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上弒父罪名的靈者三(……)
幾位夫人溫柔和煦地聊些家常。
張夫人口舌生香, 明里暗里逢迎云夫人,云夫人笑得滿面生花。
直到她說:夫人真有福氣,我聽旭兒說, 那次云校尉剛領了俸祿, 就湊了半年俸祿去給夫人買了支透紫的鸞玉簪。黃金有價玉無價,更何況是紫玉, 紫氣東來, 自帶祥瑞。”
張夫人不無羨慕地道:“要是我家那臭小子有這么體貼我, 也不枉我為他奔波這一場。”
出乎她的意料,云夫人卻全沒高興之色。相反, 她的嘴角快速一撇,流露出的嫌棄雖消逝得快,卻仍未逃過平陽王妃的眼睛。
平陽王妃心中微疑,夸贊她的女兒體貼她,她為何露出嫌棄之態?
云夫人、也就是云母連忙淺飲一口茶, 撫平心緒, 她聽別人夸贊云塵影就不快, 她十月懷胎生下她, 雖然她只是個女兒,但她還是不曾苛待她, 沒想到, 云塵影破壞了她幸福的家庭, 她的丈夫就是因云塵影而死!
生為人女, 不只沒盡到孝道, 反而令她的家庭支離破碎, 令她成了寡婦……
云夫人胸口急速起伏,好不容易才按壓下去心中的恨意, 勉強笑道:“那算什么體貼孝順?這本就是她應該做的,算不上什么。更何況,一支簪子而已,小家子氣得很。”
諸位夫人面面相覷,紫鸞玉簪小家子氣嗎?雖說比不得整套珍稀頭面,但也是有價無市。
更何況,那是女兒給她的心意啊!
張夫人以為她是自謙,便道:“自古翠玉多,紫玉少,上好的紫玉有價無市,何況這根紫鸞玉簪天然地長成了鸞鳥環抱形,工匠都不需花大功夫雕琢,若非云校尉是炙手可熱的靈者,無人和她競爭,還不知要被拍出多高的價格。”
云夫人卻更被刺心,她的夫君也是靈者,要不是為了救云塵影,她夫君根本不會死。
云塵影本就該千倍地孝順她,本就該彌補她害死她夫君的罪行,別說紫鸞玉簪,就算更珍貴的東西,云塵影也該雙手奉給她。
云夫人緊著手道:“再如何,也不過只花了半年俸祿,我生她養她,她孝敬我是應該的。”
所有夫人都皺眉,覺得這態度奇怪,只張夫人熱情道:“夫人,你想差了。做兒女的確然該孝順長輩,可是孝敬不急于一時,現在他們正是立業之時,說句不合時宜的,官場上需要錢銀的地方多得是,我家那小子還找我補貼呢,像云校尉這樣的,可真是少之又少。 ”
張夫人本意是夸她女兒孝順,云夫人的臉色卻越來越差。
在她心中,云塵影做的一切都是贖罪,根本抵不平她的罪孽,她怎配被人夸贊?
平陽王妃見她這個模樣,心下鄙夷,及時岔開話題:“文心,你家的綠芍可開了?”
張夫人后知后覺云夫人不開心,連忙接平陽王妃的話。
歡聲笑語間,張夫人也暗覺奇怪,怎么云夫人一副云校尉拿東西給她拿少了的模樣,她們這種家庭又不貧窮,還不到要正立業的兒女把一切都給自己的地步吧。
云夫人今日被敗了興,朝門口張望:“云塵影怎么現在還沒到?這么多長輩等著她,她拿什么喬?”
她不敢拿說錯話的張夫人撒氣,暗火便撒在云塵影身上:“長貴!”
一個伶俐的丫鬟連忙跑進來:“夫人。”
“長貴呢?”
“他……”丫鬟不敢欺瞞,“他們都被帶去小姐的院子了!”
云夫人緊緊皺眉:“這個不孝女,竟敢帶走母親的婢女仆役。”她一張臉陰沉如水,自丈夫死后,她便自覺自己一個寡婦,在這世道容易受欺凌。
幸好,夫君弟弟未亡,家里總有男人頂著。內宅里,她也有許多忠仆,說話仍然管用。
見云夫人臉色太難看,平陽王妃淡淡道:“夫人,奴才有好有壞,主家帶走奴才詢問些事也是常理,夫人何必因此斥責親女,傷了母女和氣?”
其余夫人也點點頭,不孝,這是多大的罪過。
她們可舍不得給自己女兒扣上這么頂帽子,更別提云校尉在朝為官,若被言官參上一本…
云夫人雖氣惱,也不敢反駁平陽王妃。
她勉力露出淺笑,和氣道:“王妃所言甚是,只是…她到底年紀輕,我還是去看看她到底想做什么。”
平陽王妃頷首:“我等也未見過云府風景,不如一同前去?”
云夫人哪有拒絕的道理?
