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不曾改變的結局
重華后期的夢做得很舒坦,一想到自己拜入上林門,拜在蒲菁鋮手底下,有沈懿和陸藏這么好的師兄弟,唇角便揚起笑意,似乎重家給他帶來的怒火已經消散了。
在他睡著的時候,他的靈流在血脈中迅速流淌、循環,他自己帶進來的一把刀,正搭在手下,因為掌中的靈流變得閃閃發亮,隨著時間的延長,身下的法陣忽明忽暗,刀開始輕微地顫抖,靈流帶著熾熱的火,灌入刀的鋒刃,刀發出錚鳴。
鳴聲吵醒了重華,他懵懂著起身,發現刀刃儼然變成紅色,慌忙去摸它發生了什么事,沒想到被燙的驟縮回來。
該不會···他要開始鍛造了?
他想起蒲菁鋮的話,忍痛用刀尖在手掌中劃了一道口子,血滴到了滾燙的刀刃上,卻沒有蒸發,反而滲了進去。重華一連喂了它好幾滴血,見它絲毫沒有變化的樣子,不禁吐槽這比崽子真能吃。
只是他沒有注意到,刀鮮紅的光亮太過耀眼,出了山崖也能看見這刺眼的光芒。
此時的蒲菁鋮端坐于朱雀樓內,隱隱看見遠方的光芒,心頭一熱,好樣的,重華。
上一世最先鍛造出來的便是重華,可能因為火靈流的熾熱與純粹,他鍛造得異常迅速,比另外兩個人最早出山。
其次是沈懿,他的墨竹得到了極大的提升。只有陸藏······在上輩子鍛造神兵時,整整三月他都不能讓自己的靈流進入武器,三人中唯有他沒有獲得神武。
蒲菁鋮為此很是自責,在查閱無數書籍之后,才得知鍛造神武必須心無旁騖,不能有功利心,因為神以慈悲為懷,所以他不會寬宥心無天下的人。
陸藏最大的目的,只是為了打敗陸錚蕭,這一點,上一世在他后來得知陸藏的身份后,才恍然大悟。所以他這一世要告訴陸藏,放輕松,功利心不能太強。
希望這一世的陸藏,能鍛造自己的神武。
他輕輕嘆了口氣,繼續落筆。
這邊的沈懿早早進入了鍛造狀態,不出意料,他的腦海中滿是小時候的血腥、悲慘,但他似乎已經麻木了,因為這一切早已在他日日的夢中無數遍上演,他只調整呼吸,周身的靈流似溫柔的水,流過葉間,緩慢流淌到他身下的法陣里。
時間漸長,少年面容冷峻,實際已冷汗涔涔,噩夢中的惡鬼要他索命,青面鬼撲來撕咬他的喉管,九鵲黏/膩冰冷的蛇尾巴纏住他,蛇信子嘶嘶吐出,舔了幾下他的臉頰,威脅著要勒斃他,但沈懿不予理會。
漸漸地,似乎是知道這些對他沒用了,這些鬼怪吼叫的聲音漸漸趨于消失,一團黑霧順著他的脊梁翩然而上,化作一個女人的模樣趴在他肩頭。
黑霧幻化的女人魅惑妖冶,垂眼看少年俊秀的臉,發間是飄散的黑霧,纖纖玉手撫上沈懿閉上的雙眼,一下又一下撩撥他的神經,用誘惑的語氣貼在他耳邊輕/喘:“沈仙師~我知道你童年經歷的一切,我懂你的痛,但你的體質非常特殊,完——全——能逆天改命。”她拉長語調,不懷好意。
沈懿的睫毛輕顫,女人以為他動了心,繼續引誘道:“如果那些人販子沒有拐走你,你現在尚是父母雙全,也不用呆在這個連性命都不一定保得住的地方。”
“你不向往嗎?安靜平凡的生活,周圍的人都活著,都幸福地活著,再無性命之憂。”
“還有,我看你蠻喜歡那個蒲仙師嘛~不想在他面前證明自己?”
她的手指勾起沈懿的下巴,略微撥/弄到自己面前,沈懿隨著她的動作淺淺睜開眼,深黑的眸子高深莫測,盯著這團黑霧,僅僅像盯著一團霧一樣,沒有任何感情。
“你——”女人略有些遲疑,但還是貼近他的面前,唇角幾乎貼在他唇邊。
“真的不想,看看你能做到什么嗎?哪怕只是為了蒲仙師?”
