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十六章
那晚雖然慌亂,但是肆月卻還能回想起自己大概咬在了什么位置。
她那時用盡了全力,口中已經明顯感覺到了腥甜,不可能一夜之間傷口就愈合……只是,這人怎么沒半點反應,連呼吸都不帶亂的。
當機立斷,肆月手下又加重了力道,同時向著獨孤曜臉上覷去,試圖發現點忍著疼的蛛絲馬跡。
車簾沒有拉開,又沒有點燈,暗沉一片,肆月本是小心翼翼去看,卻沒料到甫一抬頭,卻正對上獨孤曜低頭冷冷看著她的目光。
聲音里夾雜著幾絲諷刺,“兩只腳也和腦子一樣只是個擺設么?”
肆月愣了下,難不成是自己猜錯了?
在這間隙里,獨孤曜已經利落繞過了她,不用人攙扶自己下了馬車。
肆月瞧著他的背影,忽感覺胸口一陣涼意,這才發現方才動作間衣領散開了些。
她一邊想著事情,一邊慢悠悠動手將衣領重新扯好,這件衣裳是甘木臨時取來的,和肆月身形并不合適,衣擺有些長了,但胸口處卻又有些緊了。
許是到了年齡,她這一年來總是覺得胸口經常脹得厲害,有些還會隱隱發痛,胸前變化也日益明顯,行動間也沒有以前輕盈,不像這位瑤表姐倒仍是一副很是利索的樣子。
想到這里,肆月突然頓了下,適才自己也有不小心碰到瑤表姐的胸前,雖然沒留意,但是仍能回憶起一點硬邦邦的手感,一點也不像自己這樣軟綿綿一團。
肆月自己心思不在這里,卻還是知曉有些女子私底下會暗自比較此事,這位瑤表姐若是也同別人比較,怕是會輸得一塌糊涂吧?
一想到瑤表姐這張冷冰冰的臉上可能出現為這些事情煩惱的神色,肆月自己先把自己逗樂了,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馬車外邊,獨孤曜腳下一頓,回頭就瞧見肆月一臉笑意,正小心翼翼地下馬車,看見自己,笑意反而更加深了幾分,杏眼完成月牙狀,“瑤表姐!”
回應她的是獨孤曜一言不發徑直離開的身影。
甘木也不知曉自家主子這到底是什么意思,怎么獨獨對七小姐這般態度奇怪,她上前來扶住了肆月,安慰道,“七小姐莫要多想,一路上可是累了?”
肆月其實根本沒把獨孤曜的態度放在心里,她發現這位表姐其實還挺有意思的,有點像她以前養過的一只貍花貓兒,開始時總是兇巴巴的,爪子時刻準備著,但是卻沒見它有一爪揮到自己身上的。
后來她不過略微□□了下,那只貍花貓兒就開始整日里敞開著肚皮在自己面前撒嬌,喵喵叫求抱抱,再沒有剛見面時的排斥,肆月眼睛眨了眨,剛起了想法卻又暗中搖了搖頭。
算了,人畢竟同貓不同,總是要花費更多的精力,況且這位瑤表姐多少還有點喜怒無常的潛質。
不過偶爾逗一逗倒也還是可以的。
她看向正關切看著自己的甘木,微微搖頭,“不累,就是路上不小心碰到了瑤表姐胳膊上的傷口,瑤表姐好像是生氣了。”
“啊?什么傷口?”甘木下意識反問道。
肆月仔細瞧著,見她表情卻是不似作偽,連貼身服侍的丫鬟都不知曉,她本來還尚存的一絲懷疑也被壓了下去。
晚間,鳴草剛從外面進來,正要去見獨孤曜,卻在門口先被甘木攔住了,“主子胳膊上好像受了傷,你可知是何時受的傷?”
鳴草同樣一臉迷糊,“受傷?”
他這兩夜都留在了盛京,便下意識以為獨孤曜是在普水傷到了胳膊,想了下,轉頭又去取了藥箱才進去。
屋內,獨孤曜正在看從漠北回來的信件。
秦橫此番前往漠北議和一事已經到了尾聲,翎國現在沒有可用的將領,端王曾經起家于馬背之上,現在也在盛京的酒池里泡軟了骨頭,皇權明面上落在小皇帝獨孤朗手里,實際上背后全由衛皇家操縱著。
衛府老太太過壽便能耗費黃金萬兩,銀錢從哪兒來,還不是國庫,國庫中的錢本就捉襟見肘,如何能拿出來這憑空多出來的一份去向,只能是民脂民膏。
沒有軍餉,也便無法扶持起來將兵,漠北試探了幾次,見翎國竟沒有還手之力,去年終于聯合了其他幾個小部落一舉攻占了翎國邊境六都,盛京這才無奈,開始派秦橫前往議和。
獨孤曜看著眼前攤開的地圖,目光沉沉,據秦橫所言,漠北首領不知是受了何人的指點,在那六都里面沒有施加暴行,反而多加優待,撫慰民心。
如此,六都民眾不用受欺辱之苦,可同時怕是用不了多少年也便記不得自己曾是翎國人了。
鳴草意識到了屋內氣氛有些冷寂,快速將這兩日盛京中的事情匯報了一遍,才開口問道,“主子手上的傷可好了?要不要——”
他話還未說完,獨孤曜已是一眼掃了過來,“誰說我受傷了?”
