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云拂漪跳完車后拍了拍身上的塵土,隨后三跑兩跳地遁進了周邊的居民區。
下城的建筑物參差不齊,互相交錯,凌亂而又頹廢,倒是很適合藏身。
云拂漪能夠理解那些逃獄的犯人為什么都想往下城跑了。
等確認甩掉那兩個麻煩之后,她掂了掂從程昶身上摸出來的錢包,打開來,里面有一把零碎鈔票,幾張一看就很假的證件照(邊緣沒p干凈),幾張地下會所的卡片。
沒有任何有用的線索。
不過云拂漪已經從他們的身上得到了足夠多的線索,再問下去也挖不出來什么了。
她現在對于那十個失蹤者和小少爺的基本去向有了基本的認知:50的可能他們會出現在黑礦、黑工廠、黑餐館、紅燈區、人體器官交易中心、非法殘疾人共助會;另外50的可能,就在這個“游戲”之中。
云拂漪嘆了一口氣,不得不說,多虧了這個小少爺。
不然別說是下城無故失蹤了十個人,就算是上城無故失蹤了這么多人,他們也不會認真地重視起來。
現在來派她先行調查是個明智的選擇,等到真相落實就可以大力加派人手了。
她習慣性地想要摁住耳麥聯系小趙,卻發現耳麥和通訊中端不知道什么時候被她弄丟了,大概是剛才的那場追逐戰,也可能掉在警車里了。
不過還好,小趙目前沒有危險,她對下城也還算熟悉,就算失聯也不要緊。
反正她給小趙敲定了集合地點的安全屋,那地方很安全,到時候可以和他在那匯合。
這么想著,云拂漪云拂漪把錢包隨手揣進兜里,大步往前走。
她順手從路邊的報刊亭買了一份地圖,敲定了至少三份作戰計劃和逃跑計劃。
首要的計劃,是得想辦法加入這個游戲,看看那位小少爺在不在這場所謂的逃生游戲里。
云拂漪憑借著舊時的記憶走進了下城規模最大的那家黑市。
準確地說,這是一條舊舊窄窄還很長的巷子,兩邊都是挨得很近、完全不考慮建筑安全和采光的居民樓。
一扇一扇的門從巷子口開始往里延伸,每一扇門背后都有不同的生意。
云拂漪一臉淡定地往里走,在第十七扇門前站定,然后抬起手敲了敲門。
老舊的木門幾乎要被蠹蟲蛀空了,過了半晌,隨著一聲搖搖欲墜的吱呀,有人過來開了門。
門后不再是那個白發蒼蒼的古怪老太太,而是換了一個古怪的小姑娘。
她頂著那頭毛茸茸的爆炸頭,嘴里含著棒棒糖,含糊不清地問:“干什么的?”
云拂漪不卑不亢地說:“自然是做生意的。”
女孩瞇了瞇眼睛:“客人,你知道我的價格吧?”
云拂漪這次沒有說話,她摸向寬松的工裝褲褲兜,繞開那個舊錢包,轉而摸出一疊厚厚的錢幣。
這是她從白樺那里敲詐過來的工作經費。
因為這些錢太新,所以云拂漪不得不在過來的路上,把這些錢盡量地揉爛一點。
小姑娘熟練地接了過來,點了點錢幣的數量,輕輕地一點頭。
“客人想要些什么?”
云拂漪說:“偽造證件,還有一個手法熟練的化妝師。”
“沒問題。”小姑娘打了個響指,她拉開寬松的領口,把那疊錢塞進文胸里,接著翻箱倒柜了起來,“不知道客人想要什么樣的身份?”
云拂漪說:“與我現在的模樣完全不符合的。”
小姑娘聽到這句話,抬起頭,打量了一番云拂漪,半晌,她才唔了一聲,重新低下頭翻找東西。
半晌,她叮叮咣咣地找好了裝備,拉開了化妝箱:“偽造證件大概要一天的功夫,至于化妝的話,現在就可以開始。”
云拂漪點了一下頭,她從那張破破爛爛的沙發上選了一塊還算干凈的地方坐下。
小姑娘咔噠一聲開了箱子,開始往外挖油彩。
三個小時后,她才漫不經心地將幾支刷子擲進了水桶里:“好了。”
云拂漪點點頭,她看向墻上缺了一塊的鏡子。
里面的女人已經完全變了一個樣,她看上去粗糙、冷硬、像是下城的下水溝里刨出來的一塊鵝卵石。
小姑娘挑了身合適的粗布工裝給她換上,同時還扔過來一頂臟兮兮的假發。
云拂漪面不改色地換上了:“我下午過來取貨。”
小姑娘點點頭。
從頭到尾,她沒有問過半個多余的字,她很聰明,是個守口如瓶的生意人。
到底是云拂漪先沉不住氣,她大概是離開下城太久了。
完全忘了這里規矩,在小姑娘快要關門的時候,她抵住了門:“吉爾麗絲夫人去哪了?”