沈懿冷冷開口:“如果我真的需要你的力量,我自然會向你求助,但現在······妖魔為敵。”
女人雖然沒有得到滿意的答案,但還是推開他,又化作黑霧,向他胸口沖去。
“那——我就當你答應了~”
沈懿猝不及防,被撞擊得向后一仰。隨后汩汩黑氣彌漫,包圍住沈懿的身體,包裹了他身上背的兩把劍。一團黑霧包裹住墨竹,卻被木靈流蓬勃的生命力灼傷。
女人埋怨的聲音響起:“真是的,你要是不是木靈流就好了。”轉頭看向另一把劍,那劍劍身細長,銀光閃閃,但還未注入靈流,黑霧一喜,猛地沖進了劍的內部,很快,劍的顏色由銀色轉黑,又摻雜了墨綠。
兩把劍同時放出金光,光芒之盛,遠方的蒲菁鋮都看得一清二楚,他訝異地站起身,這是誰的神兵發出的光芒?他的記憶中從不記得他的三個徒弟誰的神兵在鍛造時,發出過這樣的光芒。
他心里隱隱有些不安,趕忙披了披風奔去后山山崖。
他一路趕到后山山崖,看結界里面其中一座山崖黑氣繚繞,他面色一凜,抬手要解了封印,但剛剛解了部分,一股邪煞罡氣沖擊過來,濃烈鋒利的罡風幾乎要劃破他的臉頰。
不好!他擔心萬一有什么邪煞鬼怪潛伏其中,借機沖出來,慌忙加固了封印。煞氣又慢慢收了回去。他沉默地盯著那座煞氣漫天的山崖,是沈懿所在的修煉地,但是,剛剛的煞氣中,明明暗含了靈流的氣息。
據他所知,靈流只有金木水火土冰六種,而這黑色的靈流,他聞所未聞。
蒲菁鋮擔心是生了什么變故,但如果只是徒弟們在修煉鍛造,這才僅僅過去一個月不到,估計三人的神兵尚未與靈流融合,那他進去就相當于打斷了他們,很可能因此,三人會鍛造失敗。
他只得喚出清河劍,青筋暴起,靈力涌入血管,雙手牢握劍柄,猛地插入地面:“風掣霜雪咒。”
剎那間冰霜順著結界攀爬而上,在結界表面結了一層極厚的冰霜,靈力順著清河劍灌入地面,從裂縫中飛速攀上冰層,瞬間加固了結界。
蒲菁鋮呵出一口冷氣,干脆席地而坐,為弟子們護法。
結界內的沈懿目睹著冰霜結滿了天空,“師尊······”他轉頭問向那黑霧,“你干了什么?”
黑霧不語,只在劍身緩緩繚繞,似乎到了力竭的時刻了。沈懿盯著兩把劍好一會兒,一把劍包裹著豐沛的木靈流,顯然是他本該鍛造的墨竹。但旁邊那把劍被黑霧繚繞,劍身完全被染成黑色。
他猶豫了一下,掏出一把匕首,在自己手心劃出口子,血液流下,順著靈流的流向,流過法陣。劍經過他血的沾染,發出嗡鳴。
幾人的鍛造逐漸開始。
入陣兩月有余,蒲菁鋮日日來到后山,一遍遍融化冰層察看,又一遍遍加固。不知不覺間,黑色罡氣漸漸散盡,其消失之徹底,不禁讓蒲菁鋮懷疑是不是自己太過緊張。
但他仍端坐于后山幾座棧橋面前,閉目養神,打坐修煉,同時不忘隨時看看后山的變化。
三人進入后山閉關,尚是盛夏。幾月過去,天氣轉涼,后山的秋楓金黃,銀杏滿懷。一日午后,蒲菁鋮正在閉眼遐思,忽然聽到面前的冰層響起了“咚咚咚”的敲打聲,他心里一喜,揮手融化了冰層,正是重華敲打著結界,看見師尊很是驚喜,嘴里還不停地喊著什么。
蒲菁鋮解了結界放他出來,重華開心地撲向蒲菁鋮,要給他一個大大的熊抱。卻被后者閃開,摔了個狗啃泥。
“哎喲···師尊怎么在這兒,還有這冰殼子,一月前我就看見這個東西蓋在我頭頂上,也是師尊放出來的嗎?”
蒲菁鋮輕輕頷首,“一月前我看這里有異動,怕會有什么意外發生,因此加固了結界。你怎么樣?還順利嗎?”重華撓撓頭:“我覺得還算順利,也沒看見有什么異動。”
“那就好。”蒲菁鋮看了看他手里,手上的傷口僅僅留下淺淺的疤痕,心想火靈流最為熱烈簡單,歷代火靈流的獵鬼師承受的磨難最少,這孩子有福。
“那你的神兵呢?讓我看看。”
重華答應,雙眸豎立,手中靈流流淌,一把赤紅的長刀橫空出世,四周的空氣都為之升高,少年橫握長刀,頗為驕傲地告訴師尊:“無鞘陌刀【煌】!”
