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辦公室，重新拿起我沒吃完的盒飯，我的表情變得和朱杰一樣了。我用筷子胡亂扒拉著飯盒里的飯菜，沒有了一點食欲。

　　白班組的民警，草草吃完飯，又各自忙開了。我卻看到，辦公室的盒飯，還有幾盒是完全沒動過的，說明黃科長他們幾個，同樣也還沒吃飯。



　　“景皓？你還沒吃好？”王睿行色匆匆的走進辦公室，看到我的時候，愣了一下。

　　這貨也還沒吃飯吧。

　　“你在忙什么呢？飯都沒功夫吃？”我沒有回答王睿的問題，看著他反問道。

　　總不能說我跑去觀摩了一下鮮嫩的直腸，現(xiàn)在滿腦子都是畫面吧。

　　王睿端了一盒盒飯，隨便找了個地方坐下，狼吞虎咽的吃了起來。“楊大隊說今天之后，如果整體情況有所減輕，就不能再讓他們整天待在宿舍區(qū)了，要帶到活動場訓練。”

　　王睿說的含糊不清，我看著他一邊吃飯一邊說話的樣子，也不急著追問，等著他慢慢說。

　　“我們要趕在下訓練場之前，盡量將這些人的檔案信息完善，針對每個人開展個別談話了解情況，還有安排他們給家里撥打親情電話，告知家屬，他們現(xiàn)在在干嘛……”

　　王睿說的這些，都是新收治戒毒人員后，應該在規(guī)定時限只內(nèi)完成的事物。這次收治的八十個戒毒人員，情況復雜，生理脫毒癥狀有輕有重。

　　根據(jù)現(xiàn)在的觀察來看，戒毒人員生理脫毒期間，疑難雜癥大部分都出現(xiàn)在夜間，白天的表現(xiàn)，只是無精打采，食欲不振、全身酸疼等等。

　　到了晚上，才會出現(xiàn)嘔吐、腹瀉、幻覺、發(fā)燒癥狀之類的。



　　楊光濤是想抓緊時間，利用戒毒人員意識清醒，身體癥狀又不是太嚴重的時候，將信息收集、談心談話這些工作完成。

　　“那幾個人的狀況怎么樣了？”我關(guān)心起昨天晚上情況最為嚴重的幾個人，在交接班的時候，都是將這些人作為重點關(guān)注對象，詳細交接情況的。所以我這樣問，王睿也完全知道，我問的是哪幾個。

　　“龍科一昏迷不醒，李醫(yī)生早上看過兩次，說體征平穩(wěn)正常，應該不會有什么大問題。李躍倒是醒了，一個勁的哭，我找他問過話，他說自己從來沒有過癲癇病史，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王睿看著我說道。

　　“李醫(yī)生？就是現(xiàn)在和黃科長一起在里面那個？”我問道。

　　王睿點頭說道：“李亮，也是生活衛(wèi)生科的醫(yī)生，三十不到，人挺不錯的，對誰都很客氣。我覺得他要比黃科長專業(yè)的多，不管是手法還是言談上。”

　　聽王睿這般介紹，我一下子對這個見過面，卻叫不出名字的醫(yī)生，充滿了期待。我也十分愿意相信，李亮醫(yī)生的專業(yè)度，要比黃科長那個“江湖郎中”高出無數(shù)個計量單位。

　　我甚至將郭振生說的：李亮醫(yī)生搞不定脫肛的情況，又把黃科長叫進來幫忙。也在心里自動理解成，是李亮醫(yī)生文弱，受不了那種惡臭和惡心，不像黃科長，什么事情都干得出來。

　　雖然心里狠狠踩著黃科長，但腦子里，卻忍不住浮現(xiàn)出黃科長對胡其權(quán)做心肺復蘇時的干脆果斷；清理黃小平大便和破裂血管時的若無其事；以及剛剛在單獨管理室，指揮李亮一點點塞直腸的云淡風輕……

　　“話說這個黃科長也真是夠拼的，一大把年紀了，怎么天天守在單位里。收治當天，我不是看到生活衛(wèi)生科，有好幾個人，怎么也不像我們一樣，排著班來呢？”我向王睿問起了關(guān)于黃科長，我一直疑惑的問題。

　　王睿端著盒飯來到我對面，神秘兮兮地說道：“今天上午，是我一直陪著李亮醫(yī)生去檢查昨晚情況糟糕的那幾個人，也順便聊了很多，我也問到了這個問題。”



　　“李亮說是黃科長自己安排的，黃科長是生活衛(wèi)生科的領(lǐng)導，平時對他們很嚴格，也喜歡當甩手掌柜，可唯獨駐所值班這件事情，黃科長一個人全包了。”

　　黃科長在我的印象里，還真是個沒什么正形的領(lǐng)導，要不是都叫他“科長”，我還真看不出來，他像個領(lǐng)導。除了看病，見到他最多的場景，都是在抽煙。

　　原來是個甩手掌柜，將事情都丟給了年輕人！

　　好不容易又找到一個可以踩黃科長的理由，我在心里毫不留情的鄙夷著黃科長。

　　“李亮說，黃科長其實挺可憐的，無兒無女，連最親的人都離他而去了，所以他才整天守在單位的……”王睿說著說著，卻突然停住了，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的。

