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達則說這么多年你似乎沒變，趙嬰齊暗喜于自己容貌沒有變化。周達則卻說，你還一如既往地人畜無害單純好騙。

        她想了一會兒，認同了他的說法。他復婚的事，都沒有說清楚呢，自己都投懷送抱了。

        趙嬰齊松開他，在夜風中甩甩頭發。

        周達則的手從她腰間伸過去抓住她身前的欄桿，下巴抵著她肩膀：“以前對女孩的套路，我從沒用在你身上。可我不用些方法，又沒辦法讓你知道我對你是認真的，真是出來混的遲早要還。”

        趙嬰齊狐疑地回頭看他：“為什么？”

        “你以后是我的家人，我不能逢場作戲。”

        “為什么會是我？”

        “踏實。你讓我踏實。我現在只想踏踏實實過日子。在你不知道的時候，我已經錯過你一次，我不會再錯過第二次。我會努力做你理想中的人，我對你的要求只有一條，以后你有什么你跟我說，不要不理我。”

        周達則說完，下巴蹭了蹭她的肩頭，笑了：“一把年紀，說這個，牙根有點軟。”

        這些話對趙嬰齊來說是后勁也大，在此之前，她對開啟另一段婚姻仍處于觀望狀態，如今卻是邁在這條路上了。

        周達則的認真程度也讓她竊笑不已。送他們回去的時候，他抱著陽陽上樓，特意給門衛大爺交代一句，一會兒下來。放好陽陽，轉身抱起她，邊走邊吻，在門口放下她，我走了。她笑，怎么這么匆忙？周達則說：門衛大爺認識你吧，我敢確定，他現在正盯著窗戶看呢。我得保護你的名譽。

        有天晚上送他們回來，叮囑了一句，明天早上做著我的早飯。她問吃什么，周達則說，你們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臨睡前，她看手機，周達則發來一個標著早餐費轉賬紅包。她沒點開。第二天，周達則坐在餐桌旁，大口大口地吃著烙饃卷菜，含糊不清地說，我吃霸王餐呢。活的面有點軟，她放的面粉多了，周達則的嘴上沾了一圈，像白胡子，陽陽指著他哈哈笑：“白了，白了”。家里沒有男性，陽陽不知道胡子是什么。周達則不明白他笑什么，咀嚼著食物也跟著笑，趙嬰齊看到了也不提醒，在廚房里邊看他們邊搟面。

        周達則連吃了三個，喝了一大碗粥，扯著陽陽走了。臨出門，趙嬰齊遞給他一張濕巾，指了指自己的嘴巴一圈。周達則會意，擦了擦，趁陽陽不注意，在她嘴角啄了一下。

        他送陽陽去學校，趙嬰齊在家吃飯，略微收拾一下，自己走著去單位。她下午的時間比較寬裕，接陽陽沒有麻煩過周達則。有時候早上，周達則也帶楚楚來。現在的廚房家電多，做飯方便快捷，但趙嬰齊還是極為重視。趙嬰齊前一天就把面包做上，粥預約上。第二天再煎個雞蛋，切片番茄做三明治，做菜餅，熱牛奶，再擺個水果拼盤。周達則看看一桌子吃食，又看看她，說自己原來是二等公民。

        他給的餐費她沒收，周達則也沒說什么。這天他說，下來，吃飯去。周達則依在一輛新車旁笑盈盈地看著她。

        “新買的？”

        “嗯，好看嗎？”

        趙嬰齊對車不通，但點了點頭：“好看。”

        陽陽早爬上了后座，探出頭說：“媽媽，花。”

        周達則往后順順頭發：“呃，先上車。”

        一大捧紅色玫瑰，趙嬰齊小心翼翼抱著，上面的紙條上寫著她的名字，她就知道是給她的了。周達則說：“嗯，那個，里面有東西。”

        每一朵花都緊緊挨著，像石榴籽一樣。趙嬰齊看不出有什么。

        周達則在路口停下車，接過捧花，扒開中央的花從里面掏出一個盒子，連帶著碰落幾片花瓣。

        捧花回到了趙嬰齊手中，陽陽拿走了上面的禮盒。

        “謝謝叔叔。”

        陽陽提醒了趙嬰齊，她也說了聲謝謝。她看周達則的側臉，周達則在后視鏡里看和花相映紅的趙嬰齊。目光相遇后，兩人會心一笑。

        “叔叔，這個怎么玩？”

        “啊，陽陽，這個，這個是給媽媽的。你的，叔叔這就帶你去買。”他光想怎樣讓趙嬰齊接受他的禮物了。

        “什么呀？”趙嬰齊接過一看，是個車鑰匙。是這輛新車的鑰匙。

        剛才還嬌羞滿面的趙嬰齊現在是嚴詞拒絕：“我不要。”

        周達則笑了：“就知道你不按常規出牌。不白給你，用美食換。”周達則還接著游說，車不常開，讓趙嬰齊先開著，接送陽陽還方便些，大熱的天，陽陽曬黑了是健康，你曬了就不好看了。我要是哪天喝酒了，還指著你接送我呢。

