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習生擰著眉毛糾結了好一陣，點開掃碼界面，一臉肉痛道：“那那那，就給你們一半吧。”

        吳朗和副導演對視一眼，都發現了對方眼中的詫異。這小孩還真實在……

        也不能說實在，畢竟他能利用旁門左道賺外快。就是有點蠢，這也太容易被敲竹杠了。

        吳朗把手機遞過去，實習生掃完才發現是加微微信好友的二維碼，立馬警惕道：“先說好，一一半只有這么多，這次付清，再多我也沒有了。”

        吳朗通過實習生的好友申請：“不用給，逗你玩呢。”

        在實習生“你腦子有泡吧”的目光中，吳朗拍拍他的肩膀：“你認識這方面的人不少吧，過幾天幫我透點消息出去，我就不舉報你。”

        實習生猶猶豫豫地應下，怕吳朗再提出什么要求，一溜煙地跑走了。

        副導演上上下下打量吳朗一遍，疑惑地嘀咕道：“沒換人啊……你想干嘛？”

        “沒什么，”吳朗一臉風平浪靜，“我要報復沈起元。”

        副導演：“？？”

        你知道自己在說什么嗎？

        誰要報復誰？？？

        xxx

        木晴風不知道笑面觀音的破碎在城市的另一端掀起了一場小小的騷亂，他此時此刻正握著江樓的手，興奮地跟他講述自己的計劃。

        “我本來想著，開事務所我自己去抓鬼算命，你管錢就好啦。結果你可以徒手捏碎那個我都沒法破壞的笑臉觀音！雖然不知道你為什么能做到……”

        “……總之我想，我們開一家事務所，一起接委托賺錢，你覺得怎么樣？”

        江樓對木晴風這副樣子很熟悉了，以他的視角來看，小樹精左眼寫著“答應我”，右眼寫著“好不好”，發頂上還飄著橫批“快快快”。

        木晴風見江樓視線落點在自己頭頂上，遲遲沒有說話，便也抬頭看了看。

        誒？沒東西啊。

        木晴風抓著江樓的手上下晃了晃：“怎么樣？怎么樣？”

        江樓回過神，意識到他還在和木晴風執手相看……臘肉？

        剛剛發生的一切都太過迅速，江樓這才發現木晴風的左胳膊上掛著兩塊臘肉，右胳膊上則纏了一根臘腸。

        臘肉肥瘦相間，臘腸色澤鮮潤，一看就是張奶奶細心挑選的好東西，搭在木晴風白皙的小臂上也不能說不賞心悅目。

        但是……真的很破壞氛圍。

        江樓慢條斯理地抽出一只手把臘肉臘腸都拿下來放在別處，然后重新握回去。

        他跳過如何注冊公司誰當法人代表等一系列木晴風不會考慮的事項，直接問：“要起什么名字？”

        木晴風沒跟上他的節奏：“啊？”

        “事務所，”江樓重復一遍，“事務所要起什么名字？”

        “你答應啦！”木晴風肉眼可見的雀躍起來，頭頂因驚喜而冒出來的幾片葉子都跟著擺來擺去。

        緊接著他一邊揪著頭上的葉片一邊陷入思索：“要叫什么呢？王回舟在的藝人事務所叫啟星……”

        江樓感受著自己空蕩蕩的手心，壓下那點悵然若失。

        看看正冥思苦想的木晴風，江樓好笑中帶著一絲意外，他還以為這個問題的答案是一目了然的：“不叫玄同嗎？”

        “對對對，”木晴風一拍手，“就叫玄同事務所！”

        他高興了一會兒，看到江樓眼中微微的笑意，立馬明白過來對方的提議是為了什么。

        是為了他對師門的思念……

        “你怎么這么好啊！”木晴風綻出大大的笑容，張開手臂給了江樓一個結結實實，帶著草木清香的擁抱。

        木晴風把頭埋在江樓的肩頸處，蹭蹭自己發酸的鼻子，好一會兒才抬起頭望向江樓。

        他琥珀色的眼瞳滿是專注，仿佛能直直看進對面人的心底：“雖然說過好多次了，我還是要說一遍——”

        “謝謝你，江樓。”

        明明是大白天，木晴風的眸子里卻好像有點點星光灑落。

        江樓薄薄的嘴唇幾乎抿成一條線，他深吸一口氣，才開口回應：“不用謝。”

        木晴風的行動力強得嚇人，剛征求到合伙人的同意又取好了事務所的名字，他這會兒情緒高漲，說干就干，披上羽絨服就要去做開業準備：“我去找李叔做塊匾，再印些名帖、啊不，名片！”

