門新弟子。”

        “你好啊！”黃賽笑嘻嘻地，伸手就去摸王念的頭發(fā)。

        她真的喝多了，醉得讓人害怕。

        王念生生受了，擔(dān)憂地看著黃賽。

        黃賽原本還在笑，下一刻突然哭了。

        “為什么要有提前選拔？為什么要有文試？我要瘋了真的……”她大哭起來，“豐煥，你又為什么要騙我？你明明說你要回駐地的，怎么在宛葉城看演出？你在故意避開我嗎？你是討厭我嗎？我好好待你，你不拿我當(dāng)朋友！”

        豐煥嘆了口氣，小聲對王念說：“別害怕，她很好的，只是，她喝多了。”

        “你是不是看不起我？是不是！我怎么了我，我只是不識字，要不我怎么會一個字也寫不出來？憑什么，誰能在三個月從文盲到熟讀經(jīng)典啊！”黃賽接著哭，“哼，等到了武試，我就大展身手了！”

        黃賽想到武試，開心起來，漸漸不再哭了。她接過豐煥和王念遞來的手帕，擦了擦眼淚和鼻涕，將手絹狠狠扔到了房間另一角。

        像豐煥和王念一樣，黃賽也是靈修門煉氣期新弟子，要參加提前選拔。黃賽的父母都是宛葉城城南的散修，她年紀(jì)很小就被拋棄，在宛葉城城南摸爬滾打、艱難長大，因為資質(zhì)不錯而被選入了新弟子中。

        要是能進靈修門這樣的大派當(dāng)?shù)茏樱瑳]人會傻到在當(dāng)看不見前途的散修。雖然黃賽在街頭稱王稱霸，是個不折不扣的小混混，但自從進了靈修門，她就拋下了自己白虎幫護法的“事業(yè)”，一心想要爭取到進入外門的名額。

        誰知，這選拔弟子，不僅看武藝，還要看腦力。

        黃賽剛開始上第一節(jié)經(jīng)典課時就絕望了，她不識字，學(xué)了很久也只是勉強會寫自己的名字的水平。對她來說，學(xué)經(jīng)典、博物、文理，比上刀山下火海還要恐怖。

        她很快放棄了，心灰意冷起來。她無心再去想爭取外門資格的事情，甚至，已經(jīng)開始想著要回宛葉城繼續(xù)當(dāng)不見經(jīng)傳的小護法了。

        每個弟子都必須參加提前選拔，文試逃不掉。黃賽進入考場，在卷子上寫上自己的名字后，對著寫滿她看不懂的字的卷子坐了兩個時辰。時間一到，她就跑回宛葉城南，再也不愿意想自己遭受的煎熬。

        黃賽感到非常痛苦，就買了酒，喝了好多。然后，打聽到豐煥正在看戲，她就跑來找豐煥了。

        “這是什么破東西！”黃賽叫道。

        她拿出了自己的《經(jīng)典導(dǎo)引》就要撕，被豐煥奪了下來。

        “別！毀壞《經(jīng)典導(dǎo)引》是不小的罪名，而且它也不便宜，賣了它你還能換點靈石買酒喝！這樣，你要想撕，就撕我的書吧！”豐煥說。

        豐煥手中赫然出現(xiàn)一本《迢迢仙路》。

        “盡管拿去！”

        黃賽還是哭著喊著要撕要燒《經(jīng)典導(dǎo)引》，不過她不那么堅決了。

        最后，黃賽拿過了《迢迢仙路》，開撕。

        豐煥叫了一些酒，坐在邊上，一邊為撕書的黃賽加油，一邊喝酒。

        王念眼睜睜看著自己很喜歡的書被一頁頁扯下來撕碎，很不忍，扭過頭不想看它被黃賽肢解。

        而豐煥望著紙屑，很快產(chǎn)生了很奇妙的想法。她放下酒杯，把紙屑團了起來，用靈力把它們擠壓一個渾圓堅實的紙屑球。

        “我們可以做出一個葫蘆！”豐煥宣布。

        豐煥已經(jīng)開始說胡話了！發(fā)酒瘋也會傳染嗎？

        王念很驚訝，她看看豐煥又看看黃賽，認(rèn)識到自己恐怕是這間屋子里面唯一還正常的人。

        豐煥又團起了一個小一點的紙屑球，照樣團得渾圓。只是，為了做出葫蘆嘴的形狀，她特意用紙屑堆出一個尖尖的交，破壞了紙球完美的形狀。

        然后，她把一大一小兩個球擱在一起。

        還真有一點像葫蘆。

        “這是我的寶葫蘆！”黃賽唱著歌，把豐煥的葫蘆搶走了。

        王念目瞪口呆。不過，兩人歡樂的氣氛感染了她，她想了想，說：“我覺得，這不是一個完整的葫蘆，它斷成了兩半啊。給我吧，我可以把它接起來，讓它成一個真正的葫蘆。”