“甘木說是七小姐說的。”
鳴草一說完,便瞧見自家主子眼中露出一絲像是果然如此的神色,“出去吧。”
看著手上的藥箱,鳴草也有點迷糊,出來后不待甘木問便先開了口,“主子好像沒受傷……”
甘木也愣了下,“難道是七小姐誤會了?”
這筆糊涂賬肆月并不知曉,許是今天在馬車上睡得有點久了,這會兒用了晚膳后,她半點睡意也沒,干脆攏了披風在附近散散步。
秦家這個別院不大,但風景卻是不錯,假山流水樣樣齊全。
現如今天氣還冷著,在盛京時,往往還能瞧見水結了冰,這里水卻是極為鮮活,肆月看得稀奇,沒忍住蹲在一邊,用指尖小心碰了碰水面。
咿,好像有點溫?
她正要再試一次,忽聽見后邊有聲音傳來,“你在干什么?”
肆月回頭,便瞧見獨孤曜站在不遠處向著這邊看來。
兩人手上都沒提燈,院子里的燈又擺設稀疏,彼此都瞧不清神色,肆月卻莫名覺得不遠處的人心情不大好。
她指尖在水中左右晃了晃,帶起一串水花來,攪得其中的月亮散開又逐漸聚攏,眼睛緊緊盯著水面,認真道,“我在撈魚。”
一派胡言。
這水雖是外面引進來的活水,但是因著附近有溫泉的緣故,水溫水質也都跟著受了影響,根本就不適宜魚存活。
可許是湖邊人的背影實在太過煞有其事,獨孤曜靜靜看著她在那里亂攪一氣,竟也平白覺得心平氣和了些。
肆月瞧見獨孤曜的身影已經映在了湖面上,手下做好了準備,然后猛得用力擺起手來,兩手像是抓到了什么東西,一個后仰,水花四濺,惹得人睜不開眼睛,她手中拖著團黑乎乎的東西,捧到了獨孤曜眼前去,“看,這不是一條大魚么?”
若是旁人,黑漆漆里還真有可能被她騙了去。
她不知何時捉了一大團水草,集成了個長條形,手指藏在里面撐著,外形上還真像條魚在撲騰著掙扎。
但他是個習武之人,一眼便能明白。
同時也能看得清肆月鬢邊沾染的水珠子,像是秋日的花草上的露珠,還有一兩顆落在她的睫毛上,將落未落,和她一起都在這夜里像是在共同泛著柔和的光芒。
讓他指尖發癢,想要伸手碰一碰。
肆月為了迷惑住他,踮起了腳尖把手捧得極近,臉也跟著湊近。
獨孤曜根本未上當,卻不知為何在她得意洋洋的目光里忽也跟著扯了下唇角。
然后被湊近的肆月眼尖發現了,故作夸張地一連后退了好幾步,“啊!”
獨孤曜不理解她這又是怎么了,肆月捂著胸口,“瑤表姐的笑把我的心偷走了!”
獨孤曜:……
“無聊。”獨孤曜轉頭就走。
肆月卻從中聽出了幾分笑意,不依不饒地追了上來,“瑤表姐,你是不是害羞了?”
她是真想看看,平日里清冷的人害羞起來是什么樣子,結果卻忘記了自己腿上還有傷,腳下一個不慎,差點撲倒。
獨孤曜聽見后面沒有腳步聲了,下意識回頭,瞧見肆月抱著膝蓋蹲著一動不動,心中咯噔了下,未曾猶豫便幾步到了跟前,“怎么了?”
肆月沒有應聲,仍舊低著頭。
獨孤曜皺眉,“傷到膝蓋了?”
沒人應他,獨孤曜又喊了聲,“肆月!”
正要徑直將人拉起來查看,卻見肆月突然抬起了頭,笑意盈盈,“這是瑤表姐第一喊我的名字吶!”
獨孤曜第一反應竟不是她又騙了自己,而是幸好人沒有真摔著。
繼而卻又盡是苦笑。
她怎能就如此擅長蠱惑人心,不過一日而已,便又引得自己心中那攤灰燼想要重新聚攏起溫度。
若是有朝一日自己重新拿回了皇權,留她在身邊,怕若是她有意,自己也會成為昏君。
不,都不用她有意。
前世里,也就因著她一句歡喜燈,他便從私庫里撥了銀子,讓宮人趕制了無數花燈,四處掛在正月十五的宮里。
他那時想著,宮宴,裴璋應也會帶著家眷過來吧。
……
盛京里將衛姝錦的事傳開后,衛國公原來的打算落了空。
皇權如今雖實際上由他緊緊握著,但皇上可還是姓獨孤的,面子上總還是要顧著。
衛國公正思索如何將這步棋救回來時,忽聽見外面有人來傳,“國公爺,有個叫裴璋的人求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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