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局從一開始就不大順利。

        倒不是程昶會拖后腿什么的。

        而是武器的火力程度嚴重不足。

        云拂漪還是低估了這幫人的戰斗能力。

        再加上這畢竟都是十二年前的存貨了，還能使用就該謝天謝地。

        不過她也確實生出了一點慶幸，她原本想拿著這些武器深入敵營救人，現在看來，估計只夠進入敵營的大門。

        要救出那位小少爺，還得另辟蹊徑。

        最后，云拂漪把打空了的武器往地上一扔，很干脆地舉起雙手：“我們談談。”

        程昶見她有了動作，立刻也干脆投降。

        “……你還真是能屈能伸。”

        “你不能嗎？”

        “我能，所以我欣賞你。”

        云拂漪看著已經戰損的三個人：“至少他們清楚我們的戰斗力，也知道我們不好惹，不會再隨隨便便對我們動手。”

        程昶低低地笑了：“英雄所見略同。”

        “你打我的手下的時候，可沒有表露出你想要談談的意思，小姐。”

        說話間，一個西裝革履、帶著面具的男人出現了，面具被雕刻成告死鳥的模樣。

        那六個人紛紛給他讓開了路，三個還站著的人是走著讓的，三個躺在地上的人是被他們拖著讓的。

        云拂漪微微地笑了起來：“也許是因為你們從一開始就不準備和我們好好談談呢？”

        面具男人的語氣有些陰沉：“那也是你先給我們放了竊聽器在先。你是誰的人？”

        云拂漪說：“也許我只是一個想要參加游戲的玩家呢？”

        “你不像。”面具男人說，“敢來參加游戲的都是被金錢迷花了眼睛的亡命之徒和蠢貨，但你哪一個都不像。”

        云拂漪說：“我就當你是在夸獎我了。”

        “至于你——”面具男看向程昶，“你說你妹妹加入了游戲，你是過來替換她的？”

        程昶點了點頭：“是啊。”

        “撒謊。”面具男說，“我早已問過所有的玩家，里面沒有人承認是你的妹妹。”

        程昶明顯噎了一下：“我這屬于家庭內部矛盾。”

        “所以，你們打探游戲的真實目的到底是什么？你們是上城來的人嗎？”

        盡管戴著面具，但云拂漪仍然感到有一道嚴厲的目光刮過了她的臉頰。

        程昶撇嘴：“哪個上城來的會站在這么一堆垃圾里掏出一堆限制級武器啊？”

        那里生長的都是權貴、富豪和中產階級，善良守序的合法公民，和下城人可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

        據說上城的人看見蟑螂和老鼠都要大驚小怪地跳起來，來一發八十分貝的尖叫。

        面具男顯然被他的問話給堵住了。

        他沉默半晌，把之前的問題重復了一遍。

        “告訴我，你們的真實目的。”

        程昶有些不耐煩：“不是說了嗎，我是來找人的。你要不信，大可把我變成游戲里的一員玩家，我愿意一換一。”

        面具男轉向了云拂漪。

        她沉默了一下，道：“我也是過來找人的，朋友家的孩子，青少年，叛逆期。”

        她沒說自己愿意一換一。

        畢竟這個小少爺身價再怎么昂貴，她也更愛自己。

        更何況這個小少爺在不在這個游戲里也不一定呢。

        目前只是有很大的可能性和一部分證據證明他參加了這個游戲，并不是百分百。

        “有點意思。”面具男點了點頭，“游戲開創至今，終于迎來了第三種玩家。”

        舍身成仁型。

        云拂漪假裝沒聽懂他的嘲諷：“我們并無惡意，只是想要找人的心情急迫了一些，才會不得已對你們動手。如有必要，我會進行真摯的道歉。”

        面具男抬了抬手：“我不需要你們的道歉，我只需要你們的加入。”

        云拂漪問：“加入了就能把人換出來了嗎？”

        面具男搖頭：“這個游戲不接受退出者，但你的身手很厲害，要是能帶著那個孩子活到最后一刻，你們就能一起贏得那四千萬的獎金了。”

        云拂漪：“……呵呵。”

        才四千萬貝比。

        要知道她如果能找到這個金枝玉葉的小少爺的話，至少能拿兩個億的貝比（白樺私下給她報的價格）

        云拂漪開始反思自己，是不是自己在上城和各路資本家打多了交道，居然連一整套商業街都開始不放在眼里了。

        這廂她還在沉思，那邊程昶已經很干脆地答應了：“好，我加入。”

        面具男鼓了鼓掌：“很好。”

        云拂漪看了他一眼。

        程昶輕輕地嘆了一口氣：“與其放任她在游戲里死掉，還不如讓我試試能不能救她下來，拼一拼雙贏呢。”

        云拂漪沉默了一下。

        看來他沒撒謊，他真的有個妹妹。

        大概只有摯愛親人有危險的時候，人們才會在面對危險的時候臨危不懼。

        面具男看向了她：“你呢，小姐？”

        云拂漪問：“我可以拒絕嗎？”

        面具男語氣溫和：“不可以。”