蒲菁鋮看著這把分外熟悉的刀,眼底惆悵,重華的身影與上一世20歲的他重合,依舊是滿眼的忠心、熱烈。20歲的重華,臉上是斑駁血跡,彼時他的師哥早已背叛人間,大肆放出鬼潮,重華每日在外奔波,殺鬼、除魔,那把【煌】也身經百戰,噴薄著巖漿熱氣,不知多少妖魔鬼怪慘死他手。
雖然如此,他倒是希望【煌】永無用武之地。
“師尊。”熟悉的聲音響起,蒲菁鋮下意識循著聲源望去,高大挺拔的青年緩緩走來,不知何時,沈懿也從棧橋上走下來。
“師哥!”重華飛奔過去要給他一個熊抱,后者躲閃不及,幾乎快被撲倒。
沈懿別開他的臉,嫌棄道:“你這整得像咱倆十多年沒見了似的,快起來。”
“師哥!快看我的陌刀帥不帥!!!!”重華頗有些炫耀的意思亮出煌刀,的確,無論前世今生,重華的煌刀一直是最炫麗的,其華麗程度,甚至后來被選為了獵鬼界十大華麗武器排行榜,上一世重華為此吹了很久。
“帥帥帥,和你一樣帥。”沈懿無可奈何,小心移開快要懟到他臉上的煌刀,熱氣都快燙到他了。
蒲菁鋮看著這師兄弟打鬧,嘴角抿起笑意。
“沈懿。”
沈懿聞聲抬頭,看見一臉平靜的蒲菁鋮。
“你的神兵怎么樣?”
不出意料的話,蒲菁鋮想著,應當是青綠色的墨竹。他這般想著,沈懿緩緩召出墨竹,但召出的劍卻令蒲菁鋮眉頭一蹙。
重華在旁邊驚喜地喊:“墨竹!”
眼前的確實是墨竹不錯,但是······蒲菁鋮蹙眉想:它的顏色似乎變暗了?上一世的沈懿尚是弟子時鍛造的墨竹顏色青綠,后來他墜入昆侖山又鍛造出一把劍顏色深黑,散發著魔氣,屠戮性命無數,貨真價實的兇劍。但是墨竹不一樣,墨竹帶著沈懿的善念,降妖除魔,散發著生命能量。
可眼下的墨竹,是他記錯了嗎?顏色好像更為深邃了一些。
沈懿手揮墨竹,金光亮起,面前的大樹應聲倒下,卻看傷口處隱藏著森森綠意,漸漸覆蓋整棵樹木,逐漸吸收大樹,成為土地的養料。
蒲菁鋮松了口氣,過去了這么久,記憶也模糊了,這是沈懿的墨竹,因為世間再無第二件如墨竹這般溫柔的武器。
“師尊······”一聲哽咽,將蒲菁鋮拉回現實,幾人回頭看去,卻看見陸藏眼角通紅,一臉落寞。蒲菁鋮看了他兩手空空,什么都明白了。
即使輪回轉世,也依舊改變不了某些事的結局。蒲菁鋮沉默著,看著陸藏。少年哽咽,他的兩個師兄也明白了發生了什么,重華率先靠過來,緊緊擁抱陸藏,接著是沈懿,兩人的擁抱讓陸藏壓抑已久的淚水奔涌而出。
他還只是個14歲的少年啊,怎么甘心自己的前途就此終了,沒了神兵,注定難以接近巔峰,更不要說與陸錚蕭一戰了。
“師尊····我真的盡力了···可是···可是我的武器什么反應都沒有。”陸藏不禁想起在山上的兩個多月,自己日日試圖以血為引,導入靈流,但是嘗試了無數次,他的武器依舊沒有反應。
他的手上密密麻麻的滿是傷口,傷口來不及愈合,便被他再次割開。
沈懿低頭翻出上次老騙子給他剩余的草藥,全部抹在陸藏的傷口上。重華拍拍陸藏的頭,什么也說不出來,只是心里沒來由的傷心。蒲菁鋮看著這一幕,不知道該說什么,他也為陸藏感到心酸,但是他不知道該做什么來安慰他。
他垂眸轉身,不再去看緊緊相擁的師兄弟三人。
陸藏的眼中,是師尊轉過身后,在淚水中朦朧的紫色影子。
“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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