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敕冥低頭,循著聲音看過去,一臉茫然,如同根本不識得他一般。
未沿姿態幾乎低進塵埃里:“義父,您終于肯見我了!
“未沿?”
“是我,”未沿的聲音因為激動而顫抖:“是我,義父。”
敕冥眉頭緊皺,自魂飛魄散后,山河變遷,數十年于他恍若昨日,所謂昨日,正是天降雷劫那天,射穿他眉心的那支骨箭。
“辜恩負義之輩,竟還敢出現在本君面前!”
過往回憶一一浮現,敕冥頓時怒不可遏,奈何自己早已身死數年,只存靈體,再無法親自動手教訓眼前這個逆子。
即便敕冥不能奈他何,未沿的身體還是忍不住的瑟縮,對疾言厲色的他,本能的恐懼。
未沿努力客服著心里的退卻,大著膽子反駁:“義父此言差矣!當年義父自白骨堆中將孩兒拾回,悉心教養,孩兒感激不盡,日日隨侍義父左右,對義父之令惟命是從,行事謹慎,不敢稍有逾越,只為報答義父收留之恩!
說到這兒,未沿的語氣突然激動起來:“可義父你呢?我敬你愛你,對你言聽計從,你卻只是在利用我!你將我撿回,不過是籌謀著用我來擋那道雷劫!你從始至終都是在利用我,我不過是想活著,這都不可以么?”
最后幾字,微微有些顫抖。
一連串的質問撲過來,敕冥愣住,皺眉低聲:“這些都是誰告訴你的?”
“誰告訴我的重要嗎?”未沿反問:“最敬重的人,到頭來想要殺我,義父,你要孩兒如何不恨你!”
敕冥眉頭一緊,嘴唇輕啟,似想要解釋什么,最終還是又閉上,嘆了口氣:“就當本君薄你,可當日雷劫,趁我不備,你以骨箭穿我曲眉,本君既已在你手上魂飛魄散,多大怨恨也該消了!
“義父說的如此容易,每日每夜恨的難以入寢的卻是孩兒!”
未沿聲音咄咄,半分不肯相讓。
敕冥錯愕,表情慢慢歸于平靜,緩聲吐出幾個字:“放下吧,未沿!
蘊魄珠的粼光開始波動,敕冥那一縷若隱若現的殘魂也開始變的虛幻,有逐漸消散的征兆。
未沿見狀,慌了神,忙抬手將自己的邪氣渡給空中那枚蘊魄珠,蘊魄珠仍舊在閃爍光茫,卻還是無法阻止敕冥一點點消失的事實。
垂眼望著未沿如此執著,敕冥臉上閃過一絲苦澀。
濮懷瑾在一旁冷冷看著。
蘊魄珠確是圣物,即便魂魄碎成粉末,只要尚存一息于天地之間,就必能匯聚成一魄,可也僅僅只是能匯聚成一魄,如何讓那一魄長久留存,而非曇花一現,便要看其本事了。
否則裴沐之也不會為了養明月樓里的那縷殘魄,如此消耗。
見僅憑內氣根本沒效,未沿慌了神,一急之下,召來地獄烈火,在熊熊火焰的燃燒下,蘊魄珠的粼光果真又明亮幾分,敕冥消逝的魂魄有一瞬間凝聚。
仿佛看到了希望,未沿拼盡全力灌入內氣,火焰灼燒的愈發熱烈。
“讓他停下來!卞谚久迹渎暤。
樂弦側目:“他們的事,我們為何要管?”
濮懷瑾冷眼盯著空中正置于烈焰中央的蘊魄珠,臉上浮起嚴肅之色。
蘊魄珠雖是圣物,但也并非無堅不摧。
果然,下一秒,在地獄烈火的包裹之中,晶瑩閃光的珠子開始像露水一般,蒸發融化,粼光也開始漸漸減弱。
不論未沿再如何努力,都無法再挽回敕冥消散的魂魄。
“放下吧。”
這是敕冥離開前留下的最后一句話。
未沿愣愣抬著頭:“義父……”
這聲似呼,似呢喃。
蘊魄珠亦在被烈火煉化后,釋放出最后一抹粼光。
濮懷瑾心頭一緊。
樂弦似乎沒什么觸動,反而抱著手臂,笑道:“仙尊,雖然我不知,你不讓裴沐之復活無邪爾的原因是什么,不過現下這蘊魄珠被煉化,裴沐之的計劃也完不成了,仙尊不應該高興?”
濮懷瑾垂眸,一言不發。
未沿在奈何橋邊,盯著已經平復的血潮,失神很久。
蘊魄珠已被煉化,血潮也已經平復,三陰日已過,或許這就是最后一面,敕冥再也不會回來了。
一切歸于沉寂,這鬼界血色天之下,他依舊是唯一的尊主。
未沿半天沒有動靜,反倒時樂弦按耐不住。
他出聲打斷未沿飄遠的思緒:“鬼君,蘊魄珠已經給你,你答應樂弦的事,是否也該兌現了呢?”
未沿轉過身,眼色陰沉:“本君自然不會食言!
說罷,收斂情緒,緩緩往這邊走過來。
濮懷瑾只感覺渾身冰冷。
他沒想到,樂弦竟然僅僅只是為了除去他腹中的魔胎,在鬼君手底下委曲求全,甚至還勾結在一處。
不論如何,樂弦都是落音峰峰主,在世人眼里驕傲非常,任憑誰也不會想到他居然墮落成這副模樣。
未沿立身站定,眼神幽幽看過來。
濮懷瑾被束縛住手腳,動彈不得。
魔氣乃濁氣一類,平常魔氣以清氣便可去其濁,不過他腹中的魔胎到底是裴沐之的,若能輕易除去,之前在一十三洲時日日前往寒潭就該已被凈化。
可惜沒有。
不過若鬼君出手,就不一樣了,同樣為濁氣,濁氣雖凈化不了濁氣,但能吸收濁氣。
未沿看向濮懷瑾,蒼白的臉扯出個陰森的笑:“懷了魔神的孩子,仙尊吃了不少苦吧!
濮懷瑾默默不語。
樂弦嘴邊笑意全無,眉頭緊皺,既然已經不需要偽裝,他也無法接受任何人當著他的面,故意羞辱濮懷瑾。
“其他話之后再說也不遲,還請鬼君動手吧!
未沿挑眉,見濮懷瑾依舊不答,心里莫約有了數,緩緩抬起手,掌心黑氣不斷匯集。
腹中魔胎似是也察覺到了危險,開始不安分的動起來。
這是濮懷瑾第一次感受到,他的肚子里真實的孕育了一個小生命,心中也是從未有過的糾結和矛盾。
在這之前,他從未覺得自己腹中的是個生命,濮懷瑾只把他當作一團魔氣,是裴沐之為了制服自己,才故意注入他腹中的。
可現在,濮懷瑾猶豫了。
隨著未沿掌心黑氣層層堆疊,面臨的威脅也越來越大,腹中的小家伙愈發躁動,隨后,一股接著一股的暖流被釋放出,蔓延全身。
是被吞噬的靈力正在回流。
濮懷瑾眉宇間露出悲憫之色,低下頭,聲音輕柔:“你也在害怕嗎?”
另外兩人根本不曾在意他這句話,未沿聚足濁氣,慢慢超前推去。
突然,一陣劍芒劃過。
樂弦直接被白光閃的有一剎失明,未沿也停下手中動作,抬起袖子側身遮擋。
等兩人回過神,齊齊再朝同一個方向望去時,對方已經手持淵塵,臨風而立,神情冷漠而警惕的看向二人。
他竟能掙開捆仙繩!
還未等兩人反映過來,濮懷瑾已經揮劍,意在離開。
樂弦也忙拔出劍,側身去攔,長劍劈開陰風,獵獵作響,濮懷瑾劍招凌厲,沒有半分慈悲之心。
兵刃相交剎那,樂弦握劍的手被猛震的生疼,瞬間失去知覺,劍也脫手飛出。
他拖著麻了半邊的手臂,望著一臉冷漠的濮懷瑾,樂弦笑起來:“不愧是華清仙尊,明明靈力所剩無幾,竟還能用出這樣強勁的招式!
瘋子。
濮懷瑾冷冷掃他一眼,不曾理會,轉身便要御劍離開。
“還愣著干什么!”見他執意要走,憑自己現在的狀況根本留不住,樂弦慌神,朝著一旁看戲的鬼君道:“未沿,你若不攔住他,讓裴沐之知道了你做的事,你猜他會不會讓你活命!”
未沿一聽,面色嚴肅起來,權衡之下,還是對身后的鬼眾下令:“攔住他!
頓時,成千上萬的厲鬼一擁而上,露出尖銳利爪,張開血盆大口,朝著一個方向撲過去。
黑壓壓一片,幾乎遮住了正片血紅的天空。
濮懷瑾手執淵塵,神情鎮定,毫無懼色。
天邊紅光翻滾,千百厲鬼重傷無數,堆積臉側,高聳如山。
樂弦也渾身是血,癱坐在倒地的鬼群中央,努力保持清醒,四肢想要動彈,卻頂點力氣都使不上來。
未沿也沒好到哪里去,受傷后一直躲在遠處,親眼看著濮懷瑾手起劍落,從萬千厲鬼中硬生生殺出一條血路。
當年聽聞華清仙尊以一劍破萬魔,沒波及到鬼界,未沿便也只是聽聽,沒當回事兒,但今日親眼所見,才震驚于濮懷瑾的修為,內心深處莫名恐懼。
所以即便看到此時的濮懷瑾已然體力不支,也不敢貿然上前。
濮懷瑾手中淵塵插進土里,他杵著劍,單膝跪下。
白衣染上血水,嘴角亦有鮮血溢出,他支撐著直起腰,盡量不壓到小腹。
方才數劍已然用盡全力,現在竟是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
但若不自己走出去,沒人會來救他,留在這里還是只有死路一條。
濮懷瑾一咬牙,杵著淵塵,努力想要起身,幾次嘗試,仍以失敗告終。
未沿似也察覺到他是真的沒力氣了,這才放下戒備,試探著走過來。
沒走兩步,突然頓住。
濮懷瑾微微抬眼,只見未沿開始不斷后退,目光驚恐無比,如同看到了什么極其恐怖的東西。
見狀,濮懷瑾亦側頭望去。
一身蒼黑衣袍,俊逸的臉上帶著淡淡肅殺之色,周身氣勢壓迫的人喘不過氣。
濮懷瑾只感覺心里一頓,隨即大腦一片空白。
他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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