　　“黃科長……嘻嘻，你們忙完了？快來吃飯吧。”王睿看著我身后的位置說道，表情有些尷尬。

　　我轉(zhuǎn)身才發(fā)現(xiàn)，黃科長、余磊，還有那個叫李亮的年輕醫(yī)生，已經(jīng)處理完了里面的情況，來到了辦公室門口。

　　“兩個臭小子！又背著我說什么壞話呢？我可是全都聽到了，那么喜歡八卦別人的事情，小心嘴里長瘡，屁股脫肛！”黃科長罵罵咧咧地當先走進了辦公室。

　　“沒有八卦，景皓說你老可真敬業(yè)，昨天熬了一夜，今天又在這里幫忙，夸你來著呢。”王睿嘴里打著哈哈，端著盒飯躲了進去。

　　“哼！就他這個二愣子，嘴里能吐出什么好屎？有他在的地方，都沒好事情，昨天易所長叫他什么來著？”黃科長瞪了我一眼，表情戲謔，裝模作樣地回憶道。



　　我都已經(jīng)習慣了黃科長有事沒事就對我冷嘲熱諷，我只能說這老頭子心眼真是太小了。我可不想和他對著干，更不可能在公開場合頂撞他，再怎么說，他也是個領(lǐng)導，更是長輩。

　　看著黃科長耷拉著的眼皮烏黑一片，就知道他沒休息多久，可現(xiàn)在還有功夫這般數(shù)落我，精神狀態(tài)想來還算可以。

　　李亮跟在他的身后，穿著白大褂，帶著口罩，進門就對我點頭示意，我也笑著回以問候。

　　看著李亮醫(yī)生的派頭，我知道為什么就連王睿，都會覺得李亮要比黃科長專業(yè)無數(shù)個數(shù)量級了。

　　黃科長雖然也穿著白大褂，但只是松散地披在警服外面，并沒有扣好扣子。剛才在處理脫肛時，甚至連口罩都沒有帶一個，滿臉胡茬子，熬夜熬得一臉油光。這哪里是醫(yī)生，活脫脫一個殺豬匠！

　　再看李亮醫(yī)生，穿著得體，進門時都還平托著兩只手，看起來已經(jīng)清洗過了。他卻還是先走到放置免洗消凝膠的地方，好好給自己的雙手消毒，黃科長卻已經(jīng)抱起了盒飯。

　　“想聽我的故事，你直接問我呀！我可是勇于擔當?shù)拇�表，什么叫甩手掌柜？”黃科長找了個地方坐下，嘴里還不忘繼續(xù)數(shù)落著我們。

　　看樣子，剛才我和王睿說的話，他都聽到了。

　　王睿當起了鴕鳥，躲到了靠邊的辦公桌上吃飯，假裝沒有聽到黃科長的話。

　　我也有些尷尬，沒想到全讓黃科長聽到了，現(xiàn)在可是坐實了背后八卦的口實。



　　李亮摘下口罩，也端了一盒飯，坐到了離我不遠的地方。

　　“黃科長這是在替我們負重前行，生活衛(wèi)生科的事情，又多又雜，每一樣都關(guān)系著戒毒人員的切身利益。作為醫(yī)生值班巡診，更是重中之中，二十四小時都離不了人。”

　　“黃科長想讓我們正常上下班，不希望我們也天天守在單位，所以他就把值班巡診的事情全包了，自然也就沒有時間再理會其他事情了。”

　　李亮解釋著生活衛(wèi)生科的運作情況，也不著痕跡的幫黃科長說著話。

　　“再說了，生活衛(wèi)生科人是不少，可能夠到大隊上來巡診的，卻只有黃科長和我，我今年有些特殊情況，黃科長就一個人頂在前面……”李亮說著，看了黃科長一眼，微微嘆息一聲。

　　我卻聽得直皺眉頭，原來真是黃科長一個人在值班值守呀！怪不得每一次呼叫醫(yī)生，趕過來的都是他。

　　黃科長年紀都那么大了，從投毒事件開始到現(xiàn)在，都快半年了，平時沒事的時候都還好，只需要正常的白天來巡診就行，可遇到緊急情況，就他一個人，確實吃不消。

　　為什么生活衛(wèi)生科那么多人，卻只有黃科長和李亮能到大隊來巡診，其他人都不行？李亮又有什么特殊的理由，讓黃科長一個人來承擔值守巡診的工作。

　　我看向面前一臉友善的李亮，開始懷疑起來，會不會是這些家伙不聽安排？黃科長本就沒有什么領(lǐng)導的架子，自己平時也懶懶散散的，所以下面的人都不服從他的管理，才導致了他要一個人堅守。

　　李亮見我表情怪異的看著他，有些著急起來，又想在解釋幾句。



　　一直沒有說話的余磊，突然開口說道：“監(jiān)管場所的醫(yī)生，可不是那么好當?shù)摹：芏鄷r候不僅僅考驗醫(yī)學專業(yè)能力，更是考驗對復雜情況的應對能力。很多醫(yī)生都不愿意到監(jiān)管場所來工作，就是這個原因。”

　　李亮贊同的點點頭，“生活衛(wèi)生科5個醫(yī)生，卻有3個是女同志，我們又是男性監(jiān)管場所，女醫(yī)生很難開展工作，黃科長干脆就不安排他們參與值守和巡診工作，這一下就只剩我和他了，我老婆今年懷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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