她在問之前這家店的主人,那個老太太,她叫吉爾麗絲夫人。
小姑娘聞言,瞳孔微微地有些睜大,但她隨后就平靜地回答:“我就是吉爾麗絲夫人,客人。”
云拂漪的目光從她稚嫩的面孔上掃過,她沉默了三秒。
三個滴答之后,她禮貌地點了點頭。
“是我唐突了。”
凝固的氛圍在此刻重新化凍。
小姑娘冷冷地點了頭,砰地一聲關上了門。
云拂漪向外面走去。
在她進入這間房子的時候,她很明顯地發現沙發上有一塊明顯的血漬,火爐上的鍋蓋上長著幾朵小小的毒蘑菇,到處都是灰塵和蜘蛛絲。
吉爾麗絲夫人是個有潔癖的老太太,但這家店現在看起來卻那么破敗不堪。
要么她轉讓了這家店鋪給一個完全不識貨的毛丫頭,要么她已經死了。
后者的可能性會更大一點。
但云拂漪完全沒興趣探聽黑巷的新聞,那已經跟她完全沒有關系了。
在下城,同情心和好奇心都是要命的存在。
她該變得更冷漠一點。
離開黑巷的云拂漪踩在坑坑洼洼、積滿雨水的街道上。
距離取貨的時間還很早,云拂漪想了想,折去了春韭花小區。
記憶里的小區還是原來的樣子,十幾棟危樓歪歪斜斜地挨在一起,比記憶里的更破一點,也更舊一點。
但整體還是沒變。
云拂漪拉開了門,門衛室的保安正在和女朋友煲電話粥,他看到云拂漪,似乎是她現在裝扮很倒人胃口。
他撇了一下嘴,卻也沒有攔她,只是讓轉椅換了個方向。
這里的居民區只要是個人就能進,每天都有無數的陌生人進進出出,甚至還有裹尸袋。
他大概早就習以為常,看到云拂漪就當看不見。
云拂漪憑借著記憶里的印象,走向了101棟a單元14戶,這里大概是許久沒住人了,門上的電子鎖不見蹤影,用來取代電子鎖的鎖鏈則銹得像爛面條。
她使了點力,拉開了門,灰塵、青苔混合著什么東西腐爛的味道撲面而來。
云拂漪使勁地打了一個噴嚏。
她使勁擺了擺手,拂開面前飛舞的灰塵,環顧著這個自己曾經住了十二年的地方。
里面的家具大部分都被搬空了,同時還堆了很多她從沒見過的破爛雜物——下城的傳統。
云拂漪繞開地上的垃圾和污漬,最后在垃圾山里找到了掛在墻上的那張相框。
大概是因為它不值錢的緣故,沒有人想要搬走它。
她小心翼翼地擦掉上面的灰塵,照片里是一個年輕的男人,他正試圖將手搭在另一個表情很臭的小姑娘肩膀上。
那是她。
云拂漪看了半晌,低聲道:“……丑死了。”
然后她拆開相框,把這張照片抽出來,三折兩折揣進口袋。
放好照片后,她開始摸索墻壁,想要找到十二年前的自己藏在這里的東西。
正在這時,外面的走廊上突然傳來吵吵嚷嚷的吵架聲。
“你干嘛非要把我拖到這邊來?”
“因為我要追捕罪犯!她說了她家在這里!這是個真實地址!”
“真實地址又怎么樣啊?你看看這里多久沒住人了啊!你這小孩怎么這么擰啊!”
……
居然是剛剛碰到的那兩個討厭鬼,他們居然真的跑來了這里。
云拂漪皺了一下眉,她看了一眼墻壁,東西還能再回來取,這兩個麻煩鬼得先擺脫掉。
于是她轉而快步走到窗前,試圖拆掉被封起來的窗戶。
拆掉最后一根封條的時候,外面的人推門而入。
大門不堪負重地發出了一聲慘叫。
他們和她面面相覷。
程昶沉默半晌,問:“……正經小姐?”
云拂漪頓了一下,有些不可思議地看向他。
雖然那個小姑娘并不是吉爾麗絲夫人,但她的手法并不比吉爾麗絲夫人差。
這貨到底是怎么認出她來的?
他的眼睛可以透光嗎?
程昶語氣誠懇:“因為你拿走的是我全部的家當了。”
云拂漪:“……”
她本來就對這個沒能找到任何有用線索的錢包不感興趣,本來想著什么時候任務結束了就找個機會還給他。
她從工裝褲的口袋里摸出錢包,扔過去還給他。
程昶穩穩地接住:“放心好了,我會還你兩百貝比的。”
云拂漪自認自己還沒有缺德到要去敲詐一個勞苦大眾:“……不用了。”
她本來就是開玩笑的。
小警官聽著他們的對話,終于反應過來,眼前的這個大嬸就是云拂漪。
他大叫:“我就知道我有做警察的天賦!”
居然在犯人逃脫后的二十四小時內這么快就找到了她!
云拂漪點了點頭,贊同道:“是的,孩子,你有。”
然后她就當著他的面,再度翻出了窗外。
不見了。
小警官繼續大叫:“她這是第二次畏罪潛逃了,這是疊加犯罪!”
“行啊小孩,你還知道疊加犯罪呢?”
“別叫我小孩!”
