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系統(tǒng)】
余昭里緊鎖的眉梢舒展了不少。
他雖然性情溫和平易近人,但仙門卻仍有許多弟子不敢太親近他,一是因為他確實和人相差了太多的身份地位,二則是……他其實并不是個很愛笑的人。
性情溫和與不茍言笑這兩個詞并不沖突,余昭里平時的確極好說話,但那都是在不違背仙宗規(guī)矩的前提下,一旦真的有什么事情他也不會生氣憤慨,只會溫溫柔柔卻堅定又不可質(zhì)疑地回復(fù)兩字:“不行。”
毫不留情,沒有一點轉(zhuǎn)圜的余地。
他本性如此,這些年來已經(jīng)因為師兄的身份改變了不少了,但歸根結(jié)底卻還是會時不時地露出這幅模樣,在燕眠初的面前已經(jīng)是幾經(jīng)收斂過后的了。
他不知道燕徊這種人會喜歡什么樣的性格,但乖巧聽話總歸不會有太多錯吧?
他本來只是想多找找和燕徊相處的話題,卻沒想到這么一句竟然當真能得到回復(fù),小樹苗瞬間在燕眠初的面前鮮活了起來,余昭里甚至恨不得現(xiàn)在就施法讓頭頂?shù)年幵粕⒈M雨過天晴。
但那樣做實在是太明顯了,余昭里也沒有這么高深的修為,只能恨恨瞪著連成了珠串的雨滴在心里盤算那位長老穩(wěn)固修為出關(guān)暴雨停止的日子。
想到“出關(guān)”這兩個字,他的心情又有些不好。
“我記得當日在思過崖上,師叔祖您說出關(guān)是為了找個弟子……”,他小心翼翼試探起來:“看來用不了多久,仙宗中就又要多上一位前輩祖宗了。”
燕眠初聽的十分想笑。
笑前輩祖宗這什么詭異的叫法,也在笑余昭里這藏不住心事的小試探。
他輩分這么高,真收了徒弟又是個要被全仙宗供起來的祖宗,本身現(xiàn)在一大群白胡子老頭老太追著他一個外表二十的小年輕喊老祖宗的畫面就十分可笑了,屆時他再收個奶娃娃徒弟……
他那是隨便找的糊弄人的借口,沒想到這小家伙竟然當真記在心里了。
反正他并不討厭就是了。
“大比之前一連數(shù)日沒有聽聞您的消息,您是……去外面尋覓弟子了嗎?”
余昭里停頓了數(shù)次才將話給說出口,他將掌心扣在胸口感受著那處不知為何如擂鼓般的心跳震動,活了這么多年還是頭一回有這種酸澀和喜悅交雜的感情。
酸澀燕徊可能已經(jīng)有了心儀的弟子,喜悅對方站在這里和他有一句沒一句地像是相識多年般隨意聊著天。
“沒去外面,一直在仙宗里了,”燕眠初模棱兩可地回答,“至于弟子……我想著不如先在宗門中看看有沒有合適的。”
余昭里頓時又開始酸澀難明五味雜陳了起來。
“那、那您尋找到了嗎?”余昭里小心翼翼看他神情。
燕眠初本來想說沒有的,畢竟他其實壓根就沒去找,不過臨出口時卻又突然轉(zhuǎn)換了態(tài)度:“是有個相中的小家伙,不過他已經(jīng)有師父了。”
余昭里的表情頓時更難測了。
他勉強打起笑意:“內(nèi)門大多數(shù)弟子都已拜下師父,外門中也有許多弟子帶藝入門……能被師叔祖看中的人想必修為人品心性都差不了,這樣的好苗子會被提前發(fā)掘……也是難免的……”。
他一邊說著一邊在腦子里飛速過起每一個可能的存在——白師弟?單冰靈根天陰之體,一手冰系術(shù)法出神入化……趙師弟?年紀輕輕卻對劍意頗有領(lǐng)悟,云華劍法已經(jīng)練至最高一重……
他一邊想一邊又猛地搖頭——不能局限了視野,師叔祖輩分這么高,或許看上了哪位長老前輩也說不定呢?但凡他開口整個修真界怕是都要擠瘋了頭地往前涌……
燕徊聲名在外,與他搭上關(guān)系是多少人做夢都不敢想的事情,沒看見余昭里只是因為得了他一塊傳音玉符就揚名了整個修真界嗎?
