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1日是法定節假日,  但顯然，醫院是個例外。

        上次椎名弦找過的那位圓臉女醫生今天在值，她挺好忽悠,  所以也沒必要換人。

        熟悉的診療室中，圓臉醫生主動打了個招呼，依舊從簡單的日常聊天開始。

        一段隨性的交談后,  椎名弦將話題引向了正在循環的時間：“……真希望2000年能夠多重復幾次，趁著我的身體還健康。”

        圓臉醫生不好談及病情，就順著認同道：“是啊,  季節變換快的話，時令蔬果也會上新得很快,  可以經常換口味。”

        醫生的話中透露了一個信息,  那就是，她也不知道接下來會有幾個2000年。

        除此之外,  還有一點比較奇怪。

        在“正常人”椎名弦眼里，此時談到“重復年份等同于變相延年益壽”會更合理,  但醫生小姐,  卻僅僅是提到了時令蔬果？用到了形容詞“快”？

        幾個念頭在椎名弦的腦海中掠過。

        索性多發性硬化的患者本就容易產生種種心理問題,  她可以適當表現出自己的異常。

        “實際上，我倒是感覺最近的時間流逝得很慢。”

        椎名弦狀若無意地說道，“如果能夠多經歷幾個2000年,  就像是多活了幾年一樣。”

        椎名弦觀察著醫生，只見那張圓臉上流露出些許詫異和不解，她隨后又眼神聚焦不動，嘴巴收緊,  這是思考時的神態特點。

        “我有時候也會感覺時間過得很慢。”

        醫生故作輕松地試圖共情,  “不過這只是錯覺,  一年還是只有一年嘛。”

        在這之后，兩人又雞同鴨講了幾句，圓臉醫生追問了些關于時間感的事情，便從抽屜里取出一袋圖片。

        椎名弦能看出，她似乎有點緊張匆忙。

        圓臉醫生和煦說道：“今天，我們做這個測試。”

        被推過來的圖片畫著一些意義不明的墨漬圖案。

        這不是最經典的那幾張墨跡圖，可椎名弦看一眼便知，這是羅夏墨跡測驗，更知道自己該如何回答和反應，才能偽裝成一個問題不嚴重的人。

        測試很快結束了。

        圓臉醫生沉思猶豫再三，還是給出了比較樂觀的結論，但這之后，她多此一舉地催促椎名弦去做其他項目的身體檢查，欲蓋彌彰地解釋說“擔心你來不及”。

        椎名弦悠悠走出診療室的大門，有些想笑。

        因為她懂“一點”心理學，猜到了醫生小姐先前在懷疑什么。

        ——懷疑她有“時間感知綜合障礙”！

        時間感知綜合障礙，可能是重度抑郁、躁狂、精神分裂癥等精神疾病導致的癥狀，也可能是因為腦炎、癲癇等生理疾病誘發的。

        醫生小姐沒查出她存在心理問題，于是便懷疑起她有其他身體疾病了。

        這算個什么事。

        就算是有時間感知綜合障礙，那必然不是她有，而是這個世界上的其他人，有大問題！

        錯的不是我，是這個世界jpg

        ……椎名弦逐一進入其他樓層。

        她要做完例行體檢，就得把大部分科室都逛一遍。

        在醫院，恰好可以遍閱人世間的悲歡離合，人情冷暖。

        她能夠在腎內科看到扶墻而出，剛結束透析的尿毒癥老人，也能夠在腫瘤科見到省錢放棄手術，供子女上大學的癌癥晚期婦女，在血液科偶遇找不到配型的白血病孩童。

        椎名弦對于這些重癥患者的同情心本就較為淡薄，今天意識到出了這么大的世界觀問題，對這些不幸患者就更是沒有感覺了。

        ——別急著難過啊。

        如果時間能夠如愿循環的話，那么，這些人短時間內就死不了，在最理想狀況下，甚至還有機會痊愈。

        椎名弦回返到家中，再度沉入網絡世界，她有了新的可關注點：

        首先，取米花町作為樣本，用不太合規的渠道，調查居民人數，這花費了她不少時間和精力。

        結果是這樣的，該數字在上一個2000年初至年末，因為頻發兇案，極小幅度地下降了，但在第二個2000年，又回復到了原初的數字。

        人，并沒有死而復生，也不是有傻子搬入“民風淳樸”的米花町，而是有新的，原本不存在的人憑空出現了——唯有在椎名弦看來是憑空。

        這解決了一個簡單的問題。

        長遠考慮，如果年份不斷重復，除了第一次2000年會有人自然死亡，在之后的時間里，人大概是不會自然死亡的，但非自然的死亡，會使世界人口不斷降低，致使一些社會問題的出現。

        “憑空”出現的人，就解決了這個問題。

        其次，檢查是否有公司企業憑空出現。

        答案是，有，只不過目前突然出現的，都不是舉足輕重的公司。

        這解釋了另外幾個問題。

        為什么柯學世界死了那么社長，還有許多社長源源不斷地出現？也許是因為這個。

        為什么柯學世界年份不變，科技卻能夠連連跳躍？也許是憑空出現的公司，積少成多，蝴蝶效應，機緣巧合。

        但，這一切的原理又是什么呢？

        用正常的手段，肯定是很難求證了。

        椎名弦在室內轉了一圈，很快將目光移向那些很久沒使用過的占卜用具。

        先前她測試過，知道自己的占卜不是百分百正確，但相對較高的準確率，其實也可以作為參考了。

        試試用魔法打敗魔法吧。

        椎名弦挑選了一顆黑底金邊的百面骰，用布擦了擦。

        她對著百面骰無聲想道：“如果我的猜測正確，就骰出數字1。”

