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蘺這邊完工的時候已經(jīng)九月了，不巧趕上國慶節(jié)，店里忙的腳不沾地，江小年實在抽不開身來接他。

        雖然鎮(zhèn)里就有跑市里的小巴車，但車子經(jīng)過縣里要進站，江蘺的身份證是假的，沒有行程碼，他還天生體溫高，進站很可能被當(dāng)成發(fā)熱病人扣下。為了早點回家，他竟然叫了輛快狗打車，把不茍言笑的老爺子逗的既是氣又是笑。

        老爺子說：“你就不能等兩天？我又不收你食宿費。”

        江蘺一邊把枕頭被子往民工標(biāo)配的紅藍(lán)塑膠袋里塞一邊說：“一天都等不了了。”

        老爺子又八百個看不上他的訓(xùn)開了：“年輕人這么戀家是不會有大出息的。”

        江蘺脫口道：“出息影響我回家抱媳婦兒。”

        老爺子一時沒說話，江蘺說完也愣住了，臉漲的黑里透紅，低著腦袋使勁把被褥枕頭往袋子里塞。

        “小子，別嫌爺爺說話不中聽，爺爺可沒看出你哥有給你做媳婦兒的打算，你當(dāng)心嚇著他。”既嚴(yán)肅又愛訓(xùn)人的老爺子說這話竟是溫和的叮囑口吻，說著話還拍了拍他的腦袋，“慢慢來吧。”

        馬上就可以回家了的好心情打了個折扣，江蘺悻悻地上了等在門外的面包車，車子發(fā)動，他才勉強從那失落而煩悶的情緒里抽離出來，把頭探出車窗喊了一句：“我會娶上媳婦兒的！”

        老兩口都被逗笑了，老太太笑著說好，老爺子笑罵：“出息！”

        江小年下了班從店里出來，湊巧遇見帶著同學(xué)來父親店里吃霸王餐的陳瓊。小姑娘讓她的小伙伴先上樓，攔著江小年說：“哥哥，我爸生病了，你去看看他好嗎？拜托你去看看他吧，他一個人在家，吃飯都成問題，可憐死了。”

        江小年心說你爸都可憐死了，你還這么好興致好胃口？嘴說：“國慶期間店里太忙了，等有時間了我就去，你快上去吧，別讓你同學(xué)等急了。”

        陳瓊還待軟磨糾纏，在車邊等江小年的江蘺就循聲過來了，大步上前把江小年扯到身后，虎著一張臉對替父賣慘小姑娘說：“生病去醫(yī)院，讓他看什么？他去看看你爸就好了？”

        陳瓊居然沒被這個忽然殺出來的大個子嚇到，仰著小臉問：“你是誰呀？”

        “我是他……”

        “啊，我知道了，你是讓自信大叔年齡焦慮的江蘺。”古靈精怪的小姑娘笑嘻嘻的伸出一只手，“你好，我是老陳的女兒小陳。”

        “……”這是什么破前綴？還有，誰要認(rèn)識你個整天推銷爸爸的熊孩子？你是怕你爸砸手里嗎？

        陳瓊眨了眨眼睛，把小手握起來，手背朝上：“這樣？”

        江蘺嘴角抽搐，想說你沒事吧？江小年從身后伸出手，和小姑娘碰了個拳，笑著把她打發(fā)走了。

        江蘺沉著臉瞪他，江小年拉著他往車邊走：“好了，跟個孩子計較什么？別不高興了，去吃飯，給你接風(fēng)。”

        江蘺剛被擼順毛，陳未年就來電話了，聲音啞的厲害：“小江，下班能買盒退燒藥給我送過來嗎？重感冒，高燒，不方便自己去拿藥。”

        江蘺剛順下去的毛又炸了起來：“你不會叫幫跑腿嗎？再說誰知道你是普通感冒還是冠上了，傳染給別人怎么辦？”

        陳未年沒有他那樣的好耳力，再加上發(fā)燒頭暈耳鳴的關(guān)系，沒聽清他說什么，啞聲問江小年：“方便嗎？”

