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止是齊坤，如今太和殿里的所有人，都將目光落在了這個他們從一開始就一點也沒有注意過的人身上。

        尤其是坐在鳳位上的顧青蘿，在聽到吏部尚書說出，今次春闈考試的頭甲頭名是楚乾之后，整個人心頭莫名又是一緊。

        不知道為何，她心頭有一股，仿佛就應該會是這樣的結果一般。

        但是，當吏部尚書說出來的時候，顧青蘿心里一直就有的那股不安，更是又深重了幾分。

        “你是……？”

        齊坤幾步走到楚乾的面前。楚乾帶著面巾，齊坤一點也看不清楚他到底長得什么模樣，更看不到他現在臉上有什么樣的神情。

        不過，不知道為什么，齊坤看了這個叫楚乾的幾眼之后，莫名見心頭覺得他好像在哪里見過他一般，有一種說不出的似曾相識的感覺。

        齊坤這個問題，也正是現在大家都想知道的問題。

        他楚乾究竟是何人！

        不過，楚乾卻并沒有想要回答齊坤這個問題的意識。

        他還是那般靜靜地站在原地，一雙眼睛透著璀璨的光亮，看向坐在龍椅之上的厲玄琰。

        楚乾目光透亮，散發出熠熠之光，好看得仿若像是夜空里高懸的星子，叫人看上一眼，便一點也不想挪開眼一般。

        顧青蘿看到了他眼底的眸光，更是看到了，他一動不動地定定地看向厲玄琰。

        心里頭，更是有些說不出的不安之感。

        齊坤見他不搭理他，頓覺受辱，他好歹也是青山書院里的佼佼者，這個人竟然就這般直接忽視了他的問題，更像是忽視了他這個人的存在一般！

        齊坤哪里經受得住這樣的對待，火氣上涌，就忍不住伸手推了推個子矮小的楚乾：“你倒是說話啊！難不成你還是一個啞巴不成？！”

        話音一落，楚乾目光往齊坤臉上一掃，然而，叫眾人都意想不到的是，等到楚乾開口的時候，竟然是一聲清麗的女聲：

        “我怎么會是啞巴？你這話可不能亂說的啊！”

        齊坤聞聲整個人猛地一怔：這個楚乾竟然是個女子！

        坐在鳳坐上的顧青蘿，也是眉頭猛地就一蹙：果然！她之前就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勁，所以，這個楚乾當真是個女扮男裝之人么？

        等等！

        “女扮男裝”四個字，忽然間就叫顧青蘿想到了一個人！

        顧青蘿的目光立即就鎖在了這個女扮男裝之人身上，不停地上下打量，將她和她腦子里想起的那個人反復對比。

        然而，這個楚乾就像是會讀心術一般，朝著顧青蘿所在的方向笑了笑：“皇后娘娘可是認出民女來了？”

        接著，在眾人既驚異又不敢相信的注目之下，楚乾將自己臉上的面巾，瀟灑地一掀。

        “呀！”

        “嘶！”

        那面巾之下藏著的，怎么不是一張清晰脫俗，模樣秀美的面龐。

        雖說，這個叫楚乾的人，比不上皇后娘娘的國色天姿，但平心而論，她也確實長得很美。

        齊坤見到她的臉，整個人又是一怔，臉色頓時變得清一道白一道的。

        不過，大家的目光如今都落在了楚乾的身上，也沒多注意齊坤的反應，更沒有察覺到齊坤這反應是不是有些太大了？

        就算說，這楚乾并非男子，而是女子，著實超過了大家的想象，讓人大吃一驚，但也用不著臉色變得這樣慘白啊！

        吏部尚書將楚乾的樣子看了又看，瞳孔猛地一縮，顯然也是想到了什么，忍不住大聲道：“你！你是那個——”

        楚乾朝著吏部尚書笑了笑，落落大方，一點也不局促：“沒錯，我就是那天在南麓書院門口，不小心撞到了吏部尚書您的女子。”

        說罷，楚乾腦袋朝著旁邊稍稍歪了歪，模樣瞧著俏皮極了，叫人瞧著就忍不住生出一份好感來。

        吏部尚書又看了幾眼，再三確認就是她之后，臉上自然而然地就露出了一道明顯的笑容：

        “呀！還真的是你啊！那天，我本想上前問問你的名字，但是，你趕著去參加考試，我便沒來得及問。沒想到，你還真有這本事，能夠以這樣的方式，再次出現。”