        他說著就一陣風似的跑出了臥室。

        江樓獨自站在原地，面上沒什么變化。木晴風留下的幾片葉子打著旋兒飄下來，落在他腳邊。

        過了半晌，江樓垂下眼，抬起一只手捂住自己的半張臉，只有發紅的耳根能透露出他的心緒波動。

        木晴風他……

        他真的很會……

        打破社交距離。

        因為性格和睡眠問題，江樓沒有機會和父母之外的人建立起什么超出普通同學的親密關系。

        久而久之他就不喜歡也不習慣和其他人近距離接觸了，不管是生理上還是心理上的。但是木晴風……牽手、擁抱……至少他并不討厭。

        江樓猜測，可能因為他們是——按木晴風的說法——“睡過”的關系。

        這樣一想，好像是合情合理了？

        并沒有。

        這解釋不了他為什么總能遷就木晴風所做的決定，雖說那些想法都是于他無害的，但是為什么會答應得那么快，沒有謀定而后動，這不是他的作風。

        “江樓江樓。”

        江樓正在大腦混亂之際，忽然聽到木晴風喊他的聲音，差點以為是自己的幻聽。

        他抬頭一看發現木晴風正扒著門框探頭探腦：“我還有一個想法。”

        江樓連忙放下捂臉的手，輕咳一聲，若無其事道：“你說。”

        “你要不要拜入我玄同門下啊？我可以代師收徒，你當我師弟。不過……”

        木晴風眼神游移，一向大大咧咧有什么說什么的小樹精少見地表現出介于心虛和害羞之間的表情，吭吭哧哧半天都講不完剩下的話：“不過……”

        江樓放緩聲音，鼓勵似的問：“不過？”

        木晴風眨巴幾下眼，像是下了決心，終于還是不帶停頓一股腦地說了出來：“不過現在不在玄同門沒法舉行拜師儀式我怕委屈你。”

        “你愿意嗎？”

        木晴風說完，就又露出那副從內到外都充滿期待的表情。

        這讓江樓根本就——

        無法拒絕。

        江樓鄭重地點頭：“我愿意。”

        “真好，上次還是做夢，這回成真的啦。”木晴風嘿嘿笑起來，有點冒傻氣。

        木晴風“師弟師弟”地叫了幾聲，得了江樓得一句“師兄”后，美滋滋地蹦跶走了。

        他一路蹦跶到小區門口的打印店。

        開打印店的李叔就是本地人，過年也沒打算提前關門停業，見到木晴風上門，熱情地站起身迎接他：“小木來了，今天要打印什么嗎？”

        木晴風在口袋里掏了掏，掏出一沓百元大鈔。他把一萬華國幣按到打印店的辦公桌上：“李叔好，我要做一塊字號匾，還要打印名片。”

        李叔失笑：“乖乖，用不了這么多錢。”

        他說完愣了一下：“等一下，字號匾是啥？”

        “就是一塊大木牌，上面要刻‘玄同事務所’幾個字。”木晴風比比劃劃半天，才讓李叔明白了他的意思。

        “哦哦哦，就是公司門牌啊。但是叔這沒木的，給你弄個不銹鋼噴棕漆咋樣？”李叔想了想，又說，“你們這是要正經打廣告吧，人家在小區里開店都用led燈箱，我也給你整一個。放心，都是成本價。”

        木晴風正高興著，當然沒有不行的，當即點了頭：“行啊行啊。”

        xxx

        今天打印店沒別的活，名片有模板可套不用另外設計，一整套三樣東西弄下來也不過兩個小時。

        當著李叔的面木晴風不好直接把燈箱和門牌收起來，就喊了江樓一起來搬。

        路上木晴風講著剛剛的見聞：“李叔說門牌上的字體不能隨便挑，只能用免費可商用的，要不然沒版權會被別人告。”

        江樓：“這就是你選黑體的原因？”

        平心而論，李叔確實是很用心了。不銹鋼材質上細細噴了木色的漆，定睛一看甚至還有仿木紋路。可是方方正正毫無古韻的黑體字印在上面……

        名片倒是做的很好看，木晴風和江樓的名字并排印在上面，像是在暗示什么。裝飾簡單大方，背面是電話號碼和收款碼，兩個碼都是江樓的。

        江樓：“……”

        所以，還是他在管錢……

        算了，習慣了。

        最后不銹鋼門牌因為做的太大而不能裝在門前，只能掛在客廳里。

        名片盒擺在茶幾上，整個布置看起來還挺像那么回事。

        燈箱則正好能卡在客廳另一頭小陽臺的防盜窗里。

        江樓扯來插板，木晴風連接電源。

        燈箱亮起，“玄同事務所–承接算命測字驅邪抓鬼各類委托–聯系電話xxxx”一行字緩緩滾動，在白天也十分顯眼——

        是幽幽的綠色。

        木晴風邀功：“好看嗎？”

        江樓委婉道：“很特立獨行。”

        至少在老城區居民樓那些紅紅白白的普通燈箱里是脫穎而出了。

        想必當夕陽西沉時，玄同事務所一定能成為夜幕中最高最閃亮的那抹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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