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蘺進門就七手八腳的脫掉一身臟衣服，趿上拖鞋去洗澡了。這才三月底，他就用冷水洗澡了，擦洗完端起盆子兜頭一潑，也不嫌涼，還覺得挺痛快。

        江小年拿著干凈衣服進來，看他像條大狗似的甩著頭，拿起毛巾給他擦拭，一邊好聲跟他商量：“團子，咱不干了行嗎？我工作不累，也沒覺得壓力大，你就在家看看家，接我下班……”

        江蘺擼了把臉上的水，一點商量余地都沒有的回他倆字：“不行。”

        江小年還想再說，江蘺直接拿起內褲套上，抽走他手里的毛巾，擦拭著那頭短毛茬兒出去了。

        江小年成了跟腳的大尾巴，拿上衣服跟進臥室：“團子，你聽我說，咱家沒那么緊張了，不用你這么辛苦的掙錢……”

        江蘺把濕毛巾塞他手里，接過衣服，又回他倆字：“不行�！�

        江小年無奈道：“你聽我把話說完行嗎？”

        江蘺套上t恤，從領口里鉆出來，換了種拒絕方式：“你辭職我就不干了�！�

        江小年氣笑了：“都不干活咱爺倆喝西北風嗎？”

        江蘺道：“那你磨叨什么？”

        江小年擼起袖子作勢收拾他，被他兩手掐住腰，原地轉身放在了床上。

        江蘺像他摸自己一樣反過來摸摸他的頭：“乖，聽我的，你倔不過我。”

        江小年不得不承認，他說的沒錯，狗崽子倔起來就是驢駒子，把他磨叨煩了，他還尥蹶子。

        江蘺看他既是氣又是笑的勉強“乖”了，又大狗稀罕小黃雞似的摸摸他的頭，然后就踢掉拖鞋上了床，往枕頭上一撲，很快就在酒精的作用下打起了呼嚕。

        一家之主無法主導的家庭會議就此結束，江小年給他蓋上被子，再出去收拾他扔了一地的臟衣服，把衣服洗干凈晾上，回去刷他的大膠鞋，感覺自己這個一家之主更像個老媽子，多說兩句還被嫌磨叨。

        疫情結束，綠碼摘了星，陳未年就忙了起來，第一站是天津，第二站是秦皇島，逗留了兩天又去了青島。他人在外地，江小年還不配合被惦記，難得通個電話聊的也是店里的事。

        等陳未年從外地回來，又居家隔離了十四天，終于得了閑和自由，約了江小年吃飯。

        江小年來是來了，卻提前押了錢在吧臺，還帶來了幾條大蘇，到底還是把伙食費給了，當真是一點便宜不占他的。

        唯一令陳未年略感安慰的就是，江小年沒辭職，他還能在巡店的時候見一見，不必擔心上門找人被拒之門外。

        今天陳未年的車限行，下午來巡店，愣是磨蹭到了江小年下班才走，讓小江捎他一程。

        老板都跟到停車場來了，江小年沒法說你打車回去吧，我還趕著去市場給我家大狗子買骨頭呢，就把他捎上了。

        市場不比超市，把陳未年送到家再折回來人家就閉市了。江小年半道停了車，讓陳未年在車上等一下，一溜小跑的進了市場。

        江蘺整天干力氣活，江小年舍不得自家大狗子受著累還虧著嘴，稱了幾斤腔骨，覺得這玩意兒也沒多少肉，就又要了幾斤排骨。

        老板剛把排骨斬了，江蘺就來電話了，說今天要掛個晚，不用等他吃飯了。

        江小年看著十多斤排骨腔骨犯起了愁，他家沒冰箱，東西買回去得抓緊吃，江蘺不回來吃，撐死他也吃不下這么多。

        江小年拎著東西往外走，一邊在電話里問他：“那你晚上吃什么？要不我做好給你送過去？”

        江蘺在那邊說：“加班，主家管飯�！�

        老板在這邊喊：“誒，沒給錢呢！”

        江小年忙道不好意思，回去付錢，不知打哪冒出來的陳未年把錢掃了過去。

        江小年“誒”了一聲，又連忙收了聲，怕江蘺知道老陳在這，趕回來把老陳當骨頭啃了。

        陳未年等他掛了電話才笑吟吟的說：“不介意我蹭個飯吧？”

