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放晴后，兩三天地上就沒了暴雨的印記。趙嬰齊帶著陽陽在晚飯前到了趙仲年家。看到門口停著車多了一輛，她想可能是堂哥回來了。但進去卻看到了一個陌生的人。趙仲年和梁蕾大聲熱情地招呼著。

        “嬰齊，這是我娘家的親戚，家成。”梁蕾滿面笑容。

        趙嬰齊問：“我該喊什么？”

        “喊名字就行，你就叫他家成。”梁蕾說。

        席間，趙嬰齊聽見梁家成喊梁蕾大姐，趙嬰齊說“我小輩的，喊名字不禮貌吧，喊舅舅吧。”

        梁家成推了推眼鏡，溫和笑：“隨你，喊什么都行。”

        趙仲年問了梁家成的工作情況，梁蕾不失時機地夸張他的收入，成就，又看似閑談似的說了一些基本的個人情況。在梁家成說了自己單身后，趙嬰齊很快明白了這次讓她來的目的。

        她專心照顧著陽陽吃飯，問她話她就說，不問她她就不發一言。余光中，梁家成的目光始終往她這里一直瞟。她視若無睹。吃了飯，她去收拾廚房，梁蕾跟過來說：“家成看著還可以吧？”

        “啊，還行。”

        “你們處處？”梁蕾殷切笑著問。

        “嬸，我有男朋友了。”

        梁蕾出去了，不一會兒又進來了：“你叔喊你呢，小心說話，我看他氣得手都抖了。”

        趙嬰齊想她又沒有違法亂紀，再生氣能怎么著呢？不就是有男朋友沒告訴他嗎？

        “周達則嗎？”趙仲年盡量控制脾氣問。

        趙嬰齊抬頭看看趙仲年：“他告訴你了？”

        這就等同于承認了不是周達則單方面的意向。趙仲年頓時熄了火：“既然這樣，那我給你說說我對這個人的了解，這種人屬于模特，樣板那類的展示型的人。不適合居家過日子。看著光鮮，真正生活在一起就是一地雞毛了。你再多了解了解，也可以再見見其他的人，你看，外面客廳里那個你嬸的娘家親戚，我見過幾次，人溫厚平和，家里父母也是老老實實的人，我看對陽陽也有耐心，比較比較哪個適合。你能愿意再找，我已經感覺很安慰，你找個好人家，我也能放下你這塊心病了。”

        梁家成話不多，看著是個好脾氣的人。送他們回來路上只問了在哪里住，下車問了一句明天有空嗎？

        趙嬰齊說：“明天沒空。”梁家成依舊溫和笑著和他們揮手再見。

        周達則明天要帶他們去醫院呢。一早就約好了的。

        醫院人很多，周達則沒有領他們去兒科，而是去了泌尿科。醫生看看說得做手術也可以，自己在家給他翻翻也可以。年齡小，再長長，翻不出來了再做手術也不遲。

        周達則問：“怎么翻？”

        醫生做了示范，陽陽叫了一聲，也沒有哭。

        “別心疼孩子，有很多翻好了的。這上面有點紅，抹點碘伏，每天沖洗，注意衛生。”醫生說了就叫了下一個號了。

        從門診出來，周達則舉高陽陽：“咱們不做手術，沒什么大事，害媽媽白擔心一場。”

        “怎么白擔心呢？以后什么樣的還不好說呢。”趙嬰齊仍舊憂心忡忡。

        “放心吧，男人的事交給我了。”

        送了陽陽去了游泳班，周達則要教趙嬰齊游泳。趙嬰齊說不方便，改天吧。周達則看她臉色，笑：“是還疼啊還是真不方便啊？”

        趙嬰齊垂目皺眉不接話：“送我去我二叔家吧，你知道在哪吧？”

        “熟門熟路。”

        那他怎么那么不待見你呢？這句話差點沖口而出。“你工作上是個好同志嗎？”

        周達則一字一頓：“絕對是個好同志。”

        趙嬰齊苦惱地順著頭發望著窗外。

        “怎么了？這個點兒去他家做什么？”

        “去騎我的車。”

        “你的車？”

        趙嬰齊據實說昨晚去吃飯，一個舅舅送他們回來的。

        周達則點點頭：“別空手，前面路口買兩個西瓜。”

        買西瓜的時候，周達則手機響了，走開兩步接電話。趙嬰齊看瓜販稱了重說了價錢，她掃碼付錢。付了錢，周達則掛了電話過來了，瓜販瞅了瞅坐涼傘下看手機的自己媳婦，對周達則搖頭無奈笑。

        他媳婦說：“第十對了吧？服了吧？”

        周達則遞給瓜販一根煙：“大哥，你們打的什么啞謎？”

        瓜販接過嘆息道：“我媳婦說城里的夫妻家里的錢，不管多少都是女的掌管著，男的花錢得找媳婦要，我說騙人，沒有一個這樣的，誰知道才一兩個小時，十一對夫妻，只有一對是男的付錢的。我算是服了。老板，要說心疼人，還得數你們城里人。”

        周達則拎起瓜，拍拍瓜販的肩膀：“那是，自己媳婦自己不疼，疼誰？”

