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宛 若 神 明
臟亂陰暗的木屋閣樓。
沼淵己一郎咬牙切齒地抬起頭, 望向不遠(yuǎn)處手持唯一光源,簡直要讓這里蓬蓽生輝的陌生女人,心中卻是如墜寒淵, 絲毫感覺不到希望。
一邊是勢力龐大、如日中天的組織,另一邊, 是他這個一無所有、身陷囹圄的叛徒, 但凡是個理智的人,都知道該怎樣抉擇。
沼淵己一郎沒有巧舌如簧的口才,此時深深喘著粗氣, 無可奈何。
椎名弦壓根不在乎沼淵己一郎的所思所想, 那就是個已經(jīng)被定下結(jié)局的物件。
她徑直下了閣樓。
椎名弦沒有折磨自己的習(xí)慣。
閣樓的環(huán)境太差,空氣不流通,垃圾亂堆,她是不會久留的。
出了閣樓, 又離開木屋后, 她在周邊隨意地散步, 就當(dāng)做鍛煉身體。
夜晚的箕面山, 星月燦爛, 不需要打開手電筒, 柔和的光已經(jīng)照亮了這片怡人風(fēng)景,恰逢深秋寒涼,蚊蟲絕跡, 倒確實是個安靜賞玩的地方。
椎名弦在想龍舌蘭。
這位代號成員,她稍有了解。
龍舌蘭長得丑惡, 反派炮灰模樣, 有一口關(guān)西腔。
雖然今天琴酒提到他, 讓椎名弦有點意外, 但仔細(xì)一想,關(guān)西腔的人在大阪活動,也是情理之中。
他的事跡很丟人:打工作電話,被偷聽,被裝發(fā)信器,給柯南白送情報;拿錯了手提箱,稀里糊涂地被炸身亡。
廣大網(wǎng)友鑒定此人為,酒廠廢物。
不過,送貨這種事情,龍舌蘭大抵還是能夠做到的。
椎名弦在叢林和小道之間轉(zhuǎn)悠,時而放空冥想,時而思考現(xiàn)實,轉(zhuǎn)了一個多小時,才見遠(yuǎn)處走來一個高大的身影。
龍舌蘭來了。
他依照椎名弦給出的指引,按圖索驥,找到這里,直奔木屋。
看到木屋旁有人影走動時,龍舌蘭在第一時間,先是警惕,將手探向口袋,嚴(yán)肅地打量眼前與組織風(fēng)格相距甚遠(yuǎn)的女子,認(rèn)出這是電視上出現(xiàn)過的占卜師“椎名老師”,與琴酒給出的名字符合,這才放松下來走近。
但龍舌蘭口上還是例行問道:“你就是椎名?”
“是我。”
椎名弦平淡回應(yīng),看不出對代號成員有何敬意,“沼淵己一郎在閣樓上。”
龍舌蘭看她一眼。
這目中無人、眼高于頂?shù)膽B(tài)度,倒是和琴酒很相似。
不過說到底,這是琴酒的人,龍舌蘭無法越權(quán)說些什么。
男人沒應(yīng)聲,沉默地朝閣樓走去。
“龍舌蘭前輩。”
椎名弦慢慢走在他身后,提醒道,“直覺告訴我,沼淵己一郎等下會使用利器偷襲你,你要小心點。”
直覺?
龍舌蘭皺眉,他聽說過對方是占卜師,可這都是什么有的沒的?