        上次的時候，同楚乾閑聊幾句，吏部尚書就感覺到她絕非普通之人。

        他見過無數人，自然能夠一下子就看到一個人到底有多大的能耐。

        楚乾當時的沉穩淡定，就已然叫他印象深刻。

        眾大臣聽了幾句，只聽出來，好像這個叫楚乾的，和皇后娘娘認識，和吏部尚書也認識。

        “所以，吏部尚書你認識她？她到底是什么來路？你快同我們說說啊！”有人忍不住說。

        這個問題，再一次把吏部尚書給問到了。

        他和楚乾說是認識吧，確實見過一面。但要他說說清楚，楚乾是什么來路，他還真的一個字也說不上來。

        楚乾見到吏部尚書臉上帶了幾分難色，落落大方地朝前走了一步，朝著吏部尚書抱拳作揖，說：“還是讓民女來說吧。”

        說來也奇怪，吏部尚書同楚乾也就有過兩面之緣，但他就是對她很有好感。

        她這樣說了，他便當真認真地點了點頭。

        見吏部尚書點了頭，楚乾也不遲疑。

        往前走了一步，再一次抱拳作揖，瞧著樣子就要開口了。

        不過，面對太和殿里這樣多的人，而且，一個個都還是身份不凡之人，皇上、太后逗在場，楚乾也是一點都不畏懼。

        她臉上帶著笑意，看向厲玄琰所在的方向：“皇上，不知您還記不記得，當初在南麓書院門口的時候，您還特地問過我，為何我要刻意扮成男子出現在那里。

        當時我便說了，我得知今次的春闈考試能夠允許女子參加之后，便告訴了家中父兄。奈何家中父兄思想古板，不許我參加。我沒有辦法，只能從家中偷跑出來，扮成男子的模樣，報名考試。”

        吏部尚書一邊聽，一邊認真地點頭，根本就是跟著她說的話在走了。

        但是，厲玄琰也好，顧青蘿也好，就要顯得冷靜的多了，縱使她這番話是對著厲玄琰說的，厲玄琰那張一如既往的冰冷面容，始終都沒有任何的改變。

        只在她說完之后，稍稍頷首，便當做已經聽見了。

        不過，本就臉色大變的齊坤，在聽到楚乾的這番話之后，臉色更是變得難看極了，那樣子，仿若吞下了什么難以下咽的食物一般。

        厲玄墨瞧見了齊坤的臉色，想到之前在南麓書院的時候，齊坤對王詩韻的各種偏見，還有那些說出來的刻薄話，便忍不住開口要譏諷幾句說：

        “齊坤，你臉色怎么這樣難看？是沒想到，自己竟然會輸給這樣一個小姑娘吧？她家中父兄并不支持，她都能高中狀元。倒是你，不知肩負著多少人的期望，現在心里怕是難受得緊吧！”

        齊坤沒有理厲玄墨。

        他這話是刻意說給他聽的沒錯，不過，厲玄墨這話對他來說根本一點都無法影響他的心神。

        真正叫他面色這樣難看的，到底還是……

        “……其實呢，我也不是故意要這樣裝成男子的，不過，到底還是因為我顧及家中父兄，不想叫他們知道我在京城之中。”楚乾繼續說道。

        “那你家中父兄到底是什么人？聽你的口氣，他們好像來頭不小，你也說出來，叫我們聽聽啊！”

        楚乾說話有一種說不出的魔力，叫人像是聽說書一般，忍不住就跟著她的話，想要繼續往下聽。

        她越是說自己多么多么擔心家里父兄找到她，就越是叫人想知道，她到底來自怎樣的家庭，家里都有些什么樣的人，她究竟是受過怎樣的教導才能有這樣的能耐，能夠一舉奪魁！

        楚乾一臉笑嘻嘻的樣子，像極了充滿童趣的孩童，只見她將左手一抬，忽然就指向了齊坤所在的方向，然后，清麗的話音脆生生地響起：

        “我的兄長便是他啊！”