        周達則莫名心情很好，開著車哼著跑調忘詞的歌，時不時看趙嬰齊兩眼，拉過她的手握幾下，什么不說，笑幾聲。

        “明天臨時出個差。我一會兒去單位，車我走的時候停你樓下，鑰匙你拿著。”鑰匙被撂到了趙嬰齊腿上。

        “陽陽每天給他翻出來洗洗，看天氣預報，有雨了就不要外出了。游泳回來一定要再洗洗澡。冷飲少吃不吃……”周達則說著，趙嬰齊揉著額頭笑著。

        “等我回來帶你先去領個證。”趙嬰齊不笑了。周達則點點她的頭：“你別想跑。”

        “我沒說同意呢。”趙嬰齊小聲說。

        “不同意啊，銬著你去。”

        梁家成打電話過來時，趙嬰齊午睡剛醒，他也沒說他是誰，只說他在樓下，你嬸讓我來給你送點東西。她知道他是誰后，想著接受比拒絕場面好看些，也就下去了。

        梁家成站在樹蔭下，笑盈盈地看著她。

        周達則接到趙仲年的電話，樂壞了。這么短的時間內就恢復工作，這本身就是對他一種贊賞嘛。何況他還說參加警界比武大賽抽調的都是精兵強將。他的得意只持續到此時。

        此時，他看到趙嬰齊衣著隨便，頭發凌亂地和一個男人說說笑笑。這個男人他在趙仲年家碰過面，梁蕾的一個遠房親戚，按輩分喊梁蕾大姐，那么，趙嬰齊說的舅舅就是他了？說了這么久，再看梁家成的姿態不像一個舅舅的身份……周達則舒口氣，笑了：老家伙，給我玩調虎離山。

        接招！開門下車。徑直走過去，拉住趙嬰齊的手：“你一個人下來，陽陽呢？”

        趙嬰齊張口結舌看著兩人。周達則點點她額頭：“我們認識，你不用介紹，先上樓看陽陽。”陽陽的確該醒了，趙嬰齊說：“舅舅，我先上去看孩子了。”

        “東西拿著。”梁家成在身后喊。她裝作沒聽到大步離開。

        周達則噙著笑：“什么呀？”

        “幾個甜瓜。受人之托給嬰齊送來。”

        “家里有。”

        “我是給嬰齊送的。”

        “怎么說呢？勞駕你往這邊走幾步，那個陽臺看到了嗎？掛著黃色毛絨玩具的那個，看那件白色上衣，黑褲子沒有？我的。我也在這里住，嬰齊家就是我家。咱倆年齡大小差不多吧？不按年齡，按輩分，嬰齊喊你一聲舅舅，我也得喊你舅舅，以后見了面你不用不好意思應，我都好意思喊了。”

        梁家成一貫平和的神色變了幾變：“據我所知，你沒喊的必要吧？”

        “用不了多久。”

        梁家成絕塵而去，周達則站樹下抽了根煙，煙把兒彈進旁邊的垃圾桶里，上樓了。

        周達則在衛生間里給陽陽洗澡，教他怎么翻。趙嬰齊說不如我來，周達則說，讓他自己，順著自己的勁兒，慢慢來。

        趙嬰齊在門口踱來踱去，偶爾聽到陽陽叫一聲。他們出來，陽陽笑嘻嘻地看著周達則，看來沒有什么不愉快。

        “讓媽媽看一眼。”

        陽陽彎腰捂住躲開她：“你是女生，不讓你看。”

        “老師說過，媽媽可以看。”

        “叔叔說，媽媽不可以看。”

        趙嬰齊白周達則一眼站起來，嘟囔一句，什么都聽叔叔的吧，今晚別吃飯了。

        “怎么還虐待兒童啊？又加一項罪名。”

        “什么叫又？”

        “你說呢？”周達則微瞇著眼注視她。

        他剛才上來時神色正常，趙嬰齊倒沒有多想，那天的事是個意外，她毫不知情，況且她也沒那個意思。解釋反而多此一舉。不解釋，周達則像是誤會了。

        “你給我定什么罪名？”

        “隱瞞不報。”

        趙嬰齊氣笑了，低頭想了一會兒，仰頭對他笑笑：“你幾點的車？要不要我送你？”

        周達則這閃得一趔趄。

        坐上車了周達則明白過來了，躲在抽煙區打電話：“你是不是認為我在吃醋呀？”

        “沒，哪有。”掩飾不住的笑意暴露了趙嬰齊的真實想法。撒嬌的軟糯的聲音從周達則的耳朵流淌到心里。癢不得撓，只有恨恨一句：“回去再好好收拾你。”

        不知道周達則和梁家成說了什么，他再也沒聯系過她。在游泳館碰到過李尋歡，見她仍只是在水里走來走去，告訴她，把頭也進水里憋氣，抱住自己的腿，等浮起來脊背露出水面的時候再手扒腳蹬。她自己按李尋歡的說法鼓起勇氣試了幾次，居然真浮起來劃拉了幾下。她興奮得第一時間和周達則分享，周達則說不會換氣不算，深水區不敢去不算，又問誰教的這個方法。她說李尋歡。那邊停頓了一會兒說了句：“你挺能招蜂引蝶的呀。”趙嬰齊的耳朵轟轟的，笑僵在了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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