        “你不是要搶我的葫蘆，對吧？”黃賽抱著葫蘆，看著王念。

        “我不搶它，我只是讓它更完整些。”王念說。

        “給她吧，完整的葫蘆才是法器，不然就只是破爛！”豐煥叫道。

        黃賽戀戀不舍，最后還是把葫蘆給了王念。

        王念在家中的時候，曾經(jīng)和父母學(xué)過編籃子。想辦法把兩個球連接起來，對她來說不算難。

        她向豐煥要了一卷絲帶，用絲帶把兩個球捆扎、包裹起來，掩蓋住黑白的紙屑，讓它變成一個嫩黃的絲質(zhì)葫蘆。

        葫蘆一編好，黃賽就把它拿過去了。

        “這葫蘆和你很有緣。你姓黃，它是黃色的，這說明你們五百年前是一家。好好收著吧。”豐煥又開始胡說了。

        “那當(dāng)然！”黃賽很贊同，小心收好了葫蘆。

        王念看著這兩個人，不知道說什么好。不過，和她們一起打鬧，讓她很快樂。

        時間不知不覺過去，她們?nèi)齻�反復(fù)說些廢話，無理取鬧，每個人都忘記了煩惱。

        王念有些記掛明天的武試，也不愿意在外面逗留，就說：“我們該走了，不然就不能再宵禁前趕回駐地了。”

        “別啊，回去做什么，晦氣！”黃賽平躺在榻上，正在擦干剛剛被酒潑了的葫蘆。

        “還是有必要回去的，咱倆不能帶壞王念小朋友！”豐煥放下她正把玩著的酒杯，站起來，欲行。

        “行吧行吧！”黃賽哼哼了一聲。

        “再見啦！”

        “再見！”

        但黃賽沒有搭理兩人。王念將要走出門的時候，往后看了一眼，見黃賽一動不動，正哼著歌。

        豐煥結(jié)了賬，和王念走出了大樓。

        一陣涼風(fēng)吹來，非常清爽。

        靠著小紙船，兩人趕在天黑之前回到了宗門駐地。

        南筑四十三中一片歡樂的景象。

        宅子中已經(jīng)升起了燈，很多女孩子正在慶祝文試結(jié)束，或者像兩人一樣去了宛葉城，才剛剛回到宅中。

        王念和豐煥也很放松。不過，當(dāng)王念看清院子里焦慮地等待的人的時候，心情變得不太好。

        正是李慈。

        “你在這里做什么？”

        見到李慈向自己走來，王念率先發(fā)問。

        “王念，請你原諒我，求你忘了今天的事情吧。我發(fā)誓，我再也不敢對你的姐姐不敬了！”

        李慈好像很激動。王念盯著她，發(fā)現(xiàn)她的眼睛紅紅的，似乎已經(jīng)哭了很久。

        王念沒有說話，李慈有些慌，開始說：“我真的知道錯了，我不會再那么做了。你一定要原諒我，求求你了……”

        “好。如果你不再像以前一樣為所欲為，我就當(dāng)做什么都沒有發(fā)生。”

        王念不太清楚發(fā)生了什么，但李慈已經(jīng)如此，她也不會堅持不原諒她。

        “我不會了，不會了！”李慈如釋重負(fù)。

        等到李慈走了之后，豐煥才疑惑開口：“我不在門中的日子里，究竟錯過了什么？這女孩又是誰，你們之間發(fā)生了什么啊？”

        回到屋子中，劉又弦也在。見到兩人，劉又弦說：“你們見到李慈了吧？”

        “嗯，怎么，她來找你了？”王念問。

        “對，她一個時辰前就來了這里，是來找你的，但你們都不在。我勸她先回去，但她就是堅決等在院子中的大樹下，等你回來，”劉又弦說，“念念，我聽說你們的事了。事情已經(jīng)傳開了。”

        “究竟是什么事情啊？”豐煥的好奇心徹底被勾起。

        王念給兩人講了講事情的來龍去脈。

        “剛才，又青也來過，”劉又弦說，“她和我說，孟香君和李時提前回來的時候，動靜挺大的，讓很多人看見了。孟香君當(dāng)時心情很低落，所以對你不太友好，但后來，她平靜下來，又聽說了你和李慈的爭執(zhí)后，堅定地說都是李慈挑的事。而在場的周謙她們也這么說。所以，現(xiàn)在所有人都覺得李慈不是什么好東西，連平時跟隨她的幾個人都開始孤立她了。”

        難怪李慈會在外面等那么久也要等到王念回來，難怪她情緒那么激動，原來如此。

        那么，姐姐也就不會再被李慈欺負(fù)了。王念欣慰。

        王念又去找了一趟王妍。李慈沒有在。這一次，王妍的幾個室友都對王念很熱情，和王念寒暄之后就讓王妍和王念自行說話去了。

        “念念，你還好嗎？”王妍問，“我聽說了今天的事了，你沒事吧？”

        “我很好的，姐姐不用擔(dān)心。”

        “那，李慈，你原諒她吧，行不行？”王妍有些猶豫地問，“我知道她不好，但她現(xiàn)在，竟比我以前還慘，被小筑所有人瞧不起。”

        “我已經(jīng)原諒她了，”王念說，“我本來很不喜歡她，但不知道為什么，看了她那樣子，我受不了。不原諒她的話，她固然會痛苦，可我也會痛苦。”

        “那就好。我們做讓自己舒心的事情就好。”

        “嗯。”王念點頭。

        “你明天還有武試吧？怎么樣？”王妍又問。

        “我會通過的！”王念自信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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