        什么！！！！

        太和殿里，眾人的下巴都快掉下來了！

        這個楚乾說她是齊坤的妹妹？

        這是什么情況，實在是太超出他們的意料了！

        根本就沒有人能想到會是這樣的！

        不過……不對啊！

        百官們眼睛往楚乾和齊坤兩人之間看了又看，他們兩個無論是從容貌上，還是從流露出的氣質來看，根本就一點也不像啊！

        而且！

        若是這楚乾真是齊坤的妹妹，齊坤這一路上跟她從午門到了太和殿里，怎么就是沒將她給人出來？

        若當真是兄妹，縱使遮住的口鼻，擋住半張臉，憑著對自家妹妹的了解，肯定是能人出來才對啊！

        再加上，他們也都知道，齊坤家中并沒有其他的兄弟姐妹，正是因為如此，齊坤才能被青山書院的院長楚言瞧中，成為楚言的入室弟子。

        等等！

        楚言楚言。

        楚乾楚乾。

        這兩個人都姓楚，而且，他們聽說過，楚言之所以會選中齊坤成為自己的入室弟子，正是因為他沒有兒子，只有一個女兒。

        但是……

        楚言的女兒，好像并不叫楚乾才對啊！

        眾人想了又想，還是想不通透。

        楚乾倒是依舊笑著，步伐輕松地走到齊坤的身旁：“兄長，你倒是說句話啊，你沒瞧見大家都是不敢相信的樣子么？你怎么也不幫我說句話？”

        楚乾語氣帶著幾分女兒家的嬌嗔，顯然是和齊坤很熟的樣子。

        齊坤聞言，臉色更是不好了，但是，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像是沒辦法一般，才上前一步。

        朝眾人抱拳作揖行禮，才有些語氣虛浮地開口：“皇上、皇后娘娘、太后娘娘，她說的話沒有說錯，她確實是青山書院院士楚言之女，楚卿卿。楚乾這個名字，想來是她一時想來的化名。”

        “呀！她還當真是江南大儒楚言的女兒啊！”

        “若她當真是江南大儒的女兒，那倒也能夠說得通，為何她這一次能夠高中頭甲頭名了！”

        要知道，楚言是儒家大儒，門下學子無數，不僅在整個大周，便是在當世，都少有能夠與之齊名之人。

        楚言在江南創辦的青山書院，更是為大周培養了無數的人才。

        如今朝中百官之中，至少有一小半之人都來自青山書院。這樣一看，青山書院的能力，楚言的能力，自是不用多言。

        足以叫任何人都打從心底里倍感尊敬。

        而這位楚卿卿，既然是楚言之女，從小就在青山書院中長大，自己身邊的人個個都是像齊坤這樣頗負盛名之人，耳濡目染之下，楚卿卿的能力自然也是不容小覷的！

        甚至！

        正如今次春闈考試的結果所顯示的這般，她楚卿卿可一點也不比自己的父親選中的入室弟子齊坤差！

        而且，她還強過了齊坤，成為了頭甲頭名！

        這怎么能不叫眾人打從心底里覺得驚奇！

        再加上，楚卿卿到底是女子，又是大周這么多年來第一位女狀元，更是一下子就叫所有人都不得不注意她。

        得知她身份之后，他們再看向她。

        她雖是女子，卻身著男裝，顯得英姿颯爽，挺直的背脊，俊美的容貌，一點也不會叫人小瞧了去！

        大家也都沒有再去在意，齊坤是本次春闈考試的榜眼，而王詩韻則是這次春闈考試的探花。

        吏部尚書按照朝中既定的規矩，在百官的注視下，依此為他們三個人遞上印有大周玉璽的奏折一份。

        按照老祖宗的規矩，每屆春闈考試的前三甲，只要拿到了印有大周玉璽的奏折，便算是正式成為了朝中百官中的一員。

        當即便能夠被朝中各部選中，成為他們部署中的一員。

        而其他的百名舉人，還得等上一個多月，等朝中各個部擬出一份職位空缺的清單之后，再由各部進行選人。

        而且，有了這樣一份印有玉璽之印的奏折，他們便能夠在揭榜之后的第二天，在午門處騎上宮中專供的馬匹。由午門起，繞著整個京城的街道走上一周，叫京城的百姓都看到，狀元、榜眼和探花究竟是何人。

        這也是他們至高無上的一份榮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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