想到這里余昭里又開始皺眉,燕徊在修真界中究竟多有名望他是再清楚不過的了,他越想越害怕那些想拜師的人中混了太多渾水摸魚想借著燕徊的名字一步登天的人……
“不過您如果真的看中了對方,也不是不能出言將人給要過來,”雖然這種搶徒弟的事情聽起來不太光彩,但在這強者為尊的地方實力才是根本,“或者蒼茫天地間不知存了多少未被發(fā)掘的好苗子,您若有興致也可以慢慢再尋一個。”
“雖然會多耗費些時間,但也是一份機緣。”余昭里口不對心勸道。
他說話的語氣都酸溜溜的,一想到未來將會有個年輕俊美的少年天才跟在燕徊的身后師尊長師尊短的他心里就難受的厲害,他想不明白自己是因為什么,只能歸咎于羨慕那個還未出現(xiàn)的人未來會擁有一個這么好的師尊。
別的不說,光是與燕徊相處這短短幾日,他就知道對方要比畢元洲靠譜太多太多了。
雨勢沒有一點要停止的意思,燕眠初本來就是想感受一下雨中漫步的感覺才出來的,走來走去發(fā)覺四周都是這一副景象新鮮勁很快就過去了,本想著回去卻沒想到遇見了余昭里,這才停下與人隨便聊了一會兒。
雖然頭頂?shù)墓艠渲Ψ比~茂的,但零零星星還是會有不少雨水透過交疊的葉片滾落下來,加上周圍狂風四作,雨借風勢稍不在意就會有一大攤子水漬沖著兩人潑來。
余昭里的護體靈氣顏色十分淺淡,不仔細看甚至根本無法辨認出來,盡管燕眠初清楚有護體靈氣的包圍并不會感覺到寒冷,但從視覺效果上看仍是身形單薄的少年在暴雨中矗立。
于是他收了聲:“天色不早了,你這段時間也很辛苦吧?早點回去休息吧。”
余昭里只能戀戀不舍結(jié)束了話題。
他看著燕眠初有些欲言又止,燕徊便很快反應(yīng)過來:“我這段時間應(yīng)當不忙,雨過天晴后不出意外應(yīng)是可以赴約。”
余昭里松了口氣。
燕眠初知道自己不走這孩子是絕不會動的,于是打了個招呼就先行離開了。
——豈止是不忙啊,他是壓根什么事情都沒有。
就沒見過這么輕松的宿主,別的宿主穿越過去任務(wù)一個接著一個,他倒好從頭到尾只要盯著余昭里別死就行。
就算是沒盯住死了也沒事,他只要在人的靈魂還沒散去時將他的靈魂收走就行……
燕眠初想了想:“總覺得這工作和黑白無常一樣,等人斷氣再去勾魂……”。
“還是不一樣的,”系統(tǒng)悶聲,“黑白無常不勾也不會沒命,宿主您不勾現(xiàn)世里的身體就沒法恢復(fù)了。”
燕眠初想想也是。
他有一個問題好奇很久了:“修真世界動輒幾百年,按照余昭里的天賦修為突破根本不是什么難事,每突破一次修者的壽命都會隨著修為增長,假若他真的活了幾千年,難道我也要在這個世界陪他幾千年嗎?”
系統(tǒng)沉默了。
燕眠初雖然對現(xiàn)實世界也沒什么留戀,但一個世界停留幾千年……別說是幾千年了,普通人類去外地工作個三五年再回去時都會感到陌生,到時候等他走完七個世界趕回去……還有什么意義嗎?
“您如果不想在這個世界呆了也可以直接殺了他結(jié)束這個世界嘛……”,系統(tǒng)有些委屈。
燕眠初是真的驚了:“你抬頭看看你的名字,你真的是‘拯救炮灰配角’系統(tǒng)嗎?怎么一直在傳遞這種殺了拯救對象的思想?這難道不會違背你們系統(tǒng)的拯救初衷嗎?”
系統(tǒng)繼續(xù)沉默。
燕眠初又問了幾句,系統(tǒng)不知該如何是好只能裝死回答,燕眠初重新復(fù)盤了下所有的疑點——一個突然出現(xiàn)的全然不在意任務(wù)對象的死活反而對他畢恭畢敬的系統(tǒng)。
這一切真的有系統(tǒng)說的那么簡單嗎?
燕眠初越想越覺得詭異,可詭異之余卻又多了幾分心疼——余昭里這是什么可憐孩子啊。
宗主師父把他當做炫耀的資本,卻又對他苛刻嚴厲,稍有不滿便打罵有加。未來會被一步一步搶走身份地位名聲人心搶走擁有的一切,最后被逼的瘋瘋癲癲連個收尸的人都沒有,就連口口聲聲說要拯救他的系統(tǒng)也全然不在意他的死活,甚至主動提議讓他殺了對方結(jié)束世界……
在系統(tǒng)的眼中這仿佛就是一個任務(wù)一場游戲副本,而燕眠初才是游戲的玩家和主宰,似乎只要燕眠初玩夠了隨時可以退出副本關(guān)上電腦去做自己的事情,至于屏幕后面那個被戛然而止的世界被突然截斷的生命……
似乎毫無意義和價值。
或者說,他們存在的意義就是為了取悅玩家的存在。
燕眠初禁不住換了個角度。
如果他是余昭里,本身在畢元洲這畸形病態(tài)的壓迫下在整個仙宗重任的壓力下就已經(jīng)十分艱難地頑強生活了,好不容易避開了靈根被凍廢被外門弟子當眾打倒在地上爬不起來的狼狽結(jié)局,卻又突然被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老祖宗給一劍穿心……
而老祖宗殺他,卻只是因為自己玩夠了呆膩了。
如果燕徊真的殺了余昭里,會有人憤憤不平替他討個公道嗎?
畢元洲會嗎?那些整日追著余昭里喊大師兄的弟子們會嗎?平日對余昭里和藹可親的長老們會嗎?
他們連上門與燕徊說句話都瑟瑟發(fā)抖戰(zhàn)戰(zhàn)兢兢,哪怕余昭里被燕徊毫無理由地殺了,是不是他們也會將過錯歸咎到余昭里的身上——定是這孽徒在哪里觸怒了老祖宗才會落此下場!
會嗎?
燕眠初站定腳步,轉(zhuǎn)身回頭遙遙看去,他走出這么遠視線其實早已看不分明了,直覺卻告訴他身后仍舊有一道目不轉(zhuǎn)睛的專注視線。
他大可以用靈力神識去查探一二,但最終燕眠初只是重新轉(zhuǎn)回了身繼續(xù)向前。
“你不是炮灰拯救系統(tǒng)嗎?”他又問了系統(tǒng)一遍。
他以為系統(tǒng)會繼續(xù)裝死,但系統(tǒng)卻在沉默了許久后低低出聲:“世人皆苦,眾生皆苦。”
“被您殺死對余昭里來說……又何嘗不是一種救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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