        云拂漪挪到了窗邊，思索著破窗而逃的可能性。

        那六個人都沒攔著，她往窗外看了一眼，見識到了什么是人山人海。

        ……行吧。

        云拂漪思索了一下，想到小趙應該還在下城游蕩。

        如果他能在下城的電視里看到她，大概也能獲救。

        這也不失為是一種方法。

        她點點頭：“好吧，我也加入。”

        硬碰硬不是她的風格。

        面具男立刻開始鼓起了掌。

        “歡迎二位的加入。”

        他頓了頓，側目看向里屋：“那個孩子呢？”

        云拂漪和程昶都立刻警惕了起來：“他還是個孩子。”

        這畜生可不能這么不干人事。

        程昶唯恐他不知道似的，補充道：“他可是易先生的養子。”

        面具男大約是笑了，隔著面具都能聽到他的笑音：“我們的頭兒甚至都沒聽說過有易先生這么個人。”

        言下之意，他根本不把易先生放在眼里。

        云拂漪做過最精密的評估，她前十二年游蕩在下城，見識過陰暗和人心；后十二年居住在上城，接受過最嚴苛的訓練。

        她答應是因為她確信自己進入游戲之后，她有能力夠保全自己。

        但這個孩子不行。

        不行就是不行。

        云拂漪活動了一下指關節：“這棟房子被我埋下了炸藥包，威力巨大，為了那些變異種在闖入我家之前能夠在瞬間殺死它們。雖然我不喜歡搞同歸于盡這一套，但你最好清楚你自己在干什么。”

        她和程昶都是主動招惹的游戲，就算被迫卷入了也屬于他們自找，但易楓不是。

        他畢竟只是一個熱血上頭、喜歡幻想的中二小孩。

        幻想其實并沒有錯。

        盡管云拂漪從七歲就開始杜絕這種愚蠢的行為了。

        面具男沉默了一分鐘：“你不會的。”

        云拂漪笑了：“你可以試試。”

        那一瞬間，她的目光鋒利得像刀刃，眨眼都像是在緩慢地割裂面前的空氣。

        面具男不自然地吞咽了一下，他最后還是妥協了：“……好吧。”

        盡管他很不愿意承認，但有那么一瞬間，他被低氣壓的云拂漪震懾住了。

        他抬了抬手，示意那六個人先撤回去：“那我們走吧。”

        “等一等。”云拂漪說，“我跟這小孩說點話。”

        她走向那個房間。

        小孩選了她的臥室作為據點，聰明的選擇，她在她自己的房間里也藏了不少限制級的武器，甚至還有壓縮性的行軍干糧。

        不過現在大概是過期了。

        見她進來了，小孩瑟瑟發抖地問她：“你們談得怎么樣了？”

        云拂漪輕描淡寫地說：“還行。”

        易楓像是松了一口氣似的：“看來你們挺能打啊？”

        “是啊。”云拂漪想要笑，但又忍住了，她忍不住抬手摸了摸易楓的腦袋，“喜歡上學嗎？”

        易楓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睛：“？”

        云拂漪注視著他的眼睛：“要當執法官的話，不僅要接受嚴苛的訓練，還要學習很多法條法規，雖然在下城用不著法律這玩意兒，但你不是說想要創立新的秩序嗎？不上學可不行。”

        易楓嘀咕道：“下城哪里來的學校啊？”

        云拂漪沒有回答，她低聲道：“……會有的。”

        “要在下城辦一座學校可不是什么容易事。”易楓真的把她的話聽進去了，他認真地解釋道，“我爸跟我說了，在這種環境下辦一座學校還要維持它的各種開支，至少得有五千萬的貝比。”

        已經等同于上城的一條商業街了。

        更何況，學校對于下城來說并不是什么有用的東西。

        “我知道，會有的。”

        “……啊？”

        她拎著他的后脖頸把他弄出這間屋子：“回家吧，以后少搗蛋了。”

        易楓聞言，看了看面具男，膽戰心驚地往外走。

        直到那輛掉漆的警車消失在了春韭花小區，云拂漪才慢條斯理地抬起雙手。

        “要拷著我們嗎？”

        面具男驚訝于她的坦然：“這倒不用，你跟著我們走就是了。”

        接下來她和程昶雙雙被蒙上眼睛，塞進一輛車里。

        顯然還是后排，他們倆并排坐著。

        顯然這種高度緊張的環境并不會讓程昶閉上他的嘴巴。

        他只是沉寂了三分鐘——可歌可泣的三分鐘——就重新滔滔不絕地打開了話匣子。

        “云朵朵，我說認真的，你怎么會想到要在自己家埋自毀型的炸藥包？”程昶說，“雖然變異種四處流竄的那段時間，確實有很多人在家里準備限制級武器應敵，但你這也太夸張了是不是？”

        簡直就是傷敵一千，自損一千。

        云拂漪試圖用腦電波給他翻白眼：“……關你什么事？”

        “我覺得這樣不太好。”程昶的語氣很誠懇，“你想，你隨身攜帶著危險品，還要在家里藏那么多危險品，萬一誤傷到你的家人怎么辦？”

        云拂漪干脆地說：“我沒有家人。”

        “那你以后也會有家人的。”程昶厚著臉皮，挨得離她近了點，“如果你不介意，我愿意做你的家人。”

        云拂漪說：“謝謝，那你以后可以叫我爸爸。”

        程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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