        江小年捂住江蘺要罵臟話的嘴，一手拿著手機，應(yīng)著盡快給他送過去，掛了電話先對江蘺說了一句：“我不去。”

        江蘺這才把齜起的犬牙收起來，臭著臉看他在網(wǎng)上藥店下訂單，發(fā)現(xiàn)買個普通感冒藥還要實名登記，上傳身份證號碼，不耐煩道：“麻煩死了，去藥店吧，我給他送進去。”

        江小年哪敢用他？雖然他還不至于趁人病要人命，但齜牙威脅人還是大有可能的。

        到底還是上傳了自己的身份證號碼，買完藥給陳未年發(fā)了條信息，告訴他自己有事走不開，叫了幫跑腿，一小時內(nèi)送到。陳未年回了謝謝，便沒動靜了。

        在外面吃完飯，回到家里，江小年整理著江蘺帶回來的行李，拿被子的時候帶出來一個信封。江小年拿起來一看居然是厚厚一疊現(xiàn)金，有七八千的樣子。

        “江蘺，這是你的工錢？”

        “嗯，老頭多給了一千。”

        “修個小院光工錢就一萬多？”

        “工期長，他太難伺候了，這不行那不行的，總讓我們返工，一周的活干了半個多月。”江蘺說著笑了起來，“他指著我壘的狗窩說，這什么玩意兒？跟個狗窩似的。”

        江小年失笑：“你不也指著青菜說，這什么玩意兒？倒地上狗都不吃。”用信封敲了下他的額頭，“盛盤子里你都不吃，還倒地上，倒地上你聞都不聞。”

        躺在床上的江蘺順勢攬住他的腰，把他扯了上來，翻身覆在他上方，眼睛亮晶晶的看著他：“年年，等我……”

        江小年的手機忽然響了，是微信提醒，江蘺抬頭瞥了一眼，臉當(dāng)即沉了下來，壓著江小年不讓他去看。

        江小年連推帶呵斥，半天才從他身下爬出去，拿過床頭柜上的手機，見是陳未年發(fā)來的語音，都沒敢當(dāng)著他的面播放，點了轉(zhuǎn)文字。

        小江，我病成這樣，你都不過來看看我嗎？

        陳未年用嘶啞的帶著苦笑的聲音發(fā)來的語音，因為提到了生病，轉(zhuǎn)成文字系統(tǒng)自動給加了個哭泣的表情。

        江蘺扒著江小年看陳未年說了什么，看到那個表情，一臉嫌惡的說：“這么大年紀(jì)了還撒嬌，真惡心！”

        江小年沒回復(fù)，把手機放回去，摸了摸江蘺的頭：“別齜牙了，跟爸說說，你接下來有什么打算。”

        以往江蘺對江小年以爸爸自稱是沒什么感想的，主要是因為一小就聽?wèi)T了，江小年整天兒子兒子的喊，要不是因為他們長的差別太大，還是只小狗狗的他真的會以為江小年是他爸。

        如今聽江小年以父親自居，江蘺的心情就不復(fù)從前了。問他有什么打算，他也不能說，“我打算讓你做我媳婦兒”這種話說出來，會被當(dāng)成發(fā)神經(jīng)吧？

        江蘺兩手將他摟進懷里，問他：“年年，你拒絕老陳是因為我討厭他，還是因為你不能接受同性戀？”

        江小年楞了下，哄孩子似的說：“大人的事小孩兒別管。”

        江蘺還不死心，玩笑般的追問：“那你會給我娶后媽嗎？”

        江小年失笑：“干嘛？你想給爸爸掙老婆本兒嗎？”

        江蘺氣的瞪他一眼：“你想得美！我還要攢錢娶媳婦兒呢，憑什么給你？”

        江小年笑的更厲害了，揉搓著他毛刺刺的圓腦袋罵：“不孝子，光顧著自己，老子白養(yǎng)你一場。”

        江蘺有口難言，只把他的手拉下來，困著他的手腳威脅：“閉嘴，再說夢話我要舔你了！”

        威脅奏效，不想被舔一臉口水的江小年閉上了嘴，試想有朝一日江蘺真的交了女朋友，剩下自己一個孤家寡人，還真有些凄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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