        這話讓江小年怎么接？我介意？飯錢是人家掏的。不介意？我介意�。∥覂鹤踊貋戆l現你跑我家來把他的骨頭吃了，他能追到你家去咬你。

        江小年連個假笑都擠不出來，覺得辦事要里要面的老陳也是豁出去了，連強行蹭車蹭飯的事兒都舍下臉干出來了。可你圖什么許的？你是能在一頓飯的時間里說服我出柜跟你過？還是能給我出個不負父母不負本性的兩全之策？

        江小年怕江蘺下工回來撞上陳未年，也怕把陳未年帶回家，陳未年問起江米團呢，說不清楚，就提著骨頭去老陳家燉了。

        有過被封在這里一個多月的煎熬經歷，故地重游的江小年看院子里那兩只大白鵝都怵頭，想著趕緊吃完趕緊走。

        江小年進門自己拿了雙客用拖鞋換上就一頭扎進了廚房，七手八腳的洗骨頭，焯水，一股腦扣進高壓鍋，回身一看陳未年還在給蒜相面似的剝著蒜皮，拿過來啪啪拍扁，挑出碎蒜瓣丟進鍋里，回頭又看陳未年給蔥相起了面，又給奪了過來，一邊改刀一邊催促：“淘米去，先把飯燜上�！�

        陳未年倒也聽話，淘了米把飯燜上，出去接了通電話，回來說：“不好意思，陳瓊吵著過來吃，你不介意吧？”

        江小年心說你家你問我？我介意有用嗎？嘴說：“你請便�！�

        這一客隨主便就熱鬧了，陳家老太太和大小姐都過來了。老太太看江小年跟看新兒媳似的，這也好那也好的夸著。陳瓊更是嘴比蜜甜，江小年燉的排骨她說好吃，江小年拌的涼菜她說爽口，連江小年花在小理發店剪的頭發她都夸出了花，還要江小年把這家寶藏店分享給她。

        江小年除了干笑就剩后悔了，這還不如撅老板面子，讓他該哪吃哪去呢。他干嘛來呀？見婆婆嗎？拉倒吧！就算真出了柜，他也是帶人回家見婆婆那個。

        老陳大概還沒意識到他一心要拐回家的娃娃臉是個卡哇1，母親女兒來助陣，他正好展示一下家庭壓力已經轉換成理解與支持了，他和江小年的事一家老小都樂見其成。

        江小年草草吃完就匆匆告辭了，緊趕慢趕的回到家，先把一身衣褲脫了泡盆里，跟著就去洗頭洗澡，簡直跟私會情人回來怕被老婆發現蛛絲馬跡一樣。

        江蘺下工的時候都快十一點了，叫網約車回去得小三十，他有點舍不得，就給江小年發了條信息，問他睡了沒有，想著江小年要是睡著沒回，他再叫車。

        江小年心虛啊，馬上回了電話，說還沒睡呢，讓江蘺給他發定位，他這就過去接他。

        江蘺當時沒覺出不對，等江小年把他接回家，他進門去廚房找骨頭沒找見，問江小年骨頭呢，江小年心里就打上鼓了，裝傻充愣的問他：“什么骨頭？”

        “你不是去市場買骨頭了嗎？我給你打電話，你光顧著和我說話了，忘了給錢，老板喊你回去。”

        江小年恍然想起這茬兒般“啊”了一聲，睜眼說瞎話：“我退了，你不回來，我也不愛吃，就給退了，明天再給你買。”

        江蘺耳朵動了動，欺身上前，一把扣住了他的肩膀：“你緊張什么？”

        江小年正背身站在折疊桌前摳弄把蠟針糊住的蠟油，他拿大手一拍江小年的肩膀，差點把江小年舉在手里的蠟燭扇滅，把江小年也嚇了一跳，這一下跟狼搭肩似的，他甚至感覺到了江蘺熱烘烘地呼吸撲在自己頸動脈上，有種一回頭就被咬住喉嚨的錯覺，心跳更劇烈了。

        江蘺兩手把他轉過來，大手按在他胸口上：“都快跳出來了，說，你干什么了？”

        江小年：“……”

        江蘺一瞬不瞬的看著他，那樣的眼神與神情讓江小年越發有種被狼盯住的錯覺，感覺自己要完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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