        百分之一的概率，不低了。

        從哪里開始問起呢？先從現象問起。

        “我和其他人對時間的感知能力不同。”

        投擲結果，1。

        “無論過去多少個2000年，在最后，其他人都只會感知到并認為度過了一年。”

        結果，1。

        “年份會重復是一種常識。”

        1。

        “科技不會進步。”

        52。

        “在校學生的學習效率下降了。”

        這次的結果稍有不同，百面骰骨碌碌地轉動，在“1”處停留，最后艱難翻身，成為了“16”。

        椎名弦換了說辭，又試了幾次，得出答案是“大部分在校學生學習效率下降，且更容易遺忘”。看樣子，科研人員沒受負面影響，學生們卻是被大大削弱了……

        再試了試幾次，關于身體的答案是，“每到1月1日，身體機能會恢復到第一個2000年的狀態，意外殘疾者不會恢復”，“患病者不會因時間因素而病情惡化”，“只有第一個2000年會有人老死”，“不影響妊娠，新生兒會出生但不會超過1歲”之類的。

        關于資源的說法是，“煤炭石油等資源會循環至第一個2000年的狀態”，就如同身體機能一樣，顯然，其他人不會感到奇怪。

        椎名弦還問到了板塊運動，“地球板塊運動會恢復，如，珠穆朗瑪峰的高度不會增加，只會循環”。

        又問了些雜七雜八的問題后，椎名弦繼續扔骰子：“年份重復的現象在2000年以前出現過。”

        1，出現過。

        此時，矛盾出現了。

        網絡上，只有2000年存在重復日期的新聞報道，此前都沒有，這樣的情況，要作何解釋？

        椎名弦稍加思考：“時間是非線性的。”

        1。

        這是個會震驚物理學家的答案。

        那么——

        “年份重復的現象，首次出現于2000年。”

        1。

        所以，是因為2000年的重復，由后至前，反向影響時間長河，導致前面1999年等年份的重復。

        “人會憑空出現，是因為2000年重復的間接影響。”

        1。

        然后，椎名弦又換了好幾個說法，得出答案是，“2000年的開始和重復，等于不斷新建文件夾‘2000年’、‘2000年（1）’、‘2000年（2）’，以此類推。而1999年等年份的重復，是在重新修改文件夾‘1999年’，添加新內容。”

        這個被添加的新內容，可以是新生兒，可以是新生兒造成的各種蝴蝶效應。

        ……某種意義上，簡直類似于“屎山”代碼，2000年出現了bug，就開始不斷修補前面。

        離譜的是，這程序還能跑起來。

        被重新修改的文件夾“1999年”“1998年”等，會影響到物質世界和其他人的認知，其他人能理所應當地接受那些憑空出現的人和物。

        但，椎名弦本人或許是一個來自高維的訪客，是一個高級加密的“文件”。

        她能“正常”感知時間，她的認知無法被修改，也就無法即時接收“憑空出現事物”的記憶，只能在每個2000年開始時，靠自己認識一夜之間變化的世界。

        ……這很難不讓人想到一句話，“uneasy  lies  the  head  that  wears  a  2”，為王者無安寧。

        若想要在2000年內擁有接近無限的時間，也許必然要付出相應的代價。

        而最后的幾個問題是：“2000年的重復，是因為主線劇情。”，“可以通過延長主線，無限重復2000年。”

        骰子給出的數字是，肯定的1！

        剩下的事情，則沒有必要再問骰子了。

        問這個世界是否真實？杞人憂天，沒意義。

        問自己的計劃能否成功？更沒意義，答案是“是”，她的后續行動不會改變，答案是“否”，她就當占卜出錯。

        ……椎名弦收拾了一番心情。

        假如相信這些推論，那么她接下來要做的事情，就很清晰了：依舊混跡在組織中，以a藥為保底，觀察組織能否延壽藥、長生藥、永生藥之類的黑科技，見機行事；拖延主線，讓組織不倒閉，柯南也安穩地做他的小學生。

        實際上，她在無意間，已經走出了很成功的一步。

        宮野明美沒死，雪莉沒離開，不存在灰原哀，柯南對組織的探索進度非常可憐……

        也許，這個時間bug，還能卡很多年。

        屆時，人們的年齡沒有增長，卻有機會見識到幾年、十幾年，乃至幾十年后更先進的世界，包括科技、文化等，原本注定走向死亡的絕癥患者，也有機會受益于醫學進步，僥幸活下來。

        而某些可能受害的人，比如高三學生之流？在他們的時間感知里，其實也僅是度過了短短一年。

        樂觀預計，這應該是一件有益于全人類的好事吧。

        那，推動了這些事的她，算不算是功德無量、救苦救難的在世圣人？

        ——呼，這是隨便開個玩笑。

        她當然不會如此自以為是。

        椎名弦放下骰子，眺視遠方。

        她很清楚，論起本心，她所做出、以及將要做出的一切，都是為了她自己罷了。


　　(https://www.dzxsw.cc/book/58164913/29875886.html)


1秒記住大眾小說網：www.dzxsw.cc。手機版閱讀網址：m.dzxs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