        這么多理由中，獨獨曬黑了說到她心里了。的確，她的膚色比著春天的時候已經有變化了。

        周達則看她還是疑慮重重地鎖著眉頭：“你放心，不會再有上次的事了。”

        趙嬰齊盯著他眨巴眨巴眼，望向了窗外。唉，這是舊仇難忘呀。他改變策略：“陽陽，叔叔把車送你好不好？”

        “好。可我不會開呀。”

        “我再請你媽媽當司機好不好？”

        “好。”

        “問問媽媽愿意當司機嗎？”

        “媽媽，媽媽，你就當我的司機，行不行呀？”陽陽晃著趙嬰齊。

        “陽陽，叔叔送的東西太貴重了，我們不能要。”

        “那你為什么抱著花呀？”問得趙嬰齊啞口無言。周達則在前面哈哈笑。“一物降一物呀。”

        這次周達則帶他們去的地方有點遠，好像一瞬間的功夫，天色暗淡，華燈初上。天色完全隱去時才到地方。周達則說，帶你們見見我朋友。

        趙嬰齊看看陽陽：“這樣好嗎？”

        “丑媳婦早晚得見人，晚幾天就漂亮了？”

        “你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趙嬰齊低下頭，咬著嘴唇。

        周達則嘆息一聲：“只要我不在意，就沒有人在意，如果有人在意，關我什么事？有空的話，你多想想我，別想亂七八糟的別的。”

        車停在了楓林酒店。陽陽拉著兩人的手，走在中間，左看右看的。“好大呀，好漂亮。有噴泉。”

        周達則看出了趙嬰齊的不安，出言安慰道：“都是一些知交，隨意一些。”

        人生得一知己足已，周達則未免太貪心，大圓桌子坐一圈男士，另一桌是女賓和孩子。

        他們一到，都圍了過來。“我女朋友趙嬰齊。”

        問好聲不絕于耳，趙嬰齊笑著掃視一圈。

        周達則說：“我一個一個介紹你記得住嗎？”

        這十來個人都和周達則年紀相仿，一副成功人士的派頭。“我盡量。”

        “哪能用得著你？我來跟美女自我介紹。我叫小石頭，周達則的得力助手。”一個肚子圓圓的人過來說。旁邊有人插話：“說清楚，打架的得力助手。”小石頭嗔怪扭頭瞪視。

        陽陽伸手摸了摸他的肚子，趙嬰齊好忙拉開：“這樣做不對。”

        “對不起呀，小石頭。”

        “咦，你是誰呀？”小石頭摸著陽陽的頭。

        “我兒子。”趙嬰齊說。

        “小朋友，這肚子像老虎的屁股一樣，摸不得。”

        另一個人過來說：“知道為什么不能摸嗎？里面有小石頭，一摸會蹦出來。我叫李尋歡，小李飛刀知道吧？我就是那個李尋歡。達則的同學。”他伸出手來要握手。趙嬰齊看向周達則，他鎖著眉頭淡淡笑著，默默看著。她還沒伸手，女賓里面有一位攀著趙嬰齊的胳膊說：“走咱們坐那一桌，別聽他們白話。以后時間長了，誰是誰就都認識了。”

        男士那一桌喧嘩吵鬧不斷，無非是因為酒。女士這一桌溫柔安靜交談。人數也沒有那邊的多。她們看她并沒有異樣的眼神，只說些周達則人很好或者問她一些簡單的個人問題。然后開始聊孩子，老公之類的。這邊說到激動處，聲音大了一些，那邊喊，你少說我壞話，我可都在這邊聽著呢。那邊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也跟著起哄。

        一個說，我上班走之前安排他，洗衣機里的衣服洗好了，把洗衣機蓋子打開。你們猜怎么著，我回來后看，洗衣機蓋子確實是打開的，但衣服沒有晾。人家還振振有詞，你沒讓我晾。第二次，我說洗衣機里面的衣服洗好后，把衣服晾到陽臺上，洗衣機的蓋子打開。我回家后看，你們猜怎么著，衣服晾了，洗衣機蓋子也是開著的。衣服一堆都在晾衣架上堆著呢。不能怪人家呀，我沒說用衣架撐開晾呀。

        另一個說，你們家的挺好的，聽你的話。我家那個就沒法說了。我還沒下班看天快下雨了，給他打電話讓他收衣服。回來看看衣服還在外面晾著呢。我問怎么不收呀，人家說，我聽外面下雨了才想起來要收，收的時候一看都淋濕了，想著天淋濕了還得天曬，我收了你還得曬出來，也就不收了。

        那邊聽到了為自己高聲辯解，我哪里做錯了，我說的不對嗎？旁邊人附和：對對對，沒錯。她不占理。你有理，來走一個。

        趙嬰齊笑得腮幫子疼，揉著臉回頭看周達則，他在人群里是安靜的那個，和旁邊的那個李尋歡也沒有交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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