一路上,她們穿過松柏掩翠的云府,來到凌霜閣。
此時,云塵影正站在凌霜閣外。
云塵影目力不錯,老遠就見到一眾盛裝麗人徐行而來,為首的是一名威嚴美麗的女子,稍后側她半步的不是別人,正是云夫人。
云夫人含著溫婉的微笑,云塵影見她的第一面,心中就涌起無盡的悲涼、濃重的愛恨交織,最后化為漠然。
這是原身殘留下來的情緒。
在原身的記憶里,云夫人有時也會對她這么溫柔,起初她打了原身,原身余毒未清、傷痕累累,云夫人打完她會給她上藥,說,母親從前從沒打過你,可這次你害死你的父親,你害母親成了寡婦,你父親死了,你就是個大人了!你得承擔自己的錯。
為著這點溫情,原身忍下一次次報復的虐打,期盼著哪日“贖罪”完,母親滿意,會像從前一樣待她。
可惜,恨比愛長久,她被折磨了一生,到死也只等來一碗毒/藥。
母女親情已隨著一世虐打,一條性命的終結而終結,原身的目標是好好生活,那么,云塵影就不會再放任云夫人的磋磨。
此時,平陽王妃、云夫人等已經進前來。
云夫人看見云塵影杵在這兒就皺眉,先聲奪人:“我讓人叫你去鳴鶴堂,你耽擱這么久,還有沒有把我這個母親放在眼里?”
云塵影淡淡看她一眼,冷聲道:“刁奴以下犯上,我忙著料理他們,這便耽擱了。”
云夫人聽到這樣冷淡的聲音,本準備好接受云塵影討好的她,慍怒的臉上一怔,尚未反應過來。
她居然沒過來認錯?
云塵影并未管她,先朝那名威嚴美麗的女子見禮,做足禮數:“下官見過平陽王妃,見過諸位夫人。”
她身為靈者,是朝廷命官,除開平陽王妃敢直直受她的禮外,其余夫人哪里敢受,都微微側身。
平陽王妃好奇道:“你怎么知道我是哪位王妃?”知道是王妃不稀奇,京中禮儀森嚴,哪怕是常服,她衣服上的丹鳥圖紋也不是尋常誥命夫人所能用的。
云塵影不卑不亢答:“京中貴人們大多喜好東珠,東珠色白典雅,王妃所戴卻為南珠,金潤奪目,能解王妃思鄉之情。”
平陽王妃撫上南珠耳墜:“常聽王爺說,云校尉心細如塵,今日一見果然如此。”
云塵影道了句王爺王妃謬贊。
云夫人卻鎖緊眉頭,心下罵了句,果然越來越不孝。之前云塵影每次在靈前贖罪完,她心情稍好些時,云塵影都會來刻意討好她。
云塵影會起一大早,接替婆子丫鬟的活兒,替她梳妝、布菜、捶腿。這時候,云夫人看著她“贖罪”完的憔悴,倒也能短暫忘記恨意,不再那么怨恨她。所以,原來的云塵影每次受完虐打,還要小心謹慎去伺候云夫人。
現在她都走到她跟前兒了,她還沒像之前那樣來請安、關懷她,反而和平陽王妃交談甚歡,云夫人很不習慣。
但這種不習慣,絲毫不能抵消云夫人心底的怒意。
云夫人輕咳一聲,帶著聲聲質問:“什么叫刁奴?現在日上三竿,王妃、夫人這么多人等著你,還請不來你,我派人來請你,哪怕她一時氣急,言語激昂些也是有的!”
云塵影不帶一絲表情:“母親,你還沒見過犯錯的刁奴,怎么知道她的錯是對我言語不敬?難道母親你早知,你身邊這些奴才,全都因一點小事習慣對我以下犯上?母親若知曉,為何不嚴加管束?”
她話語冷酷,涼得像冬日寒冰,完全沒有昔日在內宅時故意迎合云母的嬌態,反而很像是在靈者營誅殺尸獸的云校尉該有的模樣。
就連平陽王妃、眾夫人都發現了云塵影的態度強硬,更別說云夫人。
以往,云塵影哪敢反駁她,討好她、孝敬她還來不及,云夫人嘴上罵著云塵影不孝,其實早習慣了她的孝,只是沉浸在恨意中,一直覺得她該千百倍的孝,才能贖罪。
不等云夫人氣急叱責,云塵影已心帶厭惡,面無表情道:“至于我為何日上三竿才起,我想,母親應該最清楚昨夜發生了什么。我扣下那幾群刁奴,也正是因此。”
她冷漠看向云夫人,云夫人瞳孔一縮。
她袖中的手瞬間攥緊,呼吸發緊,美麗的臉滿布陰翳,云塵影怎敢在眾人面前提起這個?
云夫人雖要云塵影贖罪,但是,她同樣認為自己一個寡婦,想要在京城生活得好,得有個好名聲。讓云塵影贖罪這事兒,她雖自認無錯,卻也知不能外傳。
以前云塵影從不朝外透露一點,就怕難以挽回她們的關系,她現在是要翻天了嗎?可惜王妃她們都還在,云夫人不得不盡量壓抑自己對她的質問。
她做出失望之色:“現在貴客們都還在,有什么家事都該延后處理,你難道要越權處置母親的奴仆?你真讓母親失望。”
戲很好,要是沒覺醒前的原身,真會為母親的失望而心軟。
可惜云塵影道:“之前云府越權的事兒也不只這一樁了,母親來得正好,我要請母親隨我去一趟衙門,當然,得帶著母親身邊那群刁奴一塊兒。”
平陽王妃、張夫人等齊齊望來。
今日來云府,她們見了太多奇怪的事。
先是云夫人對女兒的態度奇怪,再是云校尉態度有異。
她們倒也想過是否母女不合,可普通的母女不合,也不至于女兒要親手處置母親身邊的奴仆,還要帶母親去衙門,這未免太狠了些,本朝開國以來就重孝,云校尉此舉,很可能討不到好。
她究竟要做什么?
正在此時,凌霜閣大門打開。
一個小廝出來稟報云塵影:“小姐,他們都招了。”
大門轟然打開,濃烈刺鼻的血腥味透過風,吹到每個人的鼻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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