但還是那個理由,這是琴酒的人,大概還是他很看好的人……
龍舌蘭決定持保留意見。
兩人登上閣樓。
他們一齊打開了手電筒。
龍舌蘭舉目望去。
室內(nèi)一片雜亂,到處都是生活垃圾,那個眼窩深陷的叛徒正頹廢地靠在柱上,他的身邊看不到任何利器,他的精神狀態(tài)看上去也很差,沒有什么反抗意志。
唯一引人注目的,就是沼淵己一郎身邊那個夜壺。
龍舌蘭猜測,這應(yīng)該是沼淵己一郎被囚禁期間,用來盛放排泄物的……
這,這東西的攻擊性不強,侮辱性很強啊。
龍舌蘭面目沉穩(wěn),心中卻不由得警鈴大作。
他放下了手電筒,讓椎名弦一個人照明,他則是掏出了一個棍狀電擊器,持在手中,另外手槍也揣在兜邊,隨時可以取出。
龍舌蘭繞到柱后,謹(jǐn)慎地從叛徒的背后走近。
沼淵己一郎還是癱在那里,喪失生志地一動不動。
就當(dāng)龍舌蘭快要忘了椎名弦的“利器”一說時,那駝背男人卻猛然身姿一展,一只手迅速地探向身側(cè)的垃圾堆,于垃圾深處摸出一把閃著寒光的匕首!
他旋即腳下使力一瞪,從地上爆起,回憶著曾經(jīng)從組織那學(xué)到的搏斗知識,調(diào)動每一塊肌肉的力量,反身握著利刃朝著龍舌蘭刺去。
這一切都發(fā)生在電光火石之間。
沼淵己一郎是狗急跳墻,要殊死一搏了!
椎名弦面帶淺淺的笑意,穩(wěn)穩(wěn)地握著手電,持續(xù)提供照明,而手電發(fā)出的光,連晃都沒有晃動一下。
哎,她知道,當(dāng)然知道。
原著中有提過,沼淵己一郎在垃圾中藏了把匕首,當(dāng)時打算一換一,帶走柯南,只是失敗了。
現(xiàn)在幾乎是相同的情景,而前來抓捕他的龍舌蘭身上,還極有可能攜帶解開手銬的工具,沼淵己一郎就更有理由殊死一搏了。
反正情況不可能更差了,要是此次刺殺成功,倒是有機會把死局盤活。
椎名弦心安理得地在邊緣ob,順著手電筒望去。
只見那身手敏捷的兩人,眼花繚亂地來回過著招。
沒幾個回合,龍舌蘭就占到上風(fēng),將電擊器往沼淵己一郎脖子上一按,對方就立時渾身顫抖,失去了反抗能力。
這結(jié)果在椎名弦的預(yù)料之中。
她都提醒過的。
龍舌蘭早有心理準(zhǔn)備,吃飽喝足、裝備齊全。
反觀沼淵己一郎,是殺手訓(xùn)練的淘汰品,因長期營養(yǎng)不良而骨瘦如柴,還有一只手被鎖住,只能在極小的范圍中輾轉(zhuǎn)騰挪。
那突然襲擊的優(yōu)勢又被椎名弦提前挑明,只剩下一顆勇氣可嘉,卻很無用的決心……
哦,順便一說,如果龍舌蘭馬前失蹄,那椎名弦就會從身上摸出那把琴酒給的槍,把沼淵己一郎給崩了。
這些且不提,當(dāng)下的事實是,沼淵己一郎沉沉倒下了。
龍舌蘭略松了一口氣,收起武器,取出一張必然加了料的濕布,往沼淵己一郎臉上一按,讓他吸了片刻后,又廢物利用地把布一團,塞入男人的口中,作堵嘴之用,整個過程行云流水。
他繼續(xù)從身上摸著東西。
用工具,解開沼淵己一郎的手銬,用繩索,將這人再次綁住,算是徹底解決后患了。
龍舌蘭人高馬大,蠻勁不小,他拖著死魚般的沼淵己一郎往外走去,沉默地看了椎名弦一眼,并未打招呼。
他在想,椎名是如何知道沼淵己一郎有利器,試圖反殺他的呢?
是觀察到了?
但那匕首藏在里面,等閑是看不到的,除非靠近了扒開。
可若是去扒,又要過沼淵己一郎這關(guān)……不是龍舌蘭瞧不起椎名弦,只是她那單薄的身體和自然展現(xiàn)的儀態(tài),就不像會打架的。
所以說,是情報?是推理?是對人心的揣摩?
總不能真是直覺吧。
誠然,有“椎名弦故意給沼淵己一郎提供匕首設(shè)局”的這種微小可能,但椎名弦這么做的動機不足,還有幾率翻車,而龍舌蘭能在公共場合給伏特加打電話,還弄錯箱子,本就不是多聰明細(xì)心的人……他根本就沒想到這種可能。
他們走出木屋。
椎名弦知道龍舌蘭不可能提著沼淵己一郎一路走下山,必是將車輛開到了山路上。
“龍舌蘭前輩。”
她沒吹噓自己的先見之明,只是問道,“你不介意開車,順路送我下山吧?”
下山的路,還是要走一段距離的。
這不是什么過分的要求,椎名弦是提醒過他的組織同僚,又很受琴酒看重,看上去有很前途。
龍舌蘭點點頭,就應(yīng)下了。
及至車邊,龍舌蘭打開后備箱,如扔貨物一樣,將沼淵己一郎塞了進去,重重合上。
椎名弦坐上副駕駛。
今天,又是讓代號成員給她做司機的一天。
夜色之中,龍舌蘭沉默地開車,于山林間穿行。
他打開了車載電臺,那默認(rèn)的頻道中,播放起了音樂。
椎名弦分辨出,那是十多年前流行的老歌,久經(jīng)傳唱的經(jīng)典。
伴隨著悠悠的歌聲,龍舌蘭開到了山腳的偏僻無人處,停下。
他很老實刻板,說送到山下,就只送到山下。
椎名弦扶住車門,沒有立刻下車。
“龍舌蘭前輩,我是個占卜師。”
椎名弦沒頭沒尾地突然說道,那平靜的聲音中蘊含著某種神秘的力量。
自信,很容易感染他人。
裝得像了,別人難免要信上幾分。
“直覺告訴我。”
她用了和先前一模一樣的臺詞,“在未來的某天。”
“你會在公共場合和組織成員通話,被組織的敵人竊聽。”
椎名弦的語調(diào)自帶奇異的韻律感,“然后,你會粗心地拿錯手提箱,在火光中,失去生命。”
龍舌蘭的胡子抖了抖,狐疑且狠厲地看著她。
這不吉利的話,毫無根據(jù),不能說是推理,簡直是張口就來的預(yù)言。
什么占卜啊?那是只有小年輕才會傻傻相信的把戲。
但,龍舌蘭聽說這椎名弦很受追捧,被傳得神乎其神,而她剛才也是真說對了沼淵己一郎的事情。
“我只是好心。”
面對著他的兇相,椎名弦溫柔嘆息,又微微笑道,“神不救人,人只能自救。”
她言及神明。
而她的眉目,在朦朧柔和的燈光下,也似乎確有種神圣的神性。
——是錯覺嗎?
不等龍舌蘭作出回復(fù),椎名弦便輕輕收攏起裙擺,禮貌地同他告別:“那么,再見。”
她下了車,款款離去。
“……”
龍舌蘭坐于車中,一時沒有發(fā)動汽車。
電臺中播放到了中森明菜的歌曲,專輯《不思議》中的《mushroom dance》,超現(xiàn)實風(fēng)格,在當(dāng)時相當(dāng)前衛(wèi)獨特,很受年輕人喜歡。
那是1986年的歌曲了,那時,龍舌蘭初出茅廬,年輕氣盛,敢闖敢做,決計想不到未來的自己安心做著組織的中層嘍啰,只求安穩(wěn)退休。
……雖說這會,還沒有大數(shù)據(jù)推薦的說法,但不得不說,這首歌的迷幻感,很應(yīng)景,也過于巧合了。
龍舌蘭向后靠去,沉沉道:“怪人。”
他不相信怪力亂神之事,但,椎名弦的話,還是在他的心中,留下了一些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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