下一秒,云拂漪又攀著窗臺翻回來了。
她的臉色有點難看。
小警官得意洋洋地走向她:“乖乖地把手伸出來吧,小姐。”
云拂漪一手摁住了他的腦袋:“之前在酒吧里的那群人也追過來了,他們是怎么找到這里的?”
程昶沉默半晌,突然開始摸索自己的身體。
……真的很辣眼睛。
最后,他從那對假胸下面取出了一個微型跟蹤器。
三個人面面相覷。
程昶咳嗽了一聲:“那什么,假胸沒有感覺,我沒感覺到有人在我身上放追蹤器也正常。所以,這算是一個小小的失誤。”
云拂漪:“我更震驚你居然到現在都舍不得脫掉這兩個玩意兒。”
小警官:“因為滿杯……”
云拂漪/程昶:“閉嘴,小孩!”
被兩個可惡的成年人吼了的小警官很不服氣:“那我們現在怎么辦!”
云拂漪沒有接茬,她重新走回墻壁,用力拆掉了墻壁。
那里面藏著一些限制級的武器。
云拂漪原本是打算自己孤身和那些人對峙的時候才要使用的,結果現在,這個時間提前了。
云拂漪示意了他一下:“自己挑一把防身。”
目瞪口呆的小警官好半天才反應過來,他顫巍巍地伸出了爪子。
被云拂漪按住了。
云拂漪皺眉,抬頭看向了程昶:“他不會用嗎?”
她九歲就會熟練地使用一些微型殺器來嚇退一些小混混了,這孩子的手卻抖得跟什么似的。
程昶聳聳肩:“家長的溺愛。”
他走上前,挑了兩把,掂了掂,覺得順手,就順勢插在腰間,又想再挑一把。
也被云拂漪按住了。
云拂漪問:“你干什么?”
她只讓他挑一些武器防身,沒讓他來她這搞零元購批發活動。
程昶認輸地抬起手,等云拂漪放開他,他才用一種驚奇的口吻說:“我現在是真的信你下城人了。”
只有下城的人才會隨時隨地都在屋子里‘藏’滿武器,以備各種不時之需。
云拂漪:“……這不是什么值得驕傲的事。”
要知道上城的孩子可能一輩子都不會見過小偷和強盜長什么樣,他們五六歲的時候還拖著鼻涕玩積木和沙子。
“這當然不是什么值得驕傲的事。”程昶難得地贊同了她,“而且你家太破了,正經小姐,沒想到你看上去干凈漂亮得像是上城的寵物貓,家里卻這么臟這么亂。”
他頓了一下,語氣誠懇。
“順帶說一下,我會做飯、洗衣服、還會打掃衛生。”
云拂漪:“……”
云拂漪想要給他們翻一個白眼:“有沒有一種可能,我這間屋子既不是用來住人的,也不是用來招待客人的?”
這群不請自來的討厭鬼!
程昶問:“既然你不想我們來,那你當初為什么要報這個真實的地址給我們呢?”
云拂漪沉默半晌:“你有敏銳的觀察力,不說點真話,騙不過你。”
最明智的謊言就是在真話中摻雜假話。
程昶有些驚訝地揚了揚眉毛,最后卻露出了一個意味不明的微笑。
“同樣的話,送給你。正經小姐。”
“別喊我‘正經小姐’。”云拂漪說,“我討厭別人給我起外號。”
程昶從善如流地應下:“那你應該從一開始就告訴我的真名。”
云拂漪深深地嘆氣:“……云朵朵。”
慶幸吧,等她完成任務回到上城之后,她就再也見不到他了!
程昶欣然地接受了這個名字:“程昶。”
小警官也跟著插嘴道:“我叫易楓。”
“閉嘴,小孩,沒人問你。”
走廊上響起了凌亂的腳步聲。
云拂漪側耳判斷,發覺那至少有六個人。
程昶比她先一步開口:“六個人,云朵朵,你最多能解決幾個?”
云拂漪平靜地一拉槍栓:“三個。”
“好。”程昶點了點頭,“我能解決兩個。”
易楓感受了言語之間的重任:“那么我來對付最后一個。”
兩個萬惡的成年人再一次槍口對外。
“小孩去里屋。”
易楓:“……”
氣死啦!不公平!
等他長大后,第一件事就是要成為下城的執法官,第二件事就是要把下城的法律修改為大人不得干預小孩的想法。
云拂漪瞥了他一眼:“執法官無法修改法律,那是執政官和議員們的活兒。”
易楓氣鼓鼓道:“我說可以就可以,上城的規矩管不到下城來!”
然后他就看見這個冰山美女沒有挖苦、沒有嘲諷、沒有敷衍、沒有糾正地——沖他微微地笑了一下。
她的語氣溫和。
“是的,你說得很對。我祝你成功。”
這句話沒有任何嘲諷的意味。
和其他聽到他理想之后只會嘲笑他的大人完全不一樣。
……她好像是真心的。
易楓癟了下去,他小小聲地說:“那你們要注意安全哦。”
他在這間破爛公寓里找了一間門相對牢固的房間,躲了進去。
與此同時,大門咣